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嬴縱溫情,沐沉護駕!

040 嬴縱溫情,沐沉護駕!

夜色之中的柳州在帶血腥味兒的夜風之中安靜無聲,王翦帶著的一萬人馬並沒有換下南煜大軍的軍服,他們依舊讓那煜字旗高高的飄揚在城頭之上,從遠處看,半分異樣也無,燈火通明的行宮正廳之中,沈蘇姀正將一紙調令扔到謝無咎的面前!

「蓋上你的御印,讓人送去建州!」

沈蘇姀高坐主位之上,堂中赫然站著王翦並著幾個鎧甲將將的副將,謝無咎坐在左下手位上,聞言撇了撇嘴拿起那信箋,這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謝無咎額角隱有汗意,隨即苦笑起來,「蘇蘇,你這樣……太狠了!」

沈蘇姀身子往後微微一靠,下頜微抬,「怎比的上你們的手段?我想想,若是瘟疫散入大秦境內,你們大抵會更開心吧?戰爭從來殘忍,可從軍之人保家衛國也當有底線,所幸,你們還沒有喪心病狂到無可挽救的地步,如今輪到了你們付出代價,是一樣的道理。」

謝無咎拿著信紙的手微微發抖,他的心到底不在這裡,看到這般殘忍的戰爭場面委實有些不能接受,更何況是叫他親手奪去那麼多人的性命,謝無咎嘆口氣,「蘇蘇,我記得一年之前你說什麼也要離開大秦,還記得那個晚上嗎?可一年不到,你竟然已經成為為大秦攻城略地的女將軍了,蘇蘇,那些舊事你都忘記了嗎?」

謝無咎是知道內情的,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此話沈蘇姀眼底神色更為凜寒,揮了揮手,她讓堂中站著的王翦等人退了出去,香詞和容颯亦退至門口守在了外頭!

「你是說舊事嗎?好,那我們好好的說說舊事!」

沈蘇姀站起身來,轉身走到了窗前,一伸手,將窗欞推了開,夜風趨冷,只讓她呼吸一輕,定了定神她方才能開口,「你是南煜王室宗親,卻竟然能去焉耆做個無名小官,再入大秦,與我相識,百般助力,其實,都是為了讓我報仇雪恨吧?」

「可是我的仇人到底是誰呢?」

「若說是昭武帝,可他說當年曾有術士告訴他蘇閥的運氣會影響龍脈,會功高震主,會霍亂朝綱,昭武帝其心本詭,可這事也的確是個引子,當年說這話的術士已經找不見了,可我想安排這個術士就好比安排你安排我四姐姐入大秦一樣,一樣的手段一樣的路子,都是師父他老人家高瞻遠矚的謀略,甚至,連我,也是他最好的棋子。」

沈蘇姀語聲凜洌,彷彿侵染了窗外那即將到來的冬寒,「這當真是一個精妙的局,倘若我是局外人,必定能拍手叫好,只是可惜,我的家族慘死,我已經走過的這一生都為了復仇而活,而你一定不懂那是什麼滋味,你當真要和我談這些舊事?」

謝無咎苦笑一下,他覺得他今夜真正是倒霉透頂半分好運也無,連起個話頭都觸到了沈蘇姀的逆鱗,說到局外人,他身在局中,心卻在局外,看著沈蘇姀纖細的側影,他一時也覺哀涼,這世上的幸福有千萬,苦難也各不相同,可眼前這人經歷的種種卻實在叫人難以想象,而這一切,都出自一人之手,謝無咎眼底忽然閃出幾分厭棄之色。

