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四十三條人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四十三條人命

暗察司處於皇城之內,重立時間太短,安全防衛上都要依靠巡視皇城的羽林軍負責。這是一個不算短板的短板。誰都沒有想到,賊人如此大膽,竟然敢於硬闖暗察司天牢,而且還成功了。

眼睜睜看著昨日里還是活生生的兵丁,此時在眼前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這讓李修如何能按奈得住心中愈發升騰的怒火。

李修心中的怒火溢於言表,更嚇得眾人噤若寒蟬。最終在眾人互相對視之下,田老漢無聲的嘆息一聲,簡單的說這事情發生的經過。

暗察司真正權勢滔天的時候,還是在武宗時期。百餘年的荒廢,早已讓暗察司明暗勢力一起失去了警惕之心。

李修讓傅堅安排人選看守天牢,從內心來講只是折騰一下這些來自勘檢司的兵痞子,根本沒想過真會有人膽敢來皇城內劫獄。

暗察司衙門內的眾多老幼婦孺還沉浸在睡夢中,劫獄的賊人無聲無息的闖進了暗察司衙門之內。是阮老面首先警醒的發現了賊人,驚呼之後,李修眼中的那些廢物兵丁才猛然驚醒到有人來臨。

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來自勘檢司的兵丁就已經盡數被屠戮乾淨。阮老面大驚之下,動手殺了兩位賊人,卻被對方逼退。

受傷的阮老面沒有遠離,在暗中眼睜睜看著賊人衝進了暗察司天牢,也眼睜睜看著看著賊人帶著同伴的屍體撤退。

整個過程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可以說是進退如風。

經過很簡單,但越是簡單,李修心頭的怒火就越盛。

注意到李修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阮老面目無表情的搖搖頭,道:「屬下所擅長的不是戰陣之上的拼殺功夫,弄死他們兩個人已經是極限了。若是屬下的兄弟在場,估計還能好些。但也無法夠留下所有賊人。」

阮老面以及他的手下,是暗察司暗地裡最強大的武力不假,但是這種畸形的武力無法用在戰陣上的拼殺。

若是讓某個人消失在人世,李修相信阮老面能夠無聲無息的做到,這等明火執仗的廝殺,的確不是負責暗殺的阮老面擅長的東西。

不管是阮老面的辯解,還是田老漢的訴說,都不能解釋李修心中的兩個疑問。

第一,這些賊人是如何通過長安城森嚴的宵禁來到暗察司的。

第二,即便暗察司內廝殺的時間很短,但兵器撞擊的聲音足以驚動皇城內巡邏的羽林軍將士,為何羽林軍會對此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第一個問題想要追究清楚,需要同時調查長安縣衙役、刑部武侯,目前還無法得到答案。但是羽林軍中郎將薛天成就在眼前,他應當拿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說明第二個問題。

當李修探詢的目光落在薛天成?天成臉上時,薛天成大汗淋漓如同有人在他頭上澆了一盆水一樣。

「這個……,四少爺,你也知道。本將軍剛剛接手羽林軍,很多事情還不熟悉。給我點時間,末將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薛天成一句話換了好幾個自稱,李修能夠理解他內心的慌亂。緊鄰宮城的皇城出了這麼大的事,就是李修不為他手下四十一條人命討要個公道,弘泰皇帝等人也不會任憑肘腋之處潛藏著這麼大的威脅。

「好,我等你的交代。」

李修沒有給薛天成一個期限限制。薛天成了解李修,心中清楚,沒給期限比給他一個期限更為可怕。

薛天成已經被緊張的汗水濕透,拉過身邊的一位隨從,伏在耳邊低聲的吩咐著。

田老漢在李修到來之前下令不許任何人進入天牢,隨著李修的到來,田老漢才讓開了前往天牢的去路。

延伸向下的石階上還留著血水,一腳踩下去,略微感到些粘稠。詔獄天牢的鐵門上一個完全容得下人進出的大洞,十分刺眼的映入眾人眼中。

暗察司詔獄天牢的最後一道防線,彷彿一張紙一樣被人撕開。同時撕開的還有遮擋在暗察司孱弱事實外邊的那張薄紙。

生鐵鑄成的詔獄天牢大門,怎麼會如此洞開?悄悄跟在眾人身後的薛天成給了李修一個答案。

「這是攻城錐。」

李修知道攻城錐是什麼東西,他在江州的鎮國公府內看到過。比成人腰還粗的實心圓木削成尖頭,包裹上鐵皮。十幾個壯實的軍漢抬起,以尖頭對準城門,助跑加力之後,撞向城門,若是無人干擾下,往複數次,天下就沒有破不開的城門。

