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劍閣

第一章 劍閣

洗劍峰,奇峰突起,似一位娉婷少女,立於茫茫崇山峻岭之中,峰間雲霧裊裊,亭台隱現,仙鶴飛舞,恍若仙境。

正值七月中旬,日頭正毒。

羊腸小道上,急走着一位身強體壯的少年,粗布衣裳,身背粗柴,少年身負重擔,仍然健步如飛。

遠處樓台中鐘磬聲響,在群山中飄渺回蕩,清晰可聞。

劍閣煉劍弟子聞鐘下課,準備午飯,少年汗如雨下,眼中閃過一絲焦急,如果不按時趕回劍閣,午飯又吃不到了。

少年清晨聞雞而起,上山砍柴,走了半天山路,早就飢腸轆轆,又熱又餓,少年差點暈倒,幸虧路邊溪流清泉蜿蜒而下,猛喝幾口泉水,澆濕頭臉衣服,頂着太陽,繼續前進。

山巔之上,蒼松之間,坐落一座古樸別院,門庭上龍飛鳳舞鐫刻兩個大字,劍閣。

朱漆銅釘大門,綠瓦紅牆,巍峨高聳,氣派不凡。

少年看着緊閉的大門,低聲輕嘆,仍然遲了一步,估計午飯剩下不多了,少年拍打銅環,大門吱呀,拉開了一道縫。

一個身着玄色劍袍,肚大腰圓,圍着圍裙的弟子探出了腦袋,見到少年,面帶不悅,斥責道:「許縛,這麼晚才回來,廚房差點沒柴了,趕緊把柴草送去。」

「對不起,阿意師兄,我這就去。」

少年強忍飢餓與疲憊,在伙夫阿意指揮下,到廚房把木柴卸下,許縛想吃飯時,看到桌上只剩米粒的飯桶,被吃得精光的菜盆。

許縛虛弱地笑着問阿意,「師兄,還有飯嗎?我早上出去砍柴,就沒吃飯,餓到現在了。」

阿意白了許縛一眼,一臉地輕蔑:「吃飯?你回來這麼遲,害得廚房沒柴燒,我差點被師父責罵。」

許縛趕緊解釋,「師兄,你昨天要我砍大點粗點柴,我就去了山裏,山路崎嶇,路程遙遠才回來遲了,但是按你吩咐,砍得全是又大又粗的柴,你看看,你……」

阿意並沒聽許縛的解釋,將手裏的抹布扔在鍋台上,揚長而去。

許縛臉漲得通紅,眉心的一道蚯蚓似的疤痕不斷蠕動,使本來清秀的面目多了分恐怖。

為了裹腹,許縛在廚房裏找了幾塊硬得像石頭的麵餅,剛咬了幾口,阿意出現在門口,大聲喝道,「許縛,快去打掃院子,阿黃在地上拉屎了。」

「師兄,等我吃完這塊餅的吧。」

啪。

許縛腦袋上被阿意扇了一巴掌,麵餅掉在了地上。

阿意的手勁很大,許縛感覺有點發暈,但是他沒有做聲,拿着掃帚,走出了廚房,阿黃是劍閣里的一隻黃狗,也是許縛在劍劍閣最親密的夥伴。

柴房中,許縛抱着阿黃,撫摸著阿黃柔順的狗毛,將手裏的干餅分了一塊給阿黃,阿黃呼呼地伸著舌頭,舌頭一卷吞下了腹中,看着阿黃,許縛開心地笑了,親密地挨着許縛,任由許縛撫摸。

「許縛,替我擦劍。」

秋葉,內門弟子,劍閣第三代弟子當中的大師兄,一身功力已至吞氣境,吞氣境弟子用的劍都是由北海海底玄鐵煉成,比普通劍重上五倍。普通成年人無法舉起來玄鐵劍,更不要說舞劍,施展玄鐵劍不是憑蠻力,需要有強大的內力。

三年前,許縛一柄九天玄鐵所鑄之神劍,舞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風,劍閣所有弟子只能遠遠仰望自己。

但是今天,拿着玄鐵劍,許縛都感覺異常的沉重。

「他連劍都拿不動了,哼,曾經是未央宮最具潛力的弟子,成了一個廢物。」

「活該,你看當初他那趾高氣昂的樣子,現在替我們擦劍,都不配。」

「去使個絆子,你一伸腿,他肯定摔倒。」

一些曾經妒嫉許縛的同門師兄弟,紛紛幸災樂禍議論,拿許縛取笑開心。

當許縛被人絆倒,剛擦得雪亮的玄鐵劍,摔入塵土中,引起一輪嘲笑,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個夜晚,許縛自認自己的武學修為比秋葉起碼要高尚百倍不止,可是……

