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1 心事(十一)

671 心事(十一)

龐煌一直建議朝廷軍備局籌建鐵甲船,開始實驗性的加重船身的重量,但是純金屬的船隻構造,無論是對於大明現有的工匠技術水平,還是對於一無所知的龐煌都顯得那麼陌生。

沒有辦法,他們只好採取替代法,反正水師需要大量的船隻,在龐煌的建議下,朱標令軍備局在監製戰船時,組成技術團隊,逐漸的把有可能改成金屬的部件慢慢增加,也就是逐漸增加船體對金屬的利用。

而這次朱標要順路前往視察的鐵甲船,已經近六成都是使用金屬製成,雖然距離目標很遠,但是也差強人意了。

朱標視察過後,船廠就會全力加工,爭取在半年之內組建一支至少二十艘鐵甲船的水軍編製,然後混合福船和現有的大明水師戰艦,組成一支超過一百艘,容納人數約二萬人的遠洋艦隊。

目標卻不是西方,而是在龐煌印象中的澳大利亞,當然他不會把這個名字說出來,只是按照自己印象畫出不準確的世界地圖,把澳大利亞和美洲標出來,讓這支船隊前往探險,其中所有費用都是有國家支付。

為什麼選擇澳大利亞呢?那就是源於大明境內鐵礦石的不足,雖然自己也知道現在佔領的印度、馬來等地也有鐵礦,但是卻沒有自己對於澳大利亞鐵礦的熟悉,西澳皮爾巴拉地區的哈默斯利盆地有著豐富的鐵礦資源,這一點他原先記得很清楚,沒有理由不去利用這麼豐富的資源。

這支船隊朱標準備讓已經賦閑在家的齊泰帶領,由在福州的閩王朱允熥負責調度,也算是給兒子一個機會吧。不過這件他只是埋藏在心裡,暫時誰也沒有告訴,因為他又做了一件誰也不能理解的事情。

皇帝出巡杭州大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按照常理,朱標要指定監國的人選。雖然只是一個表面的功夫,但是可以讓大臣們揣測一些朝廷的動向。

當大家聽說皇帝的決定后,都拭目以待看看皇帝怎麼安排,因為現在三個皇子都不在京師之中。太子在北平署理遼東,二皇子在西安代天子巡狩西北,而三皇子在福州署理海事。大家都認為皇帝肯定會召見其中一個進京監國,然後就可以看出那個皇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了。

但是結果卻讓他們更加迷茫了,朝野之間迷茫的原因就是,皇上這次竟然沒有召回任何皇子,當然也就沒有再設置監國之人,只是命立法院鐵鉉、皇事院朱棡和內閣當值大臣三個方面,同時署理國事,各方面需要報於御前裁決的。也將有三方共同決定,三人全部通過即可實行。

皇帝這個決定可謂大膽,朱標再想些什麼,大家都在揣測著,但是有些人卻暗自的高興起來。因為皇帝不在京師,又沒有設置監國,雖然立法院、皇事院和內閣共同署理朝政,但是這些人畢竟是臣子,做事難免縮手縮腳的忌諱良多,而皇上又說不用凡是都報於御前,讓三方自決。那麼他們就有機會去做些平常不敢做的事情了。

更還為了由於皇上的出巡,錦衣衛的重點是保護皇上,而那個半公開化的內廠,也需要拱衛聖駕左右,京師不敢說,但是在其他地方的控制力必然會薄弱很多。那麼做事就方便了。

皇上去杭州已經十日了,這一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明麗的朝陽照耀著山野間的雜草花木,晶瑩的露珠散綴在葉片上閃閃生輝。

南京雞鳴寺的主持法難正與幾個神秘人物在禪房相見。由於朝廷崇道抑佛的政策。雞鳴寺的香客幾乎已經絕跡,大白天的也是不見幾個人影,要不是有二十多個苦行僧,恐怕雞鳴寺里也基本的打掃寺院也顧不過來。

