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重見無咎,柳州危機!

039 重見無咎,柳州危機!

「就沒有比兩日更早些到的?」

謝無咎煩躁的搖了搖扇子,面色一時有些沉鬱,他少見會出現這般模樣,連齊福一時都心生敬畏來,卻是苦笑一聲道,「陛下,五十萬大軍已經是個極大的數字了,眼下最近的兵力也要兩日才能到,陛下請看,柳州西北方四百里之外的邊境上有駐軍二十萬,這二十萬兵馬一到咱們和大秦又是勢均力敵了,不過時間上……」

謝無咎皺眉,「王都那邊怎麼說?」

齊福目光一閃,「主上還未回消息。」

謝無咎顯示皺眉,繼而才露出恍然之色,不由得嗤笑一聲,「必定還要神山之中吧,眼下又到了月圓之時,他是哪裡也不會去的。」

齊福抿唇不語,謝無咎不由得伸了個懶腰,「罷了,兩日便兩日,我不信秦軍會來的這樣快,傳令下去,緊閉城門,這兩日內城中所有人都不得進出。」

微微一頓,謝無咎又道,「再給建州發令,讓李信佯裝守建州,卻是要注意回防,若是發現了秦軍的動向,先斷了秦軍後退之路,再慢慢絞殺。」

說著又眯了眯眼,「當然,無論領兵的是誰,都要留下活口。」

齊福眼底微光一現,「陛下的意思是……」

謝無咎彷彿知道他在說什麼,頓時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我的意思自然是不能殺了沈蘇姀,若是秦太子就更不能殺,沈蘇姀是你主子的徒弟還是秦太子的軟肋,秦太子是南煜最大的籌碼,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我教你不成?」

謝無咎那雙波光瀲灧的桃花眼中再不見半分薄光,反而是一片深沉的黑,從來都是嘻嘻哈哈的人忽然變得沉冷起來越發叫人覺得可怕,齊福神態變的卑躬,立時應聲轉身出去傳令,謝無咎這才收回那迫人的目光,片刻之後輕嘆一聲,「這就是天意?」

說著已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窗外的秋色已經漸深,隱隱的有些冬寒透了出來,不知不覺初冬竟然已經近了,謝無咎呼出口氣,苦笑起來,「每次我真的想做點什麼的時候老天爺似乎總是不讓我如願,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我回去呢?」

「陛下想回王都?」

齊福進門之時只聽到謝無咎那「為何不讓我回去」的話,不由得生出此問!

謝無咎聽著似笑非笑一瞬,「回王都有什麼意思?當然還是留在柳州好玩!對了,這行宮眼下不能待了,咱們換身衣裳換個地方住著!」

齊福稍稍一愣,「陛下,憑奴才的意思,不然我們往後退到禹州?」

禹州是柳州之後的大城池,謝無咎聞言嗤笑一聲,「退去禹州又能如何?」

齊福對謝無咎多變的性子十分無奈,還是恭聲道,「自然是以陛下聖體為重。」

謝無咎揮揮手,「算了吧,我不是那麼容易死的!就留在柳州,我想看看此番來柳州的是誰,好歹我也是一國之主,怎能棄城而逃!」

齊福心中有些擔憂,卻經不住謝無咎這萬事萬物皆兒戲的性子,頓了頓還是道,「禹州有一萬守軍,只需一日便可到柳州,陛下,至少要將那一萬守軍先調過來吧。」

謝無咎對這守軍不守軍根本不在乎,只隨便一揮手,「季承和季布他們是昨晚上才出的事,我就不信秦軍兩日之內就能到,你願意調兵就調兵吧,要緊的是那西北之地的二十萬大軍,一定要快,否則咱們就當真玩完了。」

他口中分明說著沮喪的話,可那語調卻又隱隱透著興奮,好似還有些期待和秦軍短兵相接,齊福自問也是在宮中幾十年的老人了,得重華信任不說看人也是一看一個準,可這幾十年來眼前過了熙熙攘攘許多人,唯獨這位叫他委實看不明白!