「你預備怎麼辦?他是不會收手的!」

沈蘇姀下意識挺直了背脊,那是一種戒備防衛的姿態。

見她久久未語,謝無咎一手撐腮苦笑起來,「好吧,眼下我是你的俘虜,你讓我做什麼我做什麼便是了,他眼下有事在身,等他抽出空來,大秦想勝就不那麼容易了。」

謝無咎說著將那信箋又看了看,道,「你讓李信來柳州他恐怕不會來,我早前告訴過你,我算到你們會來,已經給他遞了信,他必定會看著柳州的,現在送信過去會被他識破,然後他會更快的來圍城,對了,你剛才收到的信上面說了什麼?」

謝無咎猜測沈蘇姀看到的信上面說的必定就是李信在建州已經採取了某些行動圍堵了她們的退路,這才讓她選擇留下,然而看到沈蘇姀面無表情的臉他心中卻又沒底了。

沈蘇姀半晌才轉身說話,口中卻是道,「你是南煜的皇帝,無需替我著想,只要你聽話,我自然不會為難你,蓋上你的印信吧,我們不要浪費時間。」

這話可真是半點感情都沒有,謝無咎聽得十分受傷,哼哼兩聲從袖子裡頭拿出一個小印改了上去,口中無奈的道,「這是私印,也不知有用沒用,李信不上當我可不管。」

沈蘇姀聽著這話便轉過了身來,她面前的這人委實叫他看不透!

他這樣無關痛癢的語氣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李信?就不擔心南煜會大敗亡國?也不擔心自己的皇帝位子保不住?沈蘇姀眉頭一皺,轉身靠在窗欞之上沉沉看著謝無咎!

這邊廂謝無咎已經蓋好了自己的印章,往桌角一放,「好了!拿去!不謝!」

沈蘇姀蹙眉,上前將那信箋拿在手中,走到門口吩咐了兩句什麼才又走回來,袍袖一掀坐在主位之上道,「你是南煜的皇帝,國中之事可由你做主?」

謝無咎兩手一攤,「你說呢……」

沈蘇姀擰緊了眉頭,忽然覺得事情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師父他到底是什麼身份?你出自南煜宗室,就甘心與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謝無咎嗤笑一聲,「難道世上之人都和嬴縱一樣想要那至高無上的位子嗎?何況在南煜,朝中權臣皆是他的人,每個人的命數都在他的手上,這樣一個人,即便是宗室都沒有法子,南煜換了這麼多小皇帝,聽話的不聽話,最後到了我這裡,你覺得如何?哎,一個能用幾十年布局的人,有的是耐心和魄力,我很佩服他。」

微微一頓,他又道,「當年的事我並非全部知道,可我知道滄瀾帝是她的徒弟,滄瀾帝是南煜歷史上第二位女帝,十三歲繼位十五歲就已經將南煜緊攥在手中,後來,後來南煜不滿足與她的掌控,這才有了和大秦的紛爭,本以為會是一帶帝王的乾坤之路,卻不想滄瀾帝年紀輕輕便成了那般樣子,她是如何弄成那樣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之前所有的功績都離不開你師父他的教導,說起來,他也還算一位好師父,徒弟都不差!」

沈蘇姀抿唇,「你為何對我說這麼多?」

謝無咎是她的戰俘,她當然希望他做一個問什麼答什麼的乖乖戰俘,可他的態度是不是太乖順了一點,就好像他和她並非劍拔弩張的敵手一般!

謝無咎聽著她這話卻不可置否的一笑,「我這人呢很隨大流的,命在誰手上就聽誰的話,怎麼樣?是不是你見過的最乖的俘虜?嘖,你怎這樣一幅不滿意的樣子……」

沈蘇姀眉頭皺的更緊幾分,「你到底想要什麼?」

謝無咎面色微變,忽然想到什麼似得苦笑了一下,「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就想到我想要的還只有你師父能幫我,嘖,這可真是叫人頭疼……」

沈蘇姀眯眸,「你想要什麼?」

在沈蘇姀的記憶之中,謝無咎似乎從來沒有自己的喜好,連他這表面上的風流都似乎只是假象,所謂無欲則剛,可這樣一個人卻能被人控制,眼下他自己承認他想要的只有重華能幫他倒是確定了她心中所想,謝無咎並非全無所求。