佛家如此的慘淡,現在堅持下來的僧侶,無一不是意志堅定、有著深厚信仰的人,也就是為了這一點信仰,他們在苦苦支撐著,一直等到現在,才有些許希望。

法難和尚所要見的人,卻是在朝廷視野裡面已經消失了的唐賽兒、曾阿牛等人,除了他們二人之外,還有董彥皋、丁谷剛、郝允中等幾人,都是金剛奴親自收的徒弟,是上次漳州白蓮教劫難的倖存者之一。

他們談了很久才離開,法難為了安全起見,特意將他們安排到烏龍潭邊一處隱蔽的精舍休息,由熟悉京師的法難和尚往京師內聯繫約見陳青松的第五房小妾小蘭。

法難並沒有親自送他們去,因為已經傍晚了,再不進城今日就進不了城了,唐賽兒他們不能在京師長待,而立法院委員的妾室也不是那麼好見面的。大家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也不敢等到皇上回京。

法難進城,而其徒弟帶著唐賽兒等五個人,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一處叢林密布、環繞著偌大的碧波粼粼的湖面,「這便是烏龍潭!」小沙彌指著湖面說。然後順著草坡疾走,唐賽兒等跟著他往下滑,沿著一條傍水的雜石小道,蜿蜒向北。修篁夾道,一片清涼,透過竹叢,偶見三兩輕舟在潭面游弋。

「你們瞧!那是什麼!」曾阿牛忽然驚叫,順著他指的方向,其餘眾人也都驚詫地發現,潭中兀地竄出一條數尺長的怪物,通體黝黑,在夕陽下閃著白光,然後潛入潭中,昂首往北沖行,濺起層層水花。

「水妖!」小沙彌並不停步,也不驚奇,漫不經心地答道,繼續疾行,說:「這水妖每年可見,據說有千年道行,宋時和蒙元時都有人見過,說是一條黑龍,烏龍潭的名兒就是這麼來的吧。」

唐賽兒等面面相覷,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緊趕幾步,追上了像猿行兔躍般的小沙彌。他們發現右邊潭面有一個小小的水汀,上築青瓦粉牆精舍,隱隱傳來鍾磐之聲,唐賽兒心想,大概就住在這裡吧?

「那是月潭庵!」小沙彌似是聽出大家的心聲,說了一聲。大家再往前,過了一座拱形橋,豎著一座青石牌坊,沒多遠。便見有數間瓦舍隱於松林間的一方空地上。二水環抱,由一條柳蔭夾道的石堤連著。

青黛色的大門緊閉,低矮的圍牆不足六尺。牆頭上長滿了雜草野花。小沙彌敲門,開門的是兩個只有十來歲的小和尚,見了小沙彌都喊「師兄!」

「都安排好了嗎?」小沙彌擺出師兄的架子,徑直朝里走去。

「二師兄,都安排好了。」

小沙彌領著唐賽兒等人穿過一個小小的庭院,進入客堂。

客堂不大,卻布置得十分雅潔,三面屏門閥榭。松蔭籠護,潭水掩映。水磨青磚一塵不染。倚窗擺設數張硬木椅幾,堂中空懸三尺長短紫檀木魚,案上紫銅香爐內檀香裊裊,香氣瀰漫。置身於室。頓覺飄然出世。沒想到喧鬧的京師竟有如此清靜所在。

牆上孤懸一幅墨竹,畫得十分奇特。修篁數叢,竿細葉瘦,石上清泉,月色朦朧,掩映茅廬,窗透燈光。畫之上方。月傍雲頭,端坐似有若無的騎獸菩薩……。

小和尚送上幾杯清茶,端上幾碟糕點,可能由於唐賽兒是女子,容易獲得好感的緣故,小沙彌見唐賽兒仍然愣著觀畫。便說:「女施主也喜歡此畫?」

唐賽兒雖然自小跟隨小芝學習琴棋書畫,特別對於作畫來說有所染指。但此時卻是看見了畫的墨竹想起了自己已經死去的相公林三,林三生前是比較喜歡竹子的,唐賽兒看見了墨竹書畫,當然有所感觸。

「師妹。俺肚子餓得像貓掏。」曾阿牛湊上來低聲說道:「碟子里最後幾塊點心也讓俺三把兩眼吃光了。別光顧看畫了,那玩意不能當飯吃。」

其實唐賽兒、董彥皋、丁谷剛、郝允中四人也早就飢腸轆轆,申時已過還沒吃午飯,豈能不餓?