齊福嘆了口氣,又出去傳令去了。

軍令從柳州發出,為了速度更快,用的乃是專門的信鷹,然而此時時辰已晚,那一萬守軍到的時候也是明天晚上了,夜色初臨之時,謝無咎從柳州行宮搬到了行宮之外的民宅之中,同一時刻,柳州之外百里地的山林之中,沈蘇姀帶著五萬兵馬正在休整。

「主子,柳州送來的消息?」

香詞一身夜行衣從山腳下走上來,將一隻信筒交給了沈蘇姀。

容颯舉著個油燈走上前來,沈蘇姀借著燈火打眼一掃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娘娘,柳州眼下如何?」

沈蘇姀沉聲道,「柳州已經知道郴州的三十萬大軍出事了,不過城中沒有任何動靜,謝無咎眼下人還在行宮之中。」

容颯唇角微彎,「這樣豈不是正好!咱們直接去攻城就是了!」

沈蘇姀搖搖頭,「不會這麼簡單,謝無咎此人看似大而化之,卻很有幾分心思,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他能留下,必定是因為有所依仗。」

容颯和香詞對視一眼,香詞疑惑道,「可柳州全無動靜,他是不是沒想到咱們會來柳州?」

沈蘇姀眼神微暗,她盯著黑沉沉的夜空半晌,終於搖了搖頭,「咱們此番走的便是一個快和一個奇,旁的人我不敢說,可謝無咎的腦子,卻極有可能想到,何況他眼下乃是南煜新帝,城中沒有兵馬他卻還敢留下,這不尋常。」

容颯眉頭微揚,「娘娘的意思是?」

沈蘇姀又看了一眼那從郴州送來的消息,搖了搖頭,「我們能為南煜設局,南煜就不會為我們設局嗎?眼下先別急著往前走了,讓探子繼續去探消息!」

容颯正要去傳令,沈蘇姀又是一抬手叫住了他,凝眸道,「還要看看柳州四周有哪些地方的兵力有所變動,得了消息之後明夜再行動。」

容颯這才領命而去,沈蘇姀不由得將目光落向柳州的方向,心底有幾分不確定。

「主子,柳州四周並無大部隊,也只有建州的十萬人馬,可建州的人馬剛離開,這會兒大抵還在建州駐守,是不會回來柳州的,您擔心什麼呢?」

香詞的話語含著擔憂,沈蘇姀搖搖頭,「我只是不想讓弟兄們白白犧牲,你去告訴王翦一聲,在天明之前大部隊都按兵不動,注意隱藏行跡。」

眼下已經到了南煜的境內,若不注意影藏蹤跡便極有可能暴露!

香詞應聲而去,沈蘇姀目光沉沉的看向了柳州的方向,夜色之中的群山擋住了她的視線,想到郴州大事已成她心底不由得微微鬆了口氣,再想到嬴縱,心底微微一柔,已料定他看到自己不在牧州必定會憤怒,然而他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無星無月的夜空撩黑的不見一絲光線,此刻嬴縱在做什麼?

夜半時分,沈蘇姀靠著一處山石醒了過來,她穿的十分利落,可是眼下已經快到初冬,半夜的山裡還是冷的十分厲害,再加上為了不能暴露行蹤整個隊伍都沒有生火,她便被生生的冷醒了過來,抬眼看去,士兵們有章法的順著這處山窪隨意的靠著什麼就睡了,也有些人大抵也被凍醒了,窸窸窣窣一陣之後又沒了聲音。

沈蘇姀對這樣的情形真是熟悉至極,一晃神之間,好似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

夜空之中陡然傳來一陣信鷹的啼叫,沈蘇姀不遠處的一道黑影如箭一般激射而出,跑至十多步外將手一抬,那信鷹立刻穩穩噹噹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容颯取下信筒,將信鷹放飛,轉身跑到了沈蘇姀這邊,見沈蘇姀直身眸亮,當即將信筒遞了過來。

「娘娘,是建州送回來的消息。」

沈蘇姀微微點頭,掏出火摺子亮起,將那信筒打開一眼掃過!

「建州兵馬並無異動。」

沈蘇姀語聲沉冷,隱隱的又有幾分疑惑,建州距離此處是最近的大部隊聚集之地,難道謝無咎當真就這麼安分守己待在柳州了?

沈蘇姀找不出原因,心底卻總覺得有些不安,「天亮之後必定還有別的消息送來,到時候再決定如何行動,柳州後面還有別的駐兵,他不可能一點兵馬都不動。」

容颯眉頭微蹙,「柳州之後近距離沒有大部隊,人少的話也沒用。」

沈蘇姀揚了揚下頜,「對他們沒用,對咱們卻是機會。」

容颯一時不曾猜透沈蘇姀的想法,便未曾多問,天就快亮了,他們也不可能在白日里行軍,等待對他們而言的損失並不大,又過了兩個時辰,第二隻信鷹飛來!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容颯將消息遞給沈蘇姀之後便見她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唇角竟然微微的勾了起來,將那信紙一收,沈蘇姀抬頭道,「叫王翦過來!」

此行她身邊的將領就只帶了王翦一人,容颯見狀便知她心中已有了戰法!