謝無咎對上沈蘇姀審視的眼神心底便突突一下,隨即搖了搖頭,「你別這麼看著我,我想要的也並非什麼大富大貴權名利祿的,和你沒什麼干係。」

沈蘇姀聞言更為不解了,謝無咎看著她這沉肅的樣子眼底閃過許多的複雜,他卻是忽然傾身一笑道,「你難道就沒想過另外的生活?你不累嗎?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該整日在權利的漩渦之中亦不該出現在戰場上,還有這王室之中的人,他們的權利不該那樣大,還有天下的百姓,他們可以過更好的生活,整個世界都可以不同,你想過嗎?」

沈蘇姀眼底一片莫測,她只冷聲問,「你在說什麼?」

謝無咎抹了一把臉,看著沈蘇姀的面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子衝動想要一吐為快,「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一千年之後會是什麼樣子!那火炮你可知道?那我是造出來的東西?你可覺得厲害?因為那根本就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東西,算了我說的太明白你也不懂,你可想過天下大同眾生平等?你可想過天下沒有皇帝?百姓沒有賤民和貴族之分?你可想過這世界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而這個世界會有更完整的法度,可想過女子可以做官,會有更多厲害的武器出現,會有更多嗯怎麼說,就是你有想過人可以在天上飛嗎……」

謝無咎滔滔不絕的說著,沈蘇姀的眸色從深沉到愕然再到覺得荒誕至最後眼底又生出一星微光來,等謝無咎說完,她眼底又只剩下全然的黑沉,她沒像看瘋子一樣的看著謝無咎,只平靜的道,「沒有人會活一千年,而我,從不去想不切實際的事情!」

謝無咎一愣,端起桌案上的茶盞喝了一口,面上卻是笑著的,「沒關係沒關係,你現在的表情已經讓我覺得很滿足了,剛來的時候我說這些所有人都當我是瘋子……」

沈蘇姀眼底又閃出一絲微光,卻轉開眸光道,「他們這麼想許是對的。」

謝無咎苦笑著,卻覺得沈蘇姀多少將他的話聽了進去,他心底正開心,沈蘇姀又轉眼道,「你說的師父不會收手是什麼意思?即便南煜即將敗亡他也不會?」

謝無咎的面色便是一肅,嘆口氣坐好,「因為他要報仇啊!」

說著面色便有些古怪,「你大概想象不出,反正我覺得他不會收手,他已經中魔了。」

沈蘇姀眯眸,「厲滄瀾到底有沒有死?」

謝無咎「嘿嘿」一笑,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末了還是道,「不生不死……」

沈蘇姀不懂,謝無咎又攤了攤手,「其實我也不知道那算什麼,總之,滄瀾帝的身體在神山裡供奉著的,他每年都要去尋那北海神玉,正是為了滄瀾帝尋的,眼下他人也是在神山之中才未得空閑,滄瀾帝想做的事他是不會放棄的,滄瀾帝說過,她要大秦!再加上當年的紛爭和滄瀾帝的事,他更不會輕言放棄,我覺得就算南煜亡了他也是不會收手的!」

沈蘇姀的面色愈發冷沉了,人的執念怎會到如此地步……

「蘇蘇,要想結束,或許只能拼個你死我活。」

「你對他,能下的去手嗎?」

「他的厲害,你又知道幾分?」

「你是他教出來的,對付南煜和北魏固然厲害,可若是對上他呢?」

沈蘇姀在謝無咎的連聲疑問之下掌心沁出了冷汗,謝無咎說的不錯,她甚至比他更清楚重華的厲害,她本以為重華已經是世間之巔,可她豁然發現她所知道的也僅僅只是重華的冰山一角,這種震撼比她早早窺見重華的全貌更為驚心!

