第二集 貪官今昔(中)

第二集 貪官今昔(中)

清河監區一分監區。(看文字手打小說就來HAO123-中文網.)

作完「警示報告」回到一分監區的靳炳生沒能把陸書記關於「錢」字的理論從腦袋裏抹去。吃過晚飯,他便便迫不及待地來到監區的閱覽室,找出了《現代漢語詞典》,想查找一下陸書記的話到底出自何處。

結果詞典里的解釋比陸書記說得膚淺而且平淡多了。靳炳生還將繁體的「錢」字和簡化后的「錢」字作了比較,繁體「錢」字確實是金字一旁兩個戈字,而簡化后的「錢」字則是金字旁一個戈字,並且戈字已經沒有兵器一說了,他不禁感到有些納悶。

靳炳生不禁想到,如果按照陸書記的理論,簡化后的「錢」字裏已經沒有士兵拿着兵器守護了,也許就因為現在的金字沒有士兵守護,所以今天的人對錢也就沒有顧忌和畏懼,拿起錢來才如此大膽放肆,不可一世,才出了一撥又一撥的大小貪官。

想到這裏,靳炳生不覺笑了一下,直覺得自己神經過敏,胡思亂想,總不能把如今貪風盛行和自己的犯罪歸咎於「錢」字的簡化吧?

這時,一分監區的分監區長韓建民走了過來。

韓分監區長四十多歲,是警官學校的第一批畢業生。他是一個積極實幹、沉毅果決的民警。他不僅身材高大,而且豪放爽直,給人一種信賴感。作為一分監區的分監區長,他不僅要組織實施生產勞動,每天向帶工民警下達一次勞動任務,還要負責檢查勞動進度、勞動質量、監督哨和工間查人,此外還要負責加班、零星勞動的安排以及上級安排的臨時性工作等等。

見靳炳生對着詞典發笑,韓分監區長忍不住問道:「怎麼啦,靳炳生?對着詞典又發笑又發獃?」

靳炳生這才把目光從詞典上移開,忙站起來說道:「報告監區長,不是我神經有毛病,而是,而是……」接着,他把上午聽到的陸書記的講話報告給了韓分監區長。

韓分監區長聽后也覺得這種解釋很有意思,於是說道:「這位縣委書記還真有水平,說得很生動也很形象,看來這位縣委書記比你這個院長的水平就是高啊!」

「那是,那是!」靳炳生忙答道,「可惜,我在本縣沒有碰到這樣的書記!要不……」

靳炳生把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他本想說,當初我要是聽了陸書記的這一理論,或是平時有這麼一位書記敲敲警鐘,我也許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了。可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韓分監區長微笑着點點頭,示意他繼續看書,然後走了出去。

靳炳生又繼續翻起那本詞典。

※※※

一分監區六組。

陸勁松正在監舍里整理床鋪,幾個罪犯圍過來,開始掏他的包。可掏了一會,一無所獲。

其中一個犯人冷冷地問道:「哎,有煙沒有?」

看這些犯人如此無理,陸勁松想發火,但看見那一雙雙冷漠的眼睛,便只好作罷。他結結巴巴地說:「在看守所里,那些傢伙總認為犯受賄罪的有錢,什麼都被搜去了,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有什麼辦法呢?」

幾個罪犯聽他這麼一說,都停下手來,用怪異的眼神望着他:「嗬,原來是利用職務之便,中飽私囊的呀,又是一個貪官!」

陸勁松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起到意外的效果,便進一步解釋說:「唉,當了一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被人眼紅,被人陷害。」

一個罪犯撇著嘴說:「嘁,當過官的到這裏來,沒一個不說他是被陷害、被冤枉的,要麼就說他是輕罪重判,反正沒有一個是認罪的。」

另一個罪犯有些放肆地摸了摸陸勁松突出的肚子,笑着說:「你們這些當官的,過去都是上午圍着車輪轉,中午圍着餐桌轉,晚上圍着裙子轉的『三轉幹部』,如今吃夠了、玩膩了,也該到這裏減減肥了!」

陸勁松想跟他們理論,可還沒開口,另一名罪犯指着他說道:「像他這樣的人都具備十大特徵,有一個順口溜說得好:一請就到,一喝就高,一捧就傲,一求就敲,一給就撈,一脫就要,一累就叫,一批就跳,一查就倒!」

「哈哈哈……」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陸勁松感到這些話一句句都像刀子一般割著自己的心。想到從今以後就要與這些人為伍了,他感到一陣陣的悲哀。

※※※

日頭落盡,雲影無光,暮色籠罩了清河監區。

陸勁松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往日的情景又彷彿歷歷在目。

兩年前,那次「潛江縣警示教育大會」上,陸勁松雖然表面上慷慨激昂,說了許多冠冕堂皇的話,但他的內心卻是忐忑不安的。

他想到,就在幾個月前,自己的妻子也收了包工頭的錢和物,這不與今天的靳炳生很相似嗎?