王翦不多時就到了沈蘇姀眼前,雙眸黑亮,「娘娘?可是有了消息!」

沈蘇姀重重點頭,抬手在已經展開的地圖之上一點,「謝無咎的確還在柳州城中,他點了禹州的一萬兵馬到柳州護駕,這路兵馬大抵在天黑之後到柳州城外。」

王翦跟著嬴縱多年,戰爭嗅覺自然比旁人強些,聞言眼底立刻有微光一亮,「娘娘的意思是咱們利用這一萬兵馬然後進柳州城?」

沈蘇姀唇角揚起,「正是這個法子!」

說著又在地圖上一劃,「從這裡用半日時間趕到柳州西南,埋伏在這一萬兵馬的必經之路上,然後以最快的時間結束戰鬥,再然後,你知道該怎麼做。」

王翦身上驟然生出濃濃殺氣,對沈蘇姀一抱拳,「娘娘放心,屬下明白!」

沈蘇姀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捲筒來,「這是信號,看到這個我便知道大事已成!我只給你一萬兵馬,時間一定要在子時之前,莫要讓人早一步去通風報信了!」

行軍幾日便是為了此刻,王翦肅然應聲而去!

·

夜幕降臨,整個柳州城在夜幕的籠罩之下點亮了次第的燈火,行宮之外的民宅之中,謝無咎轉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夜色眉頭一皺,「怎麼還沒到?」

齊福恭聲道,「陛下不必著急,至多再有一個時辰一定會到,禹州的駐軍平日里遭遇不到戰事,事到臨頭少不得整軍一番,總要耽誤點時間的。」

微微一頓,又道,「若是陛下不放心,咱們還是先離開柳州的好!」

謝無咎搖頭,「西邊的二十萬大軍馬上就到,我怎會不放心!」

齊福想到此心中也是稍稍一松,「既然如此,陛下便不必著急,何況秦軍絕對不會這樣快就趕到柳州來,再不濟,李將軍手中還有十萬人馬呢!」

謝無咎有些焦躁的搖著扇子,「可是我有些不安。」

頓了頓,又冷笑一聲,「不知道你家主子若是知道了他的小徒弟這樣厲害心中會作何感想……他將人家當做一把復仇的劍,可最終,這把劍還是傷到了他自己,這南煜雖然不是他的國,可到底是厲家的國,他也不忍心讓南煜淪陷的吧?」

對於這等話題齊福從來都是不會接話的,眼下同樣保持了沉默。

謝無咎見他不語也不生氣,只語聲悠哉的道,「算起來,他下神山至少還有七日吧,七日之後,南煜和大秦的局勢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呢?」

齊福將腦袋垂的更低,謝無咎彷彿也覺無趣,嗤笑了一聲搖起了扇子!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眼看著還有一個時辰就到子時了,柳州城城外的原野之上終於出現了一行軍隊的身影,城樓之上的士兵們早就謝無咎派去的侍衛問了許多道,這會兒見軍隊出現想當然的就覺得必定是禹州的駐軍到了,城樓之上發出一陣歡呼,只等來兵靠近!

夜色之下的禹州駐軍穿著藍色的軍服,大大的煜字旗招展,甫一走進城樓上的戰士便有人去朝謝無咎稟告,隨後又有士兵例行公事的問一句,「城下何人?!」

大抵有一萬餘人的軍隊之中走出個著甲的將軍來,似乎是這一萬人馬的頭領,朝城樓之上看了一眼,那將軍語聲沉沉道,「末將奉命從禹州趕來護駕,這是密旨和本將手中的兵符!爾等可要調驗?!陛下人在何處?可安好?!」

城樓上的士兵們見這一萬人馬十分規矩,那將軍更是似模似樣的,還關心了謝無咎的安危,再一看,他手中的東西也十分的真切,不由大手一揮,「開城門!迎弟兄們進城!」

眼下柳州城中沒有守軍,連這些本來的小戰士心中都沒底,看見來了援軍,雖然人數不多,心理上到底有了幾分安慰,自然不想為難他們!