沈蘇姀眯眸,「我是勝不了師父的。」

謝無咎微微頷首,表情彷彿在說我也這麼想真是擔心你啊……

頓了頓,沈蘇姀又道,「我一個人勝不了,不代表我們一起勝不了,何況,這世上本來就不止勝和敗兩種選擇,我只知道,若他真的來了,我下的去手。」

謝無咎一愕,背脊寒意「蹭蹭」的冒了上來!

此刻已經到了後半夜,連續幾日的疾奔讓沈蘇姀的體力消耗的太快,她並不准備把一整夜的時間都用在謝無咎的身上,直到此刻,她仍然沒有看明白謝無咎,可這不重要,他只要不成為她的阻礙就好了,目前看來,他沒有成為她阻礙的那個野心和能力。

吩咐人好生看著謝無咎,沈蘇姀到了為她準備的院落休憩,容颯在外守著,香詞陪著她歇下,沐浴洗漱更衣,待躺在了床上才覺得困意沉沉而來,臨睡之前,卻還是拿出了幾個時辰之前收到那份信報,看了兩眼,這才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到了第二日醒來之時外頭的天色竟然已經大亮,沈蘇姀心神一震,一個挺身便坐了起來,掀簾下地速度極快的穿衣,這處地方乃是行宮之中的一處客院,條件自然極好,外頭的香書聽到動靜走進門來,見她那利落的動作忙到,「主子不用著急,外頭有王翦將軍看著,一切如常,主子慢著點,您多休息才是。」

沈蘇姀手上的動作卻是未曾慢半分,口中急聲道,「戰時便是戰時,城中我乃主將,則能和戰士們不同!都到了這個時辰竟然還不叫醒我,當真是……」

沈蘇姀哭笑不得的責難了香詞幾句,卻也知道她的心疼,幾下將衣裳穿好,轉身便出了內室,「快去拿吃的來,我要去城上守著!」

香詞手腳利落,不多時就準備妥當,沈蘇姀趕著用完了早膳,出了行宮直奔城門。

上了城門,王翦果然守在此處,看到她來了急忙行禮!

沈蘇姀揮揮手,「可有動靜?」

王翦搖頭,「還未見李信的大軍……」

沈蘇姀抬眸看了看時辰,「最晚天黑時分必定會到,準備好。」

王翦神色凝重的應下,沈蘇姀便留在城頭未走,午時之後,容颯神色古怪的來報,語氣有些幽怨的道,「娘娘,謝無咎說要來見您,鬧得厲害!」

見容颯這模樣沈蘇姀也知道他是在為他家主子不平了,沈蘇姀不由失笑,「帶他過來吧,等下子可能會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容颯不知道沈蘇姀說的是什麼,卻還是轉身離去!

不多時,謝無咎著一身紅色大袍被帶了過來,做了一夜的俘虜,他的神色仍然泰然,就憑著這一點,沈蘇姀在心底也不會對謝無咎輕慢!

「蘇蘇啊,你真是太辛苦了!要我說你不必親自守著啊,這裡這麼多人,要不然咱們回去行宮下下棋說說書吧,柳州產好酒,我們回去嘗嘗?!」

謝無咎自顧自說著,容颯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從他身上剜出幾個洞來!