事情是這樣的,一天,一個姓楊的包工頭登門來找陸勁松,不巧的是,陸勁松不在家。

陸勁松的妻子羅秀穎就熱情地讓座倒茶,她對包工頭說:「老陸一時回不來,有什麼事我可以轉告。」

包工頭講出了想承包煙廠基建工程的來意。他知道,陸勁松以前曾是煙廠的廠長,後來才當了縣長,如今又剛剛當上縣委書記,是個說話管用的人。

羅秀穎覺得機會來了,她知道這個姓楊的包工頭是個很有錢的人,於是忙表態說:「我一定轉告老陸,」然後話鋒一轉說,「唉,天氣太熱,一直想換台空調,買什麼樣的呢?楊老闆,請你參謀參謀?」

聽話聽音,鑼鼓聽聲。包工頭心領神會地說:「我幫您打聽打聽,您放心,一定給您選一台最好的空調。」

晚上,陸勁松回來了,羅秀穎摟住丈夫的脖子故意嬌滴滴地說:「勁松,天氣太熱,我想再買台空調。」

「不是已經換過一次了嗎,現在沒錢,以後再說吧。」陸勁松答道。

「我已跟包工頭楊老闆說過了,他會替我們考慮的。」

「你這是亂彈琴,怎麼能向別人要呢!再說這空調又不值幾個錢。」

「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是我要的,絕不會牽連到你,只要你多給他安排點工程就行了,保證安全可靠,不會有半點差錯。」

在羅秀穎的「枕邊風」下,陸勁松默許了。

第二天,包工頭將一台嶄新的分體式壁掛空調送到了羅秀穎家裏。羅秀穎故作姿態地拿出兩千元錢給包工頭,楊洋抬手一擋,說:「嗨,我們之間還客氣什麼!」

羅秀穎笑着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幾天,包工頭又找上門。

雖然陸勁松不在家,但羅秀穎打包票說:「包工程的事你放心好了,我要老陸馬上給你安排。不過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我兒子在天都市工作,上下班不方便,想買輛摩托車,你經常在外面跑,幫我帶點錢到天都去給他買輛車吧。」說着,將手伸進口袋裏佯裝掏錢。

包工頭攔住她說:「帶什麼錢,這樁小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天都市。」

羅秀穎當即許諾:「你既然這麼講義氣,那我們就長久合作,我絕不會讓你吃虧的。」

第二天,包工頭就來到天都市,送給陸勁松的兒子四萬元現金。陸勁松的兒子當即用這些錢買了一輛韓國太子車。

陸公子買到車后,馬上打電話告訴了母親。

羅秀穎得知后就問丈夫:「噯,老陸,為楊老闆安排的工程怎麼樣了?」

陸勁松說:「過幾天就為他安排一個五百萬元造價的廠房工程……」

※※※

「潛江縣警示教育大會」結束后,陸勁松不安地獨自往家趕,他要把今天大會的內容告訴妻子,要和妻了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回到家裏,見妻子還沒有回來,陸勁松只好躺在沙發上。

不一會,妻子回來了,見丈夫悶悶不樂,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陸勁松就把今天的警示教育大會上的事說了,沒想到妻子卻不以為然。

羅秀穎說:「他只是碰到槍口上了,算他倒霉。再說,比他貪的人大有人在,不也生活的好好的嗎?別大驚小怪的,如果都像你這樣膽小怕事,這個世界就沒有貪污犯了。」

陸勁松剛任縣長時,吃穿非常簡樸,上下班都是騎自行車,很少用汽車,職工都稱其為「農民縣長」。漸漸地,他覺得自己的地位高了,權力也大了,尤其是在妻子的影響下,他的思想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錯誤地認為,人過五十萬事休,到了該享受的時候了。於是開始追求闊綽、氣派和瀟灑,上下班由騎自行車變成了專用轎車,吃穿也講究起來。聽了妻子的一番話,陸勁松想想覺得也是。這個世界誰不愛錢呢?如果真不愛錢那一定是神經有毛病。至於那個靳炳生嘛,要怪只能怪他運氣不好了!

