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不憤

第069章、不憤

平潮居里愁雲慘霧,杜霜醉即使待在自己的寢房裡,似乎也能聽見低低的飲泣聲。她秀眉緊蹙,說不出來的嫌惡。

晴暖看她臉色不好,還只當她在為著樓春平的發怒而傷懷,便耐著心的勸道:「奶奶,今兒天氣不錯,奴婢陪著您去園子里逛逛散散心?」

杜霜醉不想動。她在榻上歪著身子,看著晴暖問:「晴暖,你說我今天做的是不是挺過分的?」

晴暖笑道:「錯也不全在奶奶,要說也是三爺不該……」她垂頭沒說完全。

樓春平確實有錯,可到底孩子無辜,怎麼說那都是一條命。杜家從來沒有小妾通房之流,自然也就沒有庶子女之類的事,晴暖一時在心理上很難接受杜霜醉手上沾了無辜生命鮮血的事。

不過她是杜霜醉身邊的人,不管杜霜醉做了什麼,她都會堅定的站在杜霜醉這邊。

杜霜醉仍是雲淡風輕的笑著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也錯了?」

晴暖狠狠心,道:「奴婢越矩,可奴婢覺得,您和三爺的事,還是不要牽涉別人的好……」

杜霜醉也不想,可她和樓春平之間不可能是純粹的他和她的關係,他身後有整個樓家人,他身邊有無數指望著他的寵愛活著的人。

樓家人不說了,如果不主動算計杜霜醉的嫁妝,她和他們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可和樓春平身邊的這些女人們卻是你死我活、勢成水火的關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杜霜醉吃過虧了,人還是這些人,她們不可能有任何改變,如果她自己不爭氣些,重來十回八回,她的宿命不改。

杜霜醉微微頷首,挑眉看向晴暖道:「哦?」

晴暖道:「是,纖雲、巧月就不說了。跟著三爺這麼些年,就差那麼一個名分,和三爺到底是有感情的,說句難聽話,她們和三爺總是要比奶奶您和三爺的感情深厚。您就是心裡再不得勁,也只能暫且忍著,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捍動的。晴雪、晴珠,好歹也是從咱們杜家出來的。只要奶奶寬仁相濟。不愁她們不對奶奶忠心耿耿。至於如霞、如錦。性子高傲,心機深沉,又是太太身邊的人,奶奶就更不該和她們硬碰硬。如今鬧的老爺太太失望。三爺寒心,所有人都唇亡齒寒,奶奶便如同腹背受敵,您自己也不痛快,這又是何苦呢?」

忍?她沒忍過嗎?有些人不是她忍她退,便回報以同樣的仁善,可以互不干涉,讓她有一隅存活之地的。

杜霜醉忍不住嘲弄的笑起來。

晴暖蹲下身,低聲道:「奶奶。奴婢知道您心裡苦,可越是苦,越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奴婢知道您這樣孤注一擲必然有您自己的想法,可萬一樓家不容,奶奶您要如何自處?」

杜霜醉抬眼看她。道:「你也說了,老爺太太失望,三爺寒心,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們如此容忍,連對我一聲苛責的話都沒有?」

晴暖一下子就怔了。

是啊,樓家並不是多寬容的人家,上次因為三爺受傷,奶奶幫著隱瞞,太太就發了那麼大脾氣,怎麼這回倒是雨點小,連雷聲都不見?

杜霜醉扶著晴暖起來,道:「你說的話都對,我知道你是為著我好,才肯如此和我剖心剖肝,不管我聽不聽,這份情我是領的,可是晴暖,你不明白……」

杜霜醉的淚意湧上來,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如果說從前的疼是萬箭攢心,現在的疼又多了一份憋屈。她受過那麼多苦那麼多委屈,現在都還沒發生,而且她也絕對不允許再度發生在自己身上,因此晴暖等人看到的就只是她的無理取鬧。

如錦小產,畢竟那孩子尚未成形,可有誰能理解當初她抱著尚未滿月就夭折的孩子的那種疼痛?那個時候如錦在做什麼?如霞她們在做什麼?她們明晃晃的拿著刀子,毫無忌憚的往她心口上扎。

可她沒法兒說,她沒證據。說出來她就是個妖怪,是個腦子不正常的瘋子。

那個時候誰會瞧著她可憐就給她一點溫暖?所有人都會噙著冷笑說「活該」,堂堂嫡妻活的如此窩囊,那是她自己廢物,和旁人處心積慮的陷害她沒關係。

如今她什麼都沒做,不過是叫如錦跪上一跪,便要把這小生命的流失算到她頭上。

她不覺得自己冤,畢竟她不殺伯仁,伯仁因她而死,可她上一世的女兒又何其無辜,她的命就不該討回來嗎?