沈蘇姀掃了他一眼,點點頭,「這身衣裳不錯。」

謝無咎眼底一亮,「是不是看起來格外風華絕代舉世無雙……」

沈蘇姀笑著點頭,「嗯,待會兒李信來的時候會看的很清楚!」

謝無咎一愕,「你昨夜不是讓我密詔李信來柳州?你怎麼讓我在這城頭上見他不成?」

沈蘇姀微嘆一聲,「李信乃是南煜上將軍,若是連這其中的貓膩都看不出,那也是白做了上將軍,他看那信就知道柳州不對,又怎會一人前來?!」

謝無咎一愕,「他肯定會帶著建州的十萬大軍來!不對,你怎麼還高興!你這裡只有五萬人馬,等李信到了你如何守城?!就用我做人質?那恐怕堅持不到多久!」

沈蘇姀點著頭,「也不用堅持多久,等秦軍拿下建州就可以了!」

謝無咎愕然,「建州?!」

沈蘇姀頷首,「昨夜有信報說秦軍欲南下我才留下的。」

謝無咎怔愣一瞬,猛地一掌拍到自己額頭上,「所以你不是因為被李信發現了蹤跡才留下的?所以你根本就是調虎離山!蘇蘇,你好陰險……」

沈蘇姀很平靜的揚了揚唇,謝無咎眼瞳一轉卻又邪笑了一聲,「不過勝敗還未分,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了,免得你要失望。」

沈蘇姀並非輕敵之人,聽到謝無咎這好似玩笑的話不由凝重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謝無咎聳聳肩,再不發一言。

沈蘇姀被他這虛晃的話弄得有些不安,奈何他不說話了她也沒了法子,如此便僵持下來,只見太陽一點點的西斜,等夕陽剛剛快要墜下地平線的時候,遠處蒼翠欲滴的山林忽然有了動靜,沈蘇姀霍然起身走到樓頭,王翦打了個手勢,所有秦軍都備戰起來!

「派探子出城瞧瞧!」

此話一落,城下早有準備的探子縱馬出城,直朝著遠處的山林而去,看著那人影一騎絕塵的不見了蹤影城樓上的戰士們都提起了心!

謝無咎也趴在那樓頭上瞧,面上笑呵呵的沒有一點緊張之感!

沈蘇姀簡直驚訝謝無咎的表現,在這時候能這樣輕鬆,要麼就是不怕死要麼就是傻大個要麼就是做好了全面的安排,前兩項顯然並不符合謝無咎,那麼就該是第三項,沈蘇姀眯眸,一把扯過謝無咎就在他身上連點了幾下,「說,你還做了什麼?!」

也不知沈蘇姀怎麼弄得,謝無咎疼的嗷叫了一聲,而後便做投降狀,「有話好好說啊,當年我為你擋刀現在你就對我下手蘇蘇你好狠的心……」

沈蘇姀的動作便頓了頓,冷聲問,「說,你還做了什麼安排?」

謝無咎眸光簇閃,烏溜溜的眼瞳一陣亂轉,沈蘇姀手一抬又要落下去,謝無咎掙扎著連退幾步,「好好好,我說,我說,除了李信的十萬大軍還有西北之地的駐軍也會趕過來,估摸著就在這一兩個時辰就會到了,蘇蘇,你得考慮下我的立場,我眼下畢竟還是南煜人,你要是說你休了嬴縱從了我那我早早就告訴你此事了……」

沈蘇姀眸色大變,抬腳便踢在了謝無咎膝蓋,謝無咎又叫一聲,便聽沈蘇姀狠聲問,「西北之地的大軍有多少人?!說實話!」

謝無咎委屈的捂著膝頭,「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假話啊,二十萬,二十萬人!」

沈蘇姀簡直連揍謝無咎的心思都沒了,眸光一轉看向了遠處的山林,夜幕正在落下,十萬人馬再加上即將到來的二十萬人馬,他們這五萬人能抵擋多久?!

沈蘇姀凝重的看了王翦一眼,王翦同樣的面色沉重,沈蘇姀對他點了點頭,王翦立刻去吩咐調整戰法,整個城中的秦軍都為接下來的苦戰嚴陣以待!