不久,陸勁松有了一次公差,就是去意大利進行考察。他深知考察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幌子,旅遊才是自己的真正目的。

從意大利回來時,路經香港,他決定停留了幾天,瀏覽一下香港的風光。

在香港的第三天,與潛江縣煙廠曾有業務關係的香港的金老闆,聽說曾擔任煙廠廠長的陸勁松書記來港,便主動登門拜訪。

金老闆待人非常熱情,出手大方,聽說陸勁松是第一次來港,就說:「香港是世界上購物最理想的地方,物美價廉,一定要給家人買些東西回去。」說着,金老闆拿出一個裝有三萬元港幣的信封,欲送給陸勁松。

見陸勁松不肯收,金老闆就「誠懇」地說:「陸書記,我們對所有客戶都一樣,這是我們的接待費,沒關係!」

說完,金老闆將錢放在沙發上,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陸勁松看着厚厚的信封,滿意地笑了。

第二天,陸勁松又來到深圳。

剛住下賓館不一會,一家公司的姓閆的老闆便熱情地邀請他和一行人「出去走走」。陸勁松沒有推辭。

在遊覽深圳風光時,閆老闆看到陸勁松拿着一台老式攝像機錄像,就立即讓手下的人幫他從香港買了一台高檔的攝像機。

陸勁松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當仁不讓地「笑納」了。

晚上,閆老闆在一家豪華大酒店裏請陸勁松吃飯。

席間,見這個閆老闆年齡比自己大得多,帶的情婦卻那麼年輕漂亮,陸勁松的心裏是既羨慕又嫉妒。他感慨不已。他想,當官的雖然有權但是不自由,還是當老闆瀟灑、風流、快活。人生在世不樂白不樂,像自己這樣清貧寡慾,豈不是白活了一場?

帶着金老闆的錢、閆老闆的物回縣后,陸勁松感覺到了權力的巨大魔力。當他看到那壓在自己辦公桌上「廉潔為政,無私奉獻」的警句時,心裏泛起一種自嘲的滋味。他想,搞市場經濟,錢就是老大,有了錢就有了一切。自己幫助朋友做生意賺錢,他們發了財,給我一點好處也是應該的。

※※※

這天外出開會,陸勁松住在了一家賓館。

一到賓館,他就發現這家賓館的餐飲部有個女領班十分漂亮,她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左右,膚色白嫩,體態苗條,渾身上下透出楚楚動人的青春魅力,陸勁松的心裏就直痒痒。

陸勁松在宴會上認識了她,並得知女孩叫孟瑩瑩,從旅遊學校畢業后,來到這家賓館工作,並且還是從自己所在的縣城來的。陸勁松於是有了想法。

臨走時,他送給孟瑩瑩兩千元錢,說:「這次出差,帶的錢不多。以後有事一定來找我。」說着,還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孟瑩瑩高興地收下了錢。看着陸勁松的背影,她想:這派頭,絕不是凡角。

沒多久,孟瑩瑩果然回到潛江縣,並主動打電話找到陸勁松。

陸勁松很是興奮,放下電話,他就親自駕車來接孟瑩瑩,然後帶着她到天都市遊玩了一天。路上,陸勁松再次慷慨地給了她五千元,說:「你買只金項鏈,做個紀念吧。」

孟瑩瑩收下錢,然後給了陸勁松一個吻。

晚上,他們在賓館里開了一個房間。

一番「老牛吃嫩草」后,陸勁松心滿意足地樂了。心想,過去跟自己的老婆可沒有這樣大有作為啊!他不禁欣慰地感到,自己五十多歲了還真有潛力!