她就是不憤。

是,聖賢書她讀的不少,她從很早以前就知道要做個好人,就算不是個一心為公,胸懷天下,憂國憂民,為著天下人得盡利益的好人,起碼不要給別人添負擔添累贅,做什麼事都要講個百忍成鋼,都要講個問心無愧。

可到頭來呢,好人沒有好報,那些魑魅魍魎卻各個囂張的騎在她的脖頸上發出咭咭怪笑,肆意欺凌,即使到她閉上眼的最後一刻,也沒見她們得到什麼相應的報應。

每次杜霜醉都想,就這樣放手吧,不要想著報復報仇了,可每次看見樓春平和如霞、如錦她們公然在她跟前做著最齷齪最骯髒的行徑,她就彷彿看見上一世她們那得意而驕矜的笑,十分的刺眼。如果她再軟弱下去,重蹈上一世的覆轍是必然的宿命。

杜霜醉狠狠一咬唇,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她要被千夫所指,被天下人唾棄,那又如何?她活著,不是為了博得賢妻的好名聲,她活著,不是為了博得賢婦的名聲,她更不要世人的當面讚譽卻背後的同情。

一個人活的怎麼樣,箇中滋味,只有自己最明白。

重活一回,就算做毒婦又何妨?

杜霜醉冷凝著眉眼道:「是什麼身份,就該做么什麼樣的事,枉顧實際,一味的痴心妄想,就別怪我削掉她們的手。今日不是她,明日便是我,我可沒那麼賢良。」

晴暖也明白,這會兒如錦確實可憐,可她又何嘗不可恨?如錦既然只是樓春平的通房,就該有這份自覺,她敢於停了避子湯,又敢於在三奶奶之前懷了身孕,就該有保不住孩子的心理準備。

誰讓她痴心妄想呢。

誠如杜霜醉所說,一旦她心慈手軟,容的如錦生下樓家庶長子,樓家哪還有杜霜醉的立足之地?

晴暖還不曾說什麼,只聽杜霜醉呵笑一聲又道:「你以為就只她一個人有了喜脈嗎?」

「啊——」晴暖忽然明白過來,問:「還有誰?」

杜霜醉搖頭,道:「誰有了喜脈都不要緊,要緊的是,誰默許的她們私自停了避子湯?」

晴暖氣的臉騰的就紅了:「這不行,這不是欺負奶奶您好性兒嗎?一個兩個,各個如此,哪家有這樣的規矩?」

杜霜醉倒沒那麼義憤填膺。誰有了喜脈都不要緊,誰默許她們停了避子湯也不要緊,她原也不是非逼著她們各個都小產,她只是想看看,樓家忽然對她態度大變,前倨後恭,到底在圖謀著什麼?

晴暖蹙著眉,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向杜霜醉,神情間有些遲疑。杜霜醉問:「有話你只管說。」

晴暖咬了咬唇道:「事關重大,奴婢不敢妄言。」

「這都什麼時候了,哪怕你就是胡亂猜想我都不會怪你。」杜霜醉笑道。

晴暖點了點頭,看了看門外,雖說有晴雨和杜嫂子呢,可這底屋裡不隔音,她對杜霜醉道:「奶奶在這坐著也乏,不如奴婢陪您去園子里逛逛。」

平潮居地處樓府東南,杜霜醉所居正房是五間,東西有兩間耳房,東西廂房各三間。由左右耳房的角門進去,又是東、西兩處,俱是正房三間,東西廂三間。初時如錦她們幾個只在杜霜醉所居院子的廂房住,因人越發的多,杜霜醉趁著樓春平搬去西山別院,索性叫人把東一處的廂房都騰出來——樓春平不愛讀書,卻特設了西處為書房——叫她們一併搬了進去,圖的就是眼不見為凈。

杜霜醉和晴暖出了角門,便是一重假山,山洞中有兩扇小門,山前則植著近千株翠竹,恰好遮住洞門。竹林一直往北,便是曲折的魚池,水中間建了一所亭子,樓春平素好風雅,起之為觀風亭。

主僕兩人進了觀風亭,這裡四面環水,又是大白天,誰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眼就能望見。

杜霜醉坐定,晴暖這才道:「奴婢知之不詳,也只能揀奴婢知道的說,奶奶您也就是一聽,不必過於當回事。其實這事,也是奴婢從昨天去許家做客,前後聯繫到一起覺得有些蹊蹺才恍惚有這麼點想法的。」

杜霜醉催她道:「別絮叨了,你就直說吧,和許家有什麼關係?」

「奶奶未出閣前,是有人和老爺太太提議,想要把您說給許家的。」

杜霜醉瞪大眼:「怎麼可能?」

晴暖道:「奴婢一直待在太太身邊,偶爾聽過隻言片語,當時也並非許家有意,而是老爺的一位同僚自以為是好心,想要從中做媒。老爺和太太自然不願意,許家七公子那般,誰家爹娘捨得把女兒推進火坑?因此被老爺堅拒,這才定下了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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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妻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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