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貳章、夜宴前夜
花憶蝶來到竹屋前,抬手想敲門,又放下。
說什麼呢?
難道可以像這樣:感謝大俠相救,小女子得保清白,不勝感激,為表謝意,家父特賞爾竹鞭四十?
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太傷人了。功勞不算,苦勞不論,真心把奴隸當作牲口使喚。連牲口拉完一天的磨,都會賞一把細料的吧。
第075章,欣於三月初三酉時,雲歌城東快活樓,備濁酒寒羹待諸君,空我左席只待佳人。如玉趾垂臨,必不勝之喜。
煥州高翼上。」
這,這特么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
花憶蝶罵一聲就想撕,才注意到紙角有些皺,像是被撫平過的。
被小流氓這樣調戲自家女兒,也能忍怒,還把信原封不動送到閨樓來,老爹的涵養功夫端地了的。
怎麼辦?
去?
要作好準備迎接各種挑戰。
還是不去?
父母鍾愛女兒,應該不會有任何不高興,相反可能還會在暗自鬆口氣;但這樣一來,意味著示弱於承王府,同時喪失了一次近距離接觸對手的大好機會,花家在未來將無法判斷承王父子的意圖,並會承受更大的壓力。
花憶蝶望著銅鏡中自己的絕代容顏,又陷入了沉思。
……
日落紅霞映滿天際,外院,水井邊。
「三姐,最近好像氣色不太好呀,可是想我想得緊么?」
花貴全下巴抵在掃帚上,歪著腦袋故作一本正經地道,仍帶著一臉賤笑。
陳三姐看上去的確有些憔悴,坐在井邊,頭也不抬,一下一下地搓著衣服:
「沒有。」
回答相當地冷漠,花貴全隱蔽地挑了下眉毛:
「三姐,看你這樣不開心,我心裡也難受得很。不如這樣,我給你來猜一個燈謎:遠瞧是座山——」
「走開。」
「啥?」花貴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叫你走開!」
衣服重重地砸進盆里,帶著皂角味的水花濺了兩人都是一頭一臉。
「三姐你……」
陳三姐撩了下額前垂落的一縷發,抱起盆就走,從頭到尾未正眼看過花貴全一下。
「啪。」失去了扶持的掃帚黯然倒地。
花貴全眼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痛苦:
為什麼?
為了竹林里的那個人?
最近發生了許多事。
他並非不知道一直以來,二總管和陳三姐的那些曖昧不清,外院里的下等奴僕、僕婦,愛嚼舌根的不在少數。
他好恨,但他必須學會忍。
這是背上的花家烙印教給他的第一件事:
記著,你是奴僕!你的姓名是花家給的,你是雍族遺民,生生世世,子子孫孫,都是雪族的奴僕!
他只能每次在晚上,和瘦弱膽小的花貴仁一起找機會溜到府中無人處,偷喝上托馬車夫搞來的一兩杯劣酒,再看著花貴仁蜷成一個蝦米,抱肩痛哭。
兄弟,你起碼還擁有桃兒的心;我呢?我有什麼?
我曾在沒人時,鼓足勇氣和她說過我對她的心意。而她看我的眼神,就如同看我手中的掃帚一般,她臉上掛著的笑容,就如同對著大廚房裡養的狗一般,我的真心,她從來視而不見……極品家丁花貴全,呵呵,真是賤到沒了品啊!
他總是這樣想著,一邊拍打著花貴仁為他打氣:
沒事的兄弟,會好的兄弟……
說這些話時,總是抬眼去看天上的月亮。
為的,是不想讓花貴仁發現自己滿眼的淚水。
沒事的,會好的……
前兩日,二總管平奎成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時眾說紛芸。
有人說他趁大總管常年在宸州料理京城的生意時,貪墨了大筆錢財,事泄逃亡;
有人說他其實是殺害桃兒的真兇,已在暗中被家將花長勝擒拿伏法,那個內院大丫鬟彩虹,不過是只替罪的羔羊;
還有人無比隱晦地說,他的真正身份,是承王府派來潛伏在花家的姦細,為了是毀了老爺的前程,結果被人揭了老底,現在已經溜回承王那裡;
更有甚者,說他因為覬覦小姐花憶蝶,在城北被一幫四海英雄會的刀客攔下,亂刀砍死在夜晚街頭,聽說出刀的錢,來自於花府;
……
他不管這些,他只想耳中聽的一切,換作一個狂喜:
平奎成不在花府了!陳三姐不會再受他的糾纏了!
他開始大膽想象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