李修停住了腳步,打量這大門前逼仄的空間,他想不明白。近丈,或者幾長長的攻城錐怎麼可能在著窄小的地方使用。

看出了李修的疑惑,薛天成又道:「短錐,四人或者六人就能用。這個地方雖然小了點,但也勉強能用。」生怕李修不信,存著戴罪立功想法的薛天成畫蛇添足的解釋了一句,「南詔城池不大,山地又多,南疆大營經常用短錐宮城。我在南疆大營呆過數年,見到過不止一次。」

「好一個長安城啊。賊人不僅敢在皇城作亂,甚至能將攻城錐搬進來。今日是砸了我暗察司天牢的大門,改日若是砸了皇宮的承天門,那才有意思了呢!都說長安城是雄城大邑守衛森嚴,我看也不過如此。」

李修的譏諷讓薛天成的惶恐中參雜了惱怒,心中更想儘快將賊人找出來,不僅僅是為了給李修一個交代,也是讓自己能夠待罪立功。

李修自始至終都沒詢問天牢里少了誰,死了誰,傷了誰。他要親自察看。若是他多一份小心,早做安排,暗察司的天牢不會出此紕漏,那躺在外邊的四十一條人命也不會這麼早逝。

這份不為人知的內疚被李修深深的藏在怒火之後。他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內心,他要親眼見證因為他的疏忽而引發的一切。

不為補漏,只為銘記。

銘記眾多逝去的生命。

一步步丈量著天牢的地面,感受著腳下有些粘稠的血污。李修心中甚至升起了一陣陣的后怕。

暗察司內不僅有這四十一位兵丁,還有著很多手無寸鐵的婦孺老幼,這些人中像阮老面一樣擁有自保之力的人寥寥無幾。

這一次賊人是目標是暗察司的天牢,若是有人將目標定於暗察司內的所有人,那麼,躺在他面前就是不是區區四十一具屍體了,那時,暗察司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黑暗的天牢拐角處,再一次發現屍體。借著燈燭的光芒,李修發現,那是和他有一面之識的,一輩子沒走出過幾次天牢的衛老鼠。

生在天牢,死在天牢。衛老鼠這個牢頭當得稱職。

自稱不愛見天光的他,再也不必去見天光了。

是該為他欣喜還是悲哀?李修不知道,只是衛老鼠死死塞在嘴裡的拳頭,讓李修感覺很不尋常。

致命傷是砍斷的雙腿,身下的血泊表示著他是流血而死,但為何他將自己的拳頭咬得如此之狠,而他臉上欣慰的淺笑更說明了這並不尋常。

環顧之後,跟在李修身後的每個人都在對李修輕輕搖頭。

「厚葬!」

能為這個盡忠職守的人所做的也只能是這些無用的身後事了。俯身為衛老鼠闔上雙眸,暫時將這份不尋常的死法壓在心底。

暗察司的天牢內只關押了三人。蘇鏘,韋殊,以及崔曉松。

一圈走下來,一個死人,兩個活人。

蘇鏘活著,似乎是被嚇破了膽。哆哆嗦嗦的爬在乾草堆里,掩耳盜鈴的將腦袋塞進了草堆,屁股撅起露在外邊。滿口胡言亂語的大嚷著「不要殺我」。也不知道這一聲聲哀嚎是在向誰求饒。

韋殊也活著,已經拋開一切的他要比蘇鏘鎮定得多。看到李修還是那種忿恨的目光。不同的是,在他深深的恨意中還帶著濃濃的幸災樂禍。久居長安,雖然沒有因為避嫌未進官場,但在耳濡目染中,他很清楚李修接下來將要面對的麻煩。

崔曉松死了。死得也很怪異。心口被一刀刺透,凝結在臉上最後的神情的不是驚慌恐懼,而是一種不敢置信的驚詫。

李修注意到,捂著胸前傷口的他,屍體仰躺在牢房中,而且距離牢房柵欄很近。足尖距離生鐵欄杆不足半尺。可見他生前最後站立的位置應該是在緊貼著牢房的柵欄。

這就很奇怪了。

按說當遇到闖進大牢的賊人,崔曉松這等紈絝子弟應當的驚慌恐懼的遠離柵欄,或是縮在一角求饒,或是如同蘇鏘一樣做一隻顧頭不顧腚的鴕鳥,絕對不該湊近欄杆。

除非……。

除非崔曉松認識賊人。當他看到賊人時,認出其中一個或者多個,才忍不住來到柵欄前,大聲呼救。卻不想賊人將長刀插進了他的胸口。所以他才會帶著不敢置信的驚訝表情伏屍在距離鐵欄很近的地方。

想到弘泰皇帝和韋瑾蒼給他的警告,李修心頭一動,忽然有一種感覺。似乎這幫賊人費盡心思的闖進暗察司大牢之內就只是為了殺掉崔曉松一個人似的。

崔曉松這個一個紈絝子弟,真的值得對方下這麼大的功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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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唐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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