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幕後推手

第一百二十章 幕後推手

暗察司二堂中的方桌依舊破舊不堪,桌面上的劣茶冒著裊裊熱氣,喝在口中,比往日多了一絲苦澀。

天邊露出了第一抹魚肚白,艱難的一夜終於過去了。

薛天成告別了李修,忙著應付自身的一堆麻煩去了。李修在離開了天牢之後,沒有去搭理奉皇命在暗察司大堂等候消息的高傑,急匆匆的來到二堂,派人請來了一直未曾露面的韋瑾蒼。

隔著方桌,李修和韋瑾蒼兩人沉默的對視著。

「那些賊人是為你而來嗎?」借著天邊照進房間里的第一抹光芒,李修的語氣平靜如常。

韋瑾蒼自忖,自己的官衙若是發生這般大事,以他歷練多年的城府恐怕都無法做到李修的平靜。由此,韋瑾蒼不僅對李修高看了一眼。

四十三條人命啊,而且發生在皇城之內的暗察司官衙。起性質甚至要比韋家府前百餘名死士的鮮血來得更為人震撼,與之相比,韋家大門內的那具八牛弩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韋瑾蒼敢於承擔謀逆的罪名,在自家院子中亮出八牛弩,卻也不敢承擔在皇城內殺人的罪名。皇城和弘泰皇帝所居的宮城只是一牆之隔啊。能在皇城殺人,就能在宮城內亮劍。作為一國之君,怎麼會將自己置於這等威脅之下。

匹夫一怒血濺三尺,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可以想象,接下來的長安城內,將是何等的血雨腥風。

韋瑾蒼拋卻性命,不惜以身涉險,才勉強將韋家從長安城內的暗流中掙脫出來,又怎麼會再兵行險招。

「韋家死士已經盡數死於玄甲精騎的刀刃之下,來暗察司的賊人,絕對不會是韋家之人。」

「這我知道。」李修捏著茶碗的青瓷碗蓋,輕敲茶碗,清脆的聲音輝映著晨光,「韋家用八牛弩和百餘條死士的性命,來換取全身而退。這是陛下和您之間的幾十年默契,我深信你這個老狐狸不會在將要脫離泥潭的前一刻,再重新跳進泥坑中。我問的是,這

些人是不是沖著你來的。」

李修頓了頓,蓋碗的敲擊聲更大了些,「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的同夥。他們不甘心你就這樣抽身而退,來殺你滅口的。」

「老夫還活著。」韋瑾蒼不溫不火的道。

「這就是我的不解之處了。」李修低著頭,繼續擺弄著茶盞,平靜的道:「暗察司天牢內只關押著四個人。除了你,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對方不惜惹起陛下的震怒,也要來暗察司天牢一趟,若說是為了他們,也太說不過去了。」斜眼瞥向韋瑾蒼,李修冷哼了一聲,「賊人可不知道,我將你安置在暗察司衙門裡,而不是關押在天牢。」

「你的意思是,是因為你的錯有錯招,才讓老夫逃脫這一刀之災?」

李修沒有說話,抬手喝茶。

沉默就是一種默認,韋瑾蒼嘴角翹起一個弧度,冷嘲道:「你也太小看老夫了。他們是勢大不假,老夫這些年的首輔也不是白當的。不管保存韋家,還是自保,老夫都還有這個能力。」

「他們是誰?」

他們是……。韋瑾蒼猛然住口,失笑道:「你這句話問得愚蠢,除了世家之人,還能是誰?」

李修臉上依舊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輕聲問道:「具體是誰主導?想要將一盤散沙只會為各自家族打算的世家大族捏在一起,總要朻要有一個領頭之人吧。」

韋瑾蒼戚戚的一聲長嘆,道:「以前,老夫以為世家大族領頭之人就是老夫自己,可是當你的老師重回長安之後,在和你老師的明爭暗鬥中,老夫才發現,我就是被人推到檯面上的一個木偶。有很多的人隱藏在背後,暗中謀划著某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也只有他們有能力繞過長安城內四處巡視的衙役武侯,調開皇城之內的羽林軍將士,只有他們才有能力悄無聲息的進入暗察司的大牢。

剛剛說錯有錯招,這種說法還真沒錯。若不是你心緒來潮的下令兵丁守衛天牢,恐怕天牢內的人死乾死凈,都沒人會發現。你找不到任何線索,看到的將是一具無頭公案。面對陛下的怒火,最終的替罪羊只能是你李修和新上任的薛家可憐的小十二。」

李修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道:「這麼說,我該知足。能夠讓他們留下明顯的線索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當然。」韋瑾蒼點頭道:「你以為老夫為什麼不惜身敗名裂,也要將韋家從這汪渾水中掙脫出來。不怕實話告訴你,老夫怕了。越是看的明白,老夫就越是害怕。老夫害怕一旦他們事敗,作為頂在前面的韋家上下千口都會死無葬身之地。老夫就是因為害怕,寧可讓韋家族人流放千里,也要離開長安城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這麼說,這些賊人不是來你米滅口來的?」