小沙彌轉身去後院,片刻轉回,請五位施主廂房就餐。

菜肴十分豐盛。曾阿牛夾著一塊肉片就往嘴裡便送,一咀嚼便失望了,原來是素麵做的樣子極像肉的模樣。

再嘗其他盤菜,均是素菜,反正肚子空了,也管不了那許多。只是覺得酒癮來了,很不是滋味,一把將小沙彌拉到跟前,附耳嘰咕了兩句,小沙彌連連點頭,他又轉身向那兩個小和尚作了交待。

不一會,搬上一隻青瓷長頸瓷壇。蓋子打開,酒香四溢,曾阿牛抱著酒罈聞了聞,連聲贊道:「好酒、好酒!」搬起罈子便將自家碗里注滿。小沙彌又給其他人倒酒,唐賽兒連忙搖手,但也未攔住。

曾阿牛端起酒碗與丁谷剛碰了碰,一揚脖子,咕嘟咕嘟喝乾了,丁谷剛等人雖然酒量不大,但因十分疲乏肚子又空,也一口氣喝了大半碗。唐賽兒端起碗聞了聞,淺淺地抿了一口,只覺得酒味濃烈醇香。

「不瞞各位,這酒乃是本寺秘藏數十年陳年老窖。出家人是不準喝酒的,這酒只放在此寒潭浮庄內,是備以款待的……可是已經好久沒有施主來我們這裡供我們招待了。」

「小師傅……,」曾阿牛一連喝了三碗,舌根便有些發硬,飄然如仙,朗聲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小師傅,你也來一碗。」

「不不不,」小沙彌連忙推擋,「五位施主盡情吃喝,小僧去客房安頓住宿。」

「小師傅,」雖然沒有喝多少,唐賽兒卻滿面飛紅,見小沙彌離席,心中總是掛牽著如何能儘早見到小蘭,便問,「不知法難大師可曾對小師傅交待,何時能安排好呢?」

「施主們放心,」小沙彌說:「雖然現在道長佛消。但是主持大師與京師王公大臣、皇親國戚還是有些來往,主持自有辦法達成各位施主所願。至於何時何地,還請稍安勿躁。主持交待小僧轉陳各位,務必在此耐心靜候,千萬不可隨意走出烏龍潭,更不可上街遊逛。」

唐賽兒點點頭,端起香噴噴的白米飯。這頓飯一直吃到酉時,晚飯也就免了。

飯碗丟下一會,曾阿牛便趴著桌子打起呼嚕來了。唐賽兒將他叫醒,各自到客房安歇。

小沙彌又叮嚀夜裡輪番巡示,不可大意。這才退回自己的住房。開始練習他這一天沒有做完的禪功。

儘管唐賽兒他們自以為十分隱蔽,但是也杜絕不了皇帝朱標的額外照顧,其實在他們一出四百嶺的時候,幾個人特殊的形跡已經惹起了內廠探子的注意。一路尾隨著他們。

從漳州、梅州到鄱陽湖,一直跟蹤到南京城下,雞鳴寺邊,又跟蹤至烏龍潭寒潭浮庄。見這群人進了浮庄一個多時辰沒有再出來,負責此次跟蹤的人命令手下躲在浮庄大門外柳叢中窺伺,盯著從漳州來的那幾個人的動靜,倘若他們出來,一定要緊緊盯住。

「我親自找齊大人稟報……」他說:「你們千萬看好,不管他們走到哪裡都要跟到哪裡。」

吩咐完畢,風急火燎地朝京師內疾走。半個時辰后。他來到承恩寺附近的小街上,很快便到了現在內廠主持人齊麓的住宅。驗過令牌之後,知道是皇上欽命的漳州特使,連忙將其引到內堂見齊麓。

