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半夏日裡的回憶（3）

我不知道我要跑向哪裡，只知道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快跑，他在等你。

第一次我開始怨恨自己，這麼多年他突然離我越來越遠，就是不想連累我嗎？我突然怨恨早早就離世的舅母：「哥哥，拜託你等我。」

那一晚上，我害怕，突然害怕他會像以前一樣突然離開。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跌跌撞撞的從小吃店裡走出來，我愣愣的看著他，滿眼的眼淚，我能感受到眼淚灼熱的溫度，相同我也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冰冷。

我不敢出現在他的視線里，我怕他會趕我走。我只能小步的跟著他，雨水打濕了頭髮和衣衫，心裡不滿的說：每次都讓我這麼心疼你。

忽然他就跌倒了下來，我看他根本就沒有爬起來的意思。急忙跑過去，跪在地上，就聽見他小聲地喊著媽媽。

我捂住嘴哇的就哭了起來。

他看見我，迷迷糊糊的就笑了起來，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笑的那麼好看，第一次看他發自內心的笑，他抬起手輕聲說：「媽媽。你來接我了嗎？你也想我了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會想我。」

我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貼在我的臉上，看著他，低下身子，把頭靠在他的胸口上。

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的溫度，突然覺得就算現在狼狽的躺在大街上，就算現在被雨淋濕了全身，就算現在有人把我們當成是神經病，我也覺得很幸福。

現在想想，其實我和他的生命早早就連在了一起。不管你在哪裡，我都能感受到你還在。就像現在，手掌貼近胸口我就能感受到你要對我說的話。

在我臨近昏迷的時候，我聽見有人急切地喊著：「紀奪。」然後，就感覺有人來到我們身邊，我隱約的看見一把粉色的傘，才昏迷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看見紀奪一張大臉擺在我眼前。我怔怔的看著他看著看著眼睛就濕了起來。

他一下子就慌了，輕聲問：「怎麼了？還是哪裡難受？」

「哥。」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我。

我輕笑一聲，抹抹眼淚，說道：「抱抱。」

他愣了一下，不自然的四處亂瞄，我輕笑一聲，傾身抱住他。

我偏頭看見他映在玻璃窗上的笑容，心裡很滿足。

張婷看著病房裡的我們，定了幾分鐘，笑了笑離開了。

媽媽和舅舅趕來的時候，我和紀奪正在床上玩石頭剪刀布。舅舅一進來，我就感受到了紀奪身子一顫，我嘟著嘴，小聲的說：「媽媽，舅舅。」

「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沒事大晚上亂跑什麼？」

我吐吐舌頭，把頭靠在紀奪身上說道：「我想我表哥啊。」

媽媽嘆口氣，說道：「算了，下次不可以了。」

「恩恩。」我輕聲應下。

「紀奪，沒事吧，」媽媽走過來摸著紀奪的肩膀。

「沒事。」

媽媽示意舅舅說話，舅舅輕皺眉說：「沒事就好。」

我用手肘輕觸紀奪，在他耳邊說：「我就說，不會有事的。」

紀奪轉而偷著掐我手指，我吃痛，臉色僵硬的說：「媽媽，你和舅舅給我們辦理一下出院手續吧。」

媽媽起身要去，就就搶先說：「我去吧。」

待舅舅離開屋子，我猛的用另一隻手揪住紀奪的耳朵說：「還不快放開。」

紀奪吃痛的說：「你放我就放。」

「我不放，你先放。」

媽媽看著我們兩個人，不禁笑起來說道：「還跟孩子似的。」

我躲開從紀奪手裡抽出手指，輕輕揉了揉，嘟著嘴說：「本來就是孩子嗎。」

那一天，我看見紀奪笑得最多的一天，彷彿映在了每一個角落。比如說：玻璃上，牆壁上，被子上，衣服上，還有湛藍的天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