隨着時間的推移,陸勁松感到長期流動式「尋歡作樂」很不安全,於是決定要與孟瑩瑩共建一個固定的「愛巢」。

一個星期天,陸勁鬆開車帶着孟瑩瑩在縣城轉了一大圈,最後看中了一座新建的住宅樓,並買下了308號這個他們認為十分吉利房子。

陸勁松以孟瑩瑩的名義買下這套住房后,又給了她五萬元,讓她對住房進行裝修,併購買了席夢思、梳妝台、大衣櫃、真皮沙發、酒櫃、空調、彩電、音響等物品。他要享受一下擁有「二奶」的樂趣。

※※※

陸勁松和孟瑩瑩開着車頻繁出現在308房引起了一個小偷的注意。

小偷約三十多歲,本是從鄉下來縣城打工的,由於沒賺到錢,就靠小偷小摸過日子。一次他在住宅樓里窺探,一眼就瞅見了年輕貌美好象還很有錢的孟瑩瑩。

這天,小偷見孟瑩瑩外出后,用萬能鑰匙打開她的房門。他東翻西找,在抽屜里發現了一根項鏈,當即放進口袋。

他悄悄退出來,正準備離開,孟瑩瑩卻回來了。

小偷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他忙迎上前去,說:「噢,我發現一個人從你房間里出來,你少了什麼東西沒有?」

孟瑩瑩半信半疑,進門一看,發現屋裏一片狼藉,才知果然進了盜賊。再檢查,發現少了項鏈。

小偷忙大獻殷勤說:「剛才我與小偷搏鬥,奪回了一條項鏈。」說着,他拿出項鏈,遞給了孟瑩瑩。

孟瑩瑩接過一看,正是自己的。她感激不盡,忙讓座敬煙。

望着眼前的美人,小偷心猿意馬,但他又不敢馬上動手動腳,於是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小偷一直盤算著如何得到孟瑩瑩,他連續跟蹤盯梢了她一個星期。他發現,一些西裝革履大款派頭的男人不時出入她的房間,有時是晚上,有時是白天。小偷得出一個結論:孟瑩瑩交往的人都是有身份的大款,她一定很有錢。於是,小偷決定劫財再劫色。

這天晚上,小偷敲開了孟瑩瑩的房門,進屋后就抱住了她。

孟瑩瑩見他行為不軌,慌忙躲開。

小偷哪肯罷休,猛撲上去,抱住她就往床上拖……

「流氓,我要告你!」孟瑩瑩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體,憤怒地罵道。

小偷害怕了,他本以為,像孟瑩瑩這樣的女人,跟男人上床是習以為常的事,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可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好像並非如此。他想,這個女人認識的人都有來頭,如果說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想到這裏,小偷不顧一切地猛撲過去,用雙手掐住孟瑩瑩的脖子,致其窒息死亡。

小偷見孟瑩瑩已死,決定來個焚屍滅跡,他一把火將308房點燃,然後倉皇逃去。

這時,恰巧陸勁松正興沖沖地趕來,很遠便望見308房窗戶濃煙滾滾,他大驚失色。情急之中,他竟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報了警。

當消防隊趕到時,孟瑩瑩已變成一具焦屍。

辦案人員在清理孟瑩瑩的遺物中找到了一個日記本。打開一看,是一本天下少有的記載貪官與情婦苟合偷歡的風流賬簿。陸勁松這個道貌岸然的貪官終於露出了原形,他被徹底撕掉了「廉潔幹部」、「農民書記」的假面具。

※※※

陸勁松因有自首情節並交出了大量錢物,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他的妻子羅秀穎則被判刑八年,送到女子監獄。

警車載着陸勁松向清河監區馳去。

陸勁松面色鐵青,兩眼微閉,他躬著身子蹲在警車窄小的後座格子裏,用戴鐵銬的雙手頂着下巴。

「陸勁松,下車。」車子經過半個小時的行馳,在清河監區門前停了下來。

也許是平時坐慣了皇冠轎車的緣故,又或許是以前下車時都有秘書手擋車楣,他鑽出車門時,頭「砰」的一聲碰了一下車頂,他趔趄幾步,差點跌倒。

押送他的兩位民警就站在旁邊,也沒拉他一把,還用嚴厲的目光盯着他。

走進大鐵門,寬大的操場首先映入他的眼帘,操場四周一片乾枯的草坪上點綴著不知名的花草,各種花盆排列有序,操場中央的旗杆上,五星紅旗高高飄蕩。對面的大牆上一幅巨型標語格外引人注目:「告別昨天,重塑自我!」

看着只有兩個足球場大小的清河監區和對面牆上的巨幅標語,陸勁松的胸口撲通撲通地跳着,他在心裏嘟噥著:

「我堂堂一個縣委書記,今天要到這裏改惡從善,重新做人?我不就是收了他人贈送的一些錢物么,都已退出去了,我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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