瞬間的變化謝無咎看到分明,卻叫他一時為難起來,不由上前道,「蘇蘇啊,這個,這個,你不會真的砍了我吧……咱們……」

沈蘇姀一記冷眼看過去,「你閉嘴!」

謝無咎摸摸鼻子,「你要是早點問我早點也會說的。」

說著又有幾分得意,「終歸讓我扳回一城啊!」

沈蘇姀再不和他多言,只一道軍令連著一道軍令的下,讓士兵們去勘察城中各處,無比保證森嚴的守衛,柳州是一座大城,城防還算堅固,憑著這城防無論如何都能守上一段時間,可是秦軍趕得及嗎?到底是六倍的人數,若是等不到秦軍……

沈蘇姀的一顆心漸漸地沉了下去,與此同時,派出去的探子卻沒有回來的跡象。

沈蘇姀牙關一咬,「再探!西北方也去一隊!」

夕陽的餘暉已經完全落下了地平線,遠處的山影都有些看不清晰,城門打開,又有幾騎飛馳而出,不多時就沒了影子,沈蘇姀站在城頭上死死盯著原野的盡頭,心中算著秦軍到此地要用多久,算來算去,沈蘇姀頹喪的發現秦軍最快也要到明天晚上!

一天一夜能發生的變故太多,她們的贏面幾乎沒有!

三十萬大軍,用人海戰術都能將柳州破了!

沈蘇姀不由得有些自責,是她只想到了調虎離山讓秦軍拿下建州卻沒注意到西北之地的邊防軍,她帶來的五萬將士都出自天狼軍,若都折在了此處該如何像嬴縱交代?!

想到嬴縱,沈蘇姀深吸口氣挺直了背脊!

抬眸望去,那原野盡頭依舊沒有探子的身影,沈蘇姀皺眉,手落在了腰間的長生劍上,「怎麼還沒有回來?!天色馬上就要黑透了……」

王翦走上城樓,「娘娘,可要再探?」

沈蘇姀抿唇一瞬,搖了搖頭,連著派出兩撥都未曾回來多半是遭遇了不測,她怎能在派人出去,她淺吸口氣,定聲道,「準備作戰吧!」

遠遠地,似乎有馬蹄聲傳來,整個城樓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翦靠近沈蘇姀一步低聲道,「娘娘,城中軍備不足。」

守城之戰靠的便是城中軍備,可如今柳州顯然庫存空虛,沈蘇姀心又往下沉了一分,鎮定道,「無礙,別忘記我們還有個最好的人質在手上!」

說著看了後面的謝無咎一眼,謝無咎癟著嘴哀嘆不已……

馬蹄聲變得明晰起來,灰暗的夜色之中隱隱可見原野盡頭出現了一行騎兵的影子,沈蘇姀噌的一聲抽出腰間的長劍來,劍光凜寒一片,瞬間讓城頭的氣氛肅殺起來!

王翦亦是抽出腰間長劍,上前一步肅殺道,「將士們!準備——」

說話間那行騎兵的影子已經越發的頗近,這時眾人忽的發出「咦」的一聲,只因為在城頭上的人們看來,那行騎兵不過千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帶兵攻城的李信大軍!

沈蘇姀也在瞬間驚了住,只因為她從那行騎兵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呼吸一輕,她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眼睫眨了眨,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所見!

站在一旁的王翦起初未發現不妥,到後來也覺得不對,正要疑問,卻發現城頭的沈蘇姀忽然收了手中之劍,一個轉身便下了城樓,王翦有些訝然的要追上來,眼角卻掃到那一行愈發近的騎兵,他神色一定,眼底漫上喜色,終究不曾追下來!

而城下,城門吱呀一聲打開,沈蘇姀騎著絕影縱馳而出!

夜風有些冷,吹在臉上有些刺痛,可沈蘇姀卻覺得渾身發熱,呼吸急促,一顆心更是狂跳不已,她不能置信!不敢相信!可心底卻有漫天的驚喜和安慰!

她一眼就認出來來的是誰,除了她再沒有誰對那道身影這樣熟悉!

沈蘇姀一鞭借著一鞭的落下,不多時就看到了那道撩黑的身影,俊眉高額,墨藍的眸,削薄的唇,他著一身撩黑的便服高坐在赤焰的馬背之上,看到她的瞬間驟然加快了馬速,沈蘇姀忽然就安下心來,二十萬敵軍將至,可她卻一點都不怕,因為來了能為她抵擋一切的英雄,任他千軍萬馬,都敵不過這人的運籌帷幄蓋世絕殺!