城門「吱呀」一聲打開,城下的士兵們正要進城,卻有一匹快馬從街市上朝著城門口而來,城樓之上的人瞧見了快馬來人,一人立刻道,「先關上城門!」

話音落定,剛開了一條縫的城門又被合了上!

那將軍身後的士兵見狀便要上前,卻被那將軍一抬手擋住了,對他搖了搖頭,城下的將士們並無半點異樣,而城樓之上,也不知來人說了什麼,城樓之上的士兵放下了一個吊籃來,大喊道,「眼下是在戰時,諸位兄弟多擔待,這位將軍,請您將兵符和密旨放上來。」

想來新來的那人是來督促他們莫要輕易開城門的!

最前面的將軍見狀並無半分異色,催馬上前從袖子里掏出兩樣物件放在了那籃子里,吊籃緩緩上升,不多時便被收回去,城樓之上的人開始查驗,幾瞬之後,先前那士兵朗笑一聲道,「莫怪莫怪,快開城門讓弟兄們進來……」

「吱呀」聲悠長,這一次的城門一開到底再未合上。

王翦眯了眯眸子,緩緩地帶著後面的一萬將士馳馬入城!

城樓之上「噔噔噔」的走下幾個人來,其中一個華服加身的上下打量了王翦兩眼便道,「辛苦了,陛下還在城中,從今日起城中的防護工作交給你們,眼下是戰時,前線出了岔子,咱們這裡雖然算是後方也不安穩,諸位都用點心思,大營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就是先前的駐軍用過的,這會兒時辰已晚,明日再安排防務,先帶你們入營!」

那人顯然是謝無咎身前的人,說話頗具分量,王翦面色十分恭敬的聽著,卻不曾跟著他走,反倒是看了看城頭之上,隨即眉頭一皺道,「這位大人,這城頭的防衛似乎太過鬆散了,若是有什麼變故怕是不好辦,陛下身在城中,自然以陛下的安危為重。」

那華服人聞言轉頭一看,起先不覺得,聽到王翦說了之後似乎也覺得城頭之上的士兵們要精神沒精神要士氣沒士氣,再看王翦帶著的人,似乎很是不同。

華服人稍一猶豫,「你們今夜換防可行?」

王翦雙手抱拳,「為保護陛下,末將義不容辭!」

華服人覺得王翦很是不同尋常,上下打量了他兩眼轉身將王翦的兵符從身後的侍從手中拿了過來,又看了看,這才還給王翦,道,「很好,你們如此恪盡職守陛下必定會有嘉獎,你安排一下這城門口的防務,稍後我帶你去見陛下。」

王翦轉身,只打了個手勢身後便有兩千人下了馬背。

看著那兩千人行止有度動作迅速的佔領城頭和城下,還將那大大的煜字旗插了上去,華服人十分滿意,心中卻在想怎麼早前禹州的駐軍不見這般厲害?!

見城頭布置妥當,王翦又打了個手勢,立刻又有兩千人當先一步縱馬朝街道盡頭而去,兩千人一個挨著一個,瞬間將整個街道都佔了住,王翦又看了看身後之人,道,「聽聞陛下在行宮,末將帶五千人過去護衛陛下,剩下的人都留下做巡邏衛隊之用。」

頃刻之間安排妥當,華服人點點頭道,「好,跟我來!」

那人翻身上馬,王翦便又打了個手勢,只帶了五千人朝行宮的方向行去,一行人背對著城外,自是沒發現一道淡黃色的焰火一閃升空,流星般的來不及捕捉。

柳州行宮坐落在整個城池西北之地,走過寬闊的街市之後便到了一片不許尋常百姓靠近的山丘,這處矮丘位於城池之內,而那行宮就建在矮丘之上,高高在上的遙望整片城池!

夜晚的行宮亮著燈火,遠遠看去十分的璀璨奪目,華服人帶著王翦到了行宮之外,下令道,「陛下不喜歡人靠的太近,讓他們守在最外圍便是了。」

行宮有高高的宮牆,宮牆四周是曲折的青石板路,正門處則是由皇室禁衛軍之類的藍甲軍守著,只是人數只有千餘,王翦朝那行宮之內望了一眼,打了個手勢,瞬間士兵們就已經將這行宮合圍了起來,那華服人見這架勢心底湧上一股子奇怪的感覺,因是此刻離得王翦十分近,還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子怪怪的味道。

「陛下在何處?」

王翦忽然的發問讓華服人回過神來,他撇開這些繁雜的思緒示意侍衛們打開行宮大門,藍甲侍衛們打開了大門,華服人翻身下馬,又看了王翦一眼!