行禮見過齊麓大人,便迫不及待地稟報道:「齊大人。皇上命令畫影圖形的欽犯,被我們發現了。」

「噢?」齊麓當然知道他所指的欽犯是誰,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的有反應,不由有些驚愕,大喜過望,急促地問,「劉三。快說,欽犯現在哪裡?」

「就在京城!」

「在京師?」

劉三將如何在漳州附近認出唐賽兒等,如何跟蹤到南京的情形說了一遍,末了,才說道:「他們如今藏在烏龍潭寒潭浮庄內,屬下已經派人在那裡密切監視。」

齊麓的思想極其複雜。事情太突然也太容易了,他惟恐劉三認錯了人,畫影圖形哪能十拿九穩?畢竟誰也沒見過唐賽兒他們,萬一驚動興師動眾,錯抓了人。豈不丟臉?還可能造成軒然大波。

退一步說,即便真是白蓮餘孽潛藏寒潭浮庄,去抓固然萬無一失,但是皇上現在不在京師,按照規矩內廠所抓之人必須移送刑部、大理寺逐一審訊,萬一出了什麼亂子怎麼辦,他們來京師做什麼,現在還不知道,冒然抓住之後打草驚蛇了怎麼辦。

但是聽皇上說,白蓮餘孽十分凶頑,圍攻王府都能做出來,他們這次肯定是來者不善,萬一不抓,惹出了什麼禍事,自己身為署理內廠的主持人,回來之後肯定要被皇上責問失職之罪,那豈不是自毀前程還牽涉家人嗎?

抓或者不抓,在齊麓心裡徘徊了好幾圈,讓劉三先去繼續監視,自己在書房中沉思了好久,還是下了決心要抓,但是現在不能動用內廠的人手了,齊麓決定去見一下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他要借調錦衣衛武衛局的特種兵來完成這個任務。

先用抓海外細作的理由來抓捕這些人,抓捕以後,至少可以在錦衣衛外事局中首先盤問,關於海外之事,可暫時不交給大理寺和刑部審問的。這樣以來,大家都可以避免犯錯誤。

齊麓本來就是原錦衣衛指揮使齊泰的堂兄,而自己又在錦衣衛外事局裡面任職很久一段時間,當然明白其中的關竅,也有信心可以能借調到武衛局的特種兵,當下齊麓也不遲疑,馬上就命令親衛準備車馬,自己要連夜去見錦衣衛指揮使。

現任的錦衣衛指揮使藍勤堂估計在大家心目中應該是一個十分陌生的人,但是稍微追蹤一下藍勤堂的身世,就能發現這個人竟然是藍玉的侄子。

雖然藍勤堂只有三十餘歲,但是這個必須靠祖萌的時代,能做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也是必然的,誰也羨慕不來。

齊麓乘著轎子沿街疾走,穿過四個十字街口。過蓮花橋,在成賢街下了馬,拐入巷口,到了藍家。這裡原來是開國公常升的府邸,但是常升也像其父親常遇春一樣早死,當年雖然有些裝瘋的形式避過了朱元璋的誅殺,但是怎麼也逃不過歲月的審判,於景泰二十年時病逝,其子常繼祖沒有繼承開國公的爵位,往大明福州水師任職,一直沒有在京師居住,所以這個地方就成了藍家的府邸。

見內廠主事晚上來訪,必有要事,藍勤堂忙將其引入內宅。將來意說明后,錦衣衛指揮使深以為然,並且答應次日傍晚將人手準備齊備,在這段時間,內廠只需要做好監視工作就行了。

翌日戍時之後。月初沒月亮,只有些微星光。在劉三的引路下,錦衣衛武衛局的特種兵約三十餘人朝浮庄潛行。過了柳堤,大門緊閉,四處無聲,偶爾傳來杜鵑的哀啼和湖中陣陣蛙鳴。

特種兵屏聲靜氣順圍牆悄悄轉了一周,見庄內沒有一處燈光,想是皆已入睡。他們翻過低矮的圍牆,進入後院。突然,巡夜的小和尚自屋裡走出,提著一隻燈籠朝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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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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