急速的馳騁,好似兩個不斷相吸的點,在即將碰撞的那一刻二人齊齊勒馬,馬兒的嘶鳴聲中,是二人糾纏熾熱的視線,前次相見是在郴州大雨滂沱的城下,他數十箭連射,生生將她逼退了回去,一別便是至今,不過半月,卻好像已經過了許久!

沈蘇姀定定坐在馬上,嬴縱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見她無礙墨藍的眼瞳才微微一松,打馬上前,長臂一攬,將她從絕影背脊之上抱到了自己懷中!

那熟悉的感覺鋪天蓋地的湧來,只讓沈蘇姀貪戀的依偎了過去,前一刻還在握劍的手此刻溫存一片,緊緊地將他腰身摟了住,嬴縱的手臂力道有些大,好半晌才咬牙切齒的道,「從今日開始,我要奪了你領兵之權,從此往後,不準出軍營一步!」

沈蘇姀彎唇,將腦袋從他懷中抬起來,雙眸亮晶晶的看著他,「你是怎麼做到的?為何來的這樣快?郴州和牧州都交給誰了?建州拿……」

沈蘇姀想問「建州拿下了嗎」,可話至一半,嬴縱已鋪天蓋地吻了下來,她低唔一聲,也不管後頭有沒有人跟上來了,只仰著脖頸回應承受,嬴縱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按著她的後頸,越吻越深越吻越是呼吸粗重,眼看著就要擦槍走火了他才險險停了下來,退開半分,微微喘了一下,這才用手去撫她晶亮櫻紅的唇,「只記得戰事了?嗯?」

沈蘇姀看著他便知道他沒事,想到那瘟疫心中卻十分心疼,正要再說,他卻又傾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彎唇,「我很好,我只擔心你!」

說著眼睫一抬朝柳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讓沈蘇姀坐穩,馬鞭一落朝柳州城而去,一邊道,「大軍已至建州,後面是秦軍和李信的大軍在糾纏,我擔心你,帶人先行一步,當日知道你只帶了五萬人便擔心不已,阿姀,你怎麼總不為自己著想?!」

沈蘇姀所有的緊張都消失了,此刻只窩在他懷中唇角止不住的上揚,「你還說我,那你還留在郴州不走呢,當日在城下,哼……」

嬴縱亦想起了那日,手臂不由收緊,低頭在她頸間吻了吻。

「我只怕你真的破城而入,到時候你要讓我怎麼辦才好?」

沈蘇姀當然明白他那樣做的理由,只此刻不過那話堵他一下罷了,聽他這樣說心底不禁泛起柔意,卻又忽的神色一凜問,「後面戰事還有多久才能結束?咱們多少人馬?」

「後面一共五萬人馬,剩下的人馬還未趕過來!怎麼?」

沈蘇姀的心便又有些發緊,神色也隨之凝重,道,「謝無咎料到會有人來襲柳州,已經下令讓西北之地的二十萬邊防軍前來護駕,還有一個時辰左右就到了!柳州之內只有五萬人馬,後面的將士們人困馬乏戰力必定不佳,咱們……」

嬴縱聞言唯一思忖,「守城便是,南煜的西北駐軍戰力十分普通。」

沈蘇姀聽著這話不禁彎唇,輕呼出口氣,一把握住他的手,「幸好你來了。」

嬴縱亦明白若是他沒有到今次沈蘇姀面臨的局面會太過棘手,再想到她先一步襲擊柳州更覺心疼不已,「我當然要趕來,若你此番出了岔子,我要建州和柳州何用?」

沈蘇姀轉頭去看嬴縱,那墨藍的眼瞳之內全是憐惜,她不由得仰頭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笑容漸大的道,「那從現在開始我什麼都不管了!」

嬴縱揚唇,「好,一切都交給我!」

沈蘇姀呼出口氣回身,二人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城門之前,身後的騎兵們也放慢了速度,不近不遠的跟在他們身後,城門打開,沈蘇姀和嬴縱當先入城!