王翦亦是翻身下馬,華服人便帶他入了宮門!

二人入了宮門,宮門便在身後關了上,甫一關上,那華服人腳下一轉便帶著王翦朝左邊的小道而去,王翦望了一眼正前方的宮閣深深眸色微變。

那華服人好似有些明白,直言道,「陛下不在宮中。」

王翦瞬時明白這是謝無咎的障眼法,面上表情卻是未變的跟了上去。

兩人走了沒多久便到了行宮側門,走出去便是一片坊市,順著一條巷道七拐八拐又到了一處民宅的側門,那華服人上前敲了敲,裡頭的人將門打了開!

華服人看王翦一眼,「莫要失禮。」

王翦神色卑躬的點點頭,華服人帶他走了進去。

這地方乃是一處富庶人家的民宅,宅內戒備萬分森嚴,著便服來回巡邏的護衛亦是許多,七拐八拐之後到了主院,那侍衛進去通報,沒多時走出來抬手一請。

「進去吧,陛下在等您。」

院內的大廳之中燈火通明,王翦低垂著頭走進門去,撩袍便跪。

「末將拜見陛下!末將護駕來遲,請陛下贖罪!」

隔著一道薄薄的簾幕,謝無咎的眼神隨意的打量著堂中之人。

謝無咎並不認識王翦,可就在王翦進門的剎那他卻感受到了一股子不同尋常的威懾和煞氣,他知道禹州駐軍的頭領只是個從四品的無名武將,而能在宇宙那地方領著一萬人幾年沒有仗打沒有官升,他這一身氣勢是怎麼練出來的?

眯了眯眸子,想到專門派人驗了兵符等物他倒是沒有特別起疑心,只是隨意的點了點頭,「這幾日你們要辛苦了,不過馬上就會好的,守好城便是!」

王翦抬眸一瞬,朝那簾幕之後瞟了一眼,低頭,「末將遵命!」

謝無咎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剛才的那一眼雖然只是輕輕地一瞟,可他還是感受到了實質般的懾人之感,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煞氣,怎麼只是個無名武將?!

謝無咎從那美人榻上緩緩坐直了身子,唇角微彎,「起來吧,時辰已晚,朕欲歇下了,你且退下,軍務之上若有疑問再來稟明,朕的住處,且要保密。」

王翦抱拳,語聲中氣十足,「末將明白!末將告退!」

王翦站起身來,退了幾步轉身朝外走,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剎那,謝無咎的一雙桃花眼猛地眯了起來,握著摺扇的指節一緊,他厲聲道,「攔下他!他是假的!」

話音落下,王翦還有三五步就要跨出門檻的步伐頓時被人擋了住,這堂中兩側的暗門一開,瞬時閃出八個黑衣勁裝的侍衛來,個個手執長劍,皆是指向王翦!

王翦的手猛地落在腰間長劍上,面上依舊是冷冷的!

「陛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謝無咎的目光落在了王翦的袍擺上,似笑非笑的眯眸,「禹州無戰事,將軍既然是來護駕的,怎麼帶著滿身的血腥味兒,還有,將軍的戰靴袍擺上沾了血跡,來不及擦呢!」

王翦的背脊一直,只得握緊了劍柄,隨時應對身邊的侍衛!

謝無咎未下殺令,他只是眸光陰沉的盯著王翦,一雙眸子里暗光簇閃,好似在思量怎麼破局,又有些意外疑惑,更多的卻是挫敗和無奈,好半晌他才問,「誰派你來的?秦太子眼下在何處?只帶了一萬人馬嗎?你們就不怕建州的大軍殺回來?」

僵持對王翦不利,他眼風一掃,看了一眼那未曾關上的門扉忽然出招朝門口突破,周圍的八個侍衛見此齊齊攻殺過來,招式狠毒凌厲至極!