「當然不是。」韋瑾蒼笑了笑,道「他們若是想殺老夫,自然會窮搜暗察司。你別忘了,韋家都能養出百名死士,他們手底下的人怎麼會怕死?倘若目標是老夫,那些死士窮搜暗察司,殺了老夫,然後自盡就是。對於他們,根本不算什麼難事。」

「你說的有道理。」李修點頭道:「那麼,還請韋公賜教,這些賊人不惜大動干戈的闖進暗察司打來,究竟是所謂何事?」

「這老夫就不知道了。」韋瑾蒼端起插針,低著頭,無視著李修逼視的目光。

李修也不惱,也不氣,冷笑一聲,道:「韋公或許不知,高傑此時就在前堂坐著,等著本官的消息,以便和陛下回稟。

既然韋公不想說,那也好辦。一會本官面見高太監時,就說這幫賊人乃是韋家圈養的死士,為得就是將韋公從暗察司大牢內搭救出去。奈何本官有先見之明,事先將韋公安置在別處,賊人走空,而又被暗察司兵丁發現,所以才痛下殺手。暗察司四十二位屬下奮力抵抗,奈何賊人數百,勢大難擋,暗察司屬下盡數為國盡忠以身殉職,依舊沒能留下韋家數百名死士。」

李修話音剛落,韋瑾蒼手中原本端得穩穩的茶盞噹啷一聲掉落地面。顧不上滾熱的茶水燙傷了腳面,韋瑾蒼目瞪口呆的指著李修,催鬍子瞪眼得道:「李修,你這是信口雌黃的污衊。」

「我就是污衊韋家,怎麼了?」李修輕挑眉梢,冷笑道:「暗察司四十二條屍骨未寒的人命總要討還一個公道。你韋瑾蒼明明知道賊人是誰,卻不肯說。那就是擋住了暗察司的道。既然敢擋暗察司的道,就要有被暗察司當做敵人的覺悟。」

「砰!」韋瑾蒼拍案而起,怒道:「從來只在文檔中看到暗察司的威風,今日一見,柳夫子的學生果然厲害,這等威風比百年前更甚了。」

李修也不不示弱的起身和韋瑾蒼對視道:「這就是暗察司!」

「好一個暗察司。」韋瑾蒼冷笑連連,道:「即便你將罪名強加在韋家頭上又如何,你以為陛下會相信嗎?」

李修淺笑一聲,緩緩落座,重新端起了茶盞,輕吹一口浮在茶盞上的碎茶沫,無所顧及的道:「韋瑾蒼啊,你還真高看了自己。在你的那些世家盟友眼中,你韋家不惜自污其身,想要離開長安城,就已經成為陣營中的叛徒。若不是礙於你和陛下的情誼,恐怕早就對韋家圍而攻之了。

你將韋家能否保全,維繫在陛下的一念之間。

如今,本官將賊人的來歷歸結到韋家頭上,你說那些被你背叛的昔日盟友會如何看待,本官給了他們最好的借口,他們會不加利用嗎?你都因為他們勢大,而想要逃跑,想必他們是真有幾分能耐。一旦他對韋家群起而攻之,陛下還有能力在眾口鑠金之中,保全韋家嗎?

韋瑾蒼看著胸有成足的李修,怒目圓瞪,「韋家倒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將罪名強安在韋家頭上,你暗察司四十二條人命豈不是白死了。陛下心中更清楚韋家的無辜,你又如何對陛下交代?」

「當真是關心則亂啊!」李修得意的大笑,道:「想不到老謀深算的韋公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您老還是認真的想一想吧。陛下哪裡真的難以應付嗎?除了告訴我實情,您老人家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看著李修得意,韋瑾蒼微微皺眉,輕捻著嚇唬短須,緩緩的重新落座。

隨著韋瑾蒼乾枯的手指敲動陳舊的方桌,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朝霞的第一縷晨光落在窗欞上,照在乾枯的指尖,韋瑾蒼敲動不停的蒼老大手終於化虛扣為重壓,悵悵的一聲長嘆。

「當真是後生可畏啊。」

李修輕笑,「您老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卻也無法解開這個死結。」韋瑾蒼帶著幾分不甘,嘆息道:「如此這等陽謀,卻逼迫老夫無路可走,你已經有幾分的柳夫子的風範了。」

李修起身,為韋瑾蒼斟滿茶水,誠懇的道:「還望韋公賜教。」

「李修,連老夫都不敢面對,逼不得已的想盡辦法代領韋家族人離開長安的對手,將會是何等勢大?你真的想和他們面對面硬撼嗎?老夫知道,你有著當朝首輔為恩師,有著沈家的出身為依仗,可是比之老夫又如何?韋家並不比沈家差多少,老夫自身就是當朝宰相,即便如此,都不得不躲避鋒芒,你李修一個小小五品郎中,卻要行那螳臂當車之舉,你認為你能做到嗎?」

李修沉默了,韋瑾蒼這番話看似在為韋家做最後的努力,其實也未嘗不是一番好心的勸阻。

該如何選擇,是裝聾作啞,還是逆流而上?

李修沉默了許久,當眼前那四十二具屍體浮現在腦海,李修苦笑著做出了決定。

「韋公,我李修做人不圖富貴榮華,只為了能過去自心的那一關。」

「那好,老夫告訴你,藏在這幕後的真兇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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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唐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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