甫一入城便看到跪了一地的秦軍將士,王翦在前,恭聲道,「末將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嬴縱揮手令眾人起身,翻身下馬將沈蘇姀抱了下來。

王翦上的前來,「殿下,您來了就好了!」

嬴縱安撫的點點頭,道,「後面秦軍正在和南煜大軍交戰,怕也要有一個時辰,你馬上再派探子前去告知,讓他們速戰速決儘快入城!」

王翦得令而去,嬴縱牽著沈蘇姀剛走上城樓便看到了搖著扇子悠哉愜意的謝無咎,謝無咎笑呵呵的對嬴縱一拱手,「太子殿下,好久不見……」

嬴縱牽著沈蘇姀的手,看了他一眼卻未接話,只帶著沈蘇姀至城頭道,「申屠孤和傅青剛解決了建州出發的援軍,明日便會到建州,我們只需守城一日便可等來援軍,到時候前後夾擊,這二十萬大軍亦成不了氣候。」

沈蘇姀微微一笑,朝那山影看去,「誰在領戰?」

天色已經黑透,城頭之上燃起了篝火,沈蘇姀面色有幾分蒼白,在火光映襯下仍舊美艷不可方物,嬴縱忍住想擁她入懷的衝動,拇指一點點的磨挲她的掌心。

「是小十和朱瑞還有趙沖,那日平了郴州之後正好遇上趙沖,得知你只帶了五萬人馬我便將剩下的事交給雲柘帶著人先走一步,一波去了建州拖住李信,卻不想李信已經離開,這才從後面追了上來,所幸最後追了上兩軍合力倒是痛快!」

分明是血腥的事,可嬴縱此刻的語調卻十分溫存,那千軍萬馬的性命更是被他輕描淡寫的就磨滅,謝無咎站在一旁看著二人溫存也就罷了,還句句都在說著南煜的敗績,他從鼻孔之中哼了兩聲,那扇子搖的愈發快了,有援軍又如何?南煜的援軍也不少!

時間一點點流逝,秦軍卻還未歸來,遠遠地倒是能聽到喊殺聲似得。

嬴縱招來王翦,「再派人去摧,不必趕盡殺絕,先一步入城為要,莫要因小失大!」

傳令兵自去傳令,謝無咎在旁冷哼一聲,最好秦軍還沒來南煜的援軍就先來一步,將秦軍狙殺在外才最好,這念頭剛一閃而出,城下已有一騎兵疾馳而至,正是沈蘇姀早一步派去西北方向的探子,那探子並不進城,只是在城下朝城樓之上大喊!

「啟稟娘娘!西北方現二十萬大軍!」

那士兵嘶聲力竭,一言落地城樓上眾人便是神色一凜!

謝無咎眼底微亮的上前幾步,緊接著卻又聽到那士兵吼道,「娘娘,那領兵之人讓屬下代為通傳,說他欲帶兵進駐柳州,請娘娘准許!」

這話一落,城上諸人一愣,疑惑這宣戰之語什麼時候換成了這種風格?!

謝無咎更輕哼一聲,「這些傢伙要打就打,客氣什麼!」

這邊廂沈蘇姀和嬴縱對視一眼,眼底都有些意外。

沈蘇姀福至心靈的想到了什麼,朝城下問,「那領兵之人叫什麼?」

底下那士兵想了想才開口,語聲切切的喊出一句讓謝無咎心碎的話來!

那士兵道,「領兵之人姓沐名沉,說南煜的西北駐軍已經被他兄弟困住,他自己是來為娘娘護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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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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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嬴縱溫情,沐沉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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