同一時刻,院外忽然響起了奇怪的動靜……

屋內眾人一震,一直站在謝無咎身後不曾說話的齊福面色煞白,額頭之上大滴大滴的汗落了下來,他見依舊端坐著的謝無咎好似沒有半分逃走的打算不由得深深一嘆,上前一步,一把將謝無咎扯了住,「陛下,我們先走……」

謝無咎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他亦能想象如今的結局,他實在不明白秦軍為何來的這樣快,又為何這樣悄無聲息的進了城,他實在是不想倉皇而逃的,可是齊福的手勁兒極大,只拽著他跑向側門,齊福也是個忠心的,此刻一邊跑一邊叫道,「來人,護駕!護送陛下從側門離開,召集所有的禁軍朝城門處突圍……」

說著話已經到了側門處,齊福一把推開門,可就在他邁步而出的剎那,一支凌空而來的箭矢快准狠的射了過來,一道輕微的血肉破碎聲響起,那隻箭矢死死的釘在了齊福邁出門檻的那隻腿上,齊福悶哼一聲,因為速度太快整個人超前撲倒在地!

謝無咎眉頭大皺要去扶齊福,可剛彎下身子前方院子里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故人相逢不是應該相聚一堂嗎?怎麼我剛來小謝就要走?!」

謝無咎彎著的身子一滯,那雙手更是頓在了半空之中,他微微抬頭,只看到一道庭院之隔的對面房頂之上赫然站著一道著黑衣的纖細身影,沈蘇姀一身撩黑的夜行衣,墨發高束,手挽長弓,那雙黑亮的眸子此刻正深不可測的看著自己!

謝無咎呼吸一輕,頓了許久才一把將齊福拉了起來!

沈蘇姀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的動作,在這片刻之間,這主院的院門已經被著墨甲的戰士攻破,數道箭矢對準了正在打鬥和王翦幾人,自然,也對準了他!

房頂之上的沈蘇姀輕嘆一聲,「我忘記了,你不是小謝,你是南煜新帝!」

場面急轉直下,那幾個侍衛已不敢再亂動,王翦挑開他們的劍,躍到了房檐之下朝房頂之上的人一拱手,「娘娘,一切可還順利?」

沈蘇姀一躍而下,髮絲在半空蕩起萬分溫柔的弧度,可那出口的話卻帶著叫人膽寒的殺氣,「外面的南煜兵都被處理了,柳州是咱們的了!」

王翦這才放下心來,而後便站在沈蘇姀身後不語。

沈蘇姀轉過身來,好整以暇的看向謝無咎,謝無咎不由得摸摸鼻子苦笑起來,「蘇蘇,半年不見,你還是這樣的美……嗯……能不能饒了這幾人的性命?」

沈蘇姀掃了齊福幾人一眼,打了個手勢!

王翦對一旁的秦軍點了點頭,那些秦軍便將劍一收上前要去綁那幾個侍衛,聽到謝無咎的話那些侍衛就已經一副繳劍之狀,可就在十多個秦軍走上前去的時候其中一個侍衛忽然神色一厲拿起劍就朝對面的秦軍砍了過去,那秦軍一聲悶哼,手臂之上頓時中了一劍!

秦軍們速速後退,再度和那幾個侍衛成對峙之勢!

沈蘇姀皺了皺眉,看向謝無咎,冷靜而無情的揮了揮手!

頃刻之間,圍在院門口的秦軍弓箭手們拉弓送弦,那些侍衛準備四散逃開的腳步還未邁出去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謝無咎面色煞白,沈蘇姀語氣波瀾不驚,「看來,你還沒有習慣戰爭的殘酷,戰爭向來是你死我活,遇到了不識抬舉的,反倒費了我的好意。」

這麼一說,她便看向了齊福,院中的南煜人,只有他和謝無咎還活著。

謝無咎一嘆,「他是你師父身邊的人,留條命吧。」

沈蘇姀聽到這話眉頭微皺,而後只是將那迫人而冰冷的目光移了開,她上下打量謝無咎一瞬,「現在你是我的俘虜,不要掙扎,不然我會很樂意在你身上扎幾個窟窿。」

說完這話,沈蘇姀轉身走了出去!

王翦看向謝無咎,謝無咎呵呵一笑,「我自己走就是了!」

說著就邁開了步子,齊福呻吟著想要拉住他,謝無咎一嘆蹲下身來拍了拍齊福的手,「好了,留一條命已經很不錯了,別像你哥哥一樣。」

說著拍開齊福的手起身而走,果然不需要人催!

徑直從這處民宅的正門走出去,外頭正是柳州的大街,此刻的柳州正處於一片慌亂之中,百姓們閉戶不敢出,街上卻可見被抱頭跪倒的南煜士兵,這些是朝秦軍投降的,而那些沒有投降的,則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有些沒了呼吸的南煜士兵手中還握著劍,顯然是不願屈服的做了抗爭,謝無咎咬牙在心底為他們道了一聲「走好」,便見沈蘇姀走出幾步翻身上了絕影的馬背,看到絕影,他心底又是一嘆,他已經從皇帝變成俘虜了!

「你這樣擄了人就走實在像土匪!」

謝無咎挑釁,沈蘇姀坐在馬背之上卻根本不看他,她馬鞭一落,直直朝著城門處走,謝無咎哀嚎一聲,「蘇蘇,你可真是一點情分都不講了嗎?!」

回答他的只是絕影越來越遠的馬蹄聲!

謝無咎頹喪的站著,哀嘆道,「本想守株待兔,結果被瓮中捉鱉了!」

話出口反應過來不對勁,忙補道,「呸,我才不是王八!」

這邊王翦拉了一匹失了主人的戰馬走過來,謝無咎看見那戰馬眉頭一陣緊皺,他知道,沈蘇姀的目的便是想襲城擄人來講條件,現在必定是要早早離開柳州為好!

謝無咎認命一般的翻身馬上馬背,慢慢悠悠的朝城門處走,城中被破壞的並不嚴重,除了南煜士兵之外,秦軍並未傷害任何百姓民戶,然而到底是異軍入侵,百姓們心裡的畏怕可想而知,謝無咎御馬走在這街市之間,忽然覺得沈蘇姀對他還是有情分的,至少他沒有給他五花大綁或者帶上什麼標識階下囚的鐐銬……

謝無咎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的命運是如何,因為秦軍大營之中除了沈蘇姀還有個秦太子嬴縱,嬴縱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一次會不會順理成章的將他一刀剁了?!

懷著這想法,謝無咎委實不願去秦營,所以當他到了城門口發現城門緊閉沒有一個秦軍出城的時候他的心底湧起了巨大的希冀,緊接著,他發現沈蘇姀身邊站了個人,此人乃是容颯他識的,此刻容颯正面色沉沉的說著什麼,同時將一隻信筒遞給了沈蘇姀。

沈蘇姀平靜的面孔,正是在看到那信筒里的信封之後陡然暗沉!

謝無咎心頭一跳,心底的希冀無限擴大,他想他的守株待兔之局或許沒有白廢,只不過眼下有點麻煩的是他自己沒來得及逃跑,他委實後悔不曾聽齊福的話……

心底正暗自神傷,下一瞬沈蘇姀冷箭一般的目光卻驟然射了過來,她馬鞭一落,直朝著他而來,在他五步之外駐馬,語聲冰冷的道,「你算準了我們會來?」

到了這會兒,再隱瞞難免顯得沒有風度。

謝無咎咧嘴一笑,「對啊對啊,我想著你知道我就是南煜新帝之後必定會想我,然後沒想到……哈哈……你果然來了,然後我就提前告訴了李信讓他防備,我還……」

謝無咎及時的止住了話頭,然後不出意外的看到沈蘇姀眉頭越皺越緊,那目光太過駭人,謝無咎下意識的吞咽一下,背脊一陣陣發涼,沈蘇姀適才的狠勁兒躍入腦海之中,謝無咎脖子一縮恨不能就這麼御馬逃跑,可就在他滿心不安的時候沈蘇姀冷凝的表情一變,卻是笑了,那張精緻的面容幻化出極美的笑來,讓謝無咎一時失神!

沈蘇姀將那信報收在袖中,朗聲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下吧,如此也不算廢了你的一番苦心,傳令下去,大軍守好城門肅清城內敵軍!其餘人,紮營!」

謝無咎覺得哪裡不對了,憑著沈蘇姀的反應,他斷定必定是建州方向的大軍知道了他們的蹤跡已經開始回圍了,而秦軍不熟悉南煜地形,又不善於抵抗瘴毒,與其這時候匆忙逃回大秦,不如依仗柳州的城防以逸待勞爭取時間,說不定還能等到大秦派來援軍……

謝無咎忍不住的彎了唇角,他的蘇蘇什麼都算得到,可她卻不知道西北之地正有一隻二十萬人的大軍正朝柳州而來,到時候,她的五萬人馬可還能安然而退?

~o(>_<)o~沒寫到縱子出來,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忍,明兒一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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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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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重見無咎,柳州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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