大師兄秋葉看在眼裏,搖了搖頭,腳尖一挑玄鐵劍,找了塊布,自己擦拭起來,徒留摔破額頭,趴在地上的許縛。

修真境界循序漸進,分為引氣—吞氣—凝脈—金丹—龍虎—天人—斬屍—雷劫—仙人。

修真最初境界為引氣,掌握引氣技巧,吸引自然精純之氣為我所用,修築根基,引氣期共分九層。

而修築根基最重要看靈根,也就是先天之氣,如果具有強大的靈根,修行起來事半功倍。

引氣期後面境界為吞氣期,吞氣期後面為凝脈期。

使經脈固若磐石,伸縮自如,達通玄之境。

凝脈期后就是金丹期。

納氣為丹,納須彌於介子。

最後為雷劫期,渡過雷劫即可成為仙人。

三年前,南荒修仙聖地未央宮。

許縛十三歲,是未央宮主許央獨子,僅十三歲,修為已至吞氣境,然而一切都在那個夜晚盡毀。

前途、尊嚴、修為。

天地都被無盡的陰雲所覆蓋,億萬電光在烏雲之中穿梭則,一個鬚髮皆白,金色長袍,仙風道骨,目光如電的白衣老者緩緩從雷光中走來,沒人知道他來自何方,只知名為蒼天,與天齊名。

許縛還是一個不譜世事的十三歲少年,怎麼知道蒼天因他而來,禍事已至。

蒼天至未央宮,一式劍指,地動山搖,讓未央宮主許央差點魂飛魄散。

電閃雷鳴之中,蒼天拋下一縷似霧若雲的天痕,留下一句話,「此子的靈根乃誅天靈根,誅天靈根者,命比鐵硬,以後必逆天成魔,留之不得。若除之,需先除靈根,再除其人,上天乃浩生之德,本仙不宜殺生,托你手,將天之痕打入此子體內,如若不允,我必取未央宮所有弟子的性命。」

許央口吐鮮血,如果只是關於自己的命,會曬然一笑,跟蒼天拚命,但是蒼天拿未央宮所有弟子的性命威脅,他屈服了。

世上修仙之人講究靈根,靈根分為三個等級,天品、地品、人品。

天品靈根為尊,千百年能出一人,地品次之,人品為未。

許縛出生時,天生異象,長河吞日,流星墜落,未央宮紅光大放,正是連天都嫉妒的天品靈根。

許縛成為未央宮主許央乃至整個未央宮的天之嬌子,是因為他的慧根,也是因為他的慧根,招來橫禍,天妒英才。

許央想殺許縛,卻始終下不手。

但是未央宮所有弟子的性命豈是兒戲,無奈將天痕打入許縛體內,讓其成為一名廢人,驅逐至崇山峻岭中的劍閣。

因為天痕不斷侵蝕許縛的靈根,使其不能修行,只能成為一個幹活的雜役,每月十五,還要飽受蝕脈刮骨之痛。

許縛在劍閣一呆就是三年,從一個孩子長成了少年,讓一個孩子從幸福的天堂步入殘酷人世,看到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三年了,洗劍峰上的桃花,花開花落三回。

夜晚,山頂上涼意襲人,大多數弟子都睡了,許縛還在擦着地板。

許縛咬着牙,就算累趴下了,還要爬起來繼續幹活,因為這樣,可以忘記心裏的痛,不用想自己從一個天才少年淪為雜役的事。

許縛曾暗自發誓,不管那個蒼天是誰,仙人也罷,凡人也罷,總有一天,他要報仇。

如果不是蒼天,他不會成為練運氣都不能的廢人。

如果不是蒼天,師父不會將自己驅逐至劍閣。

如果不是蒼天,師兄弟們也不會將他看成一個下人。

所以許縛幹活非常賣力,拚命,當作鍛煉筋骨。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今夜的月亮特別圓,又是一個十五之夜。

月光特別亮,有如水銀泄地。

許縛倦縮在柴房中,面如紙色,渾身顫抖,丹田氣海處扎入千萬支鋼針般痛苦。

眉心的天痕似赤蛇一般伸縮,蠕動,模樣詭異。

阿黃感覺到了許縛的兇險,用舌頭舔著許縛的冰冷的額頭。

今天的天痕吞噬誅天靈根特別兇狠,彷彿要將許縛的五臟六腑吞噬掉一般。

三十六次劇痛,一次比一次強烈,一次比一次兇狠,許縛精神有點恍忽,感覺自己要死了一般,難道今天頂不過去了?要死在這裏?

許縛心有不甘,想念那含辛茹苦的母親,甚至還想見師父一面。

子時。

每次痛苦到了子時,就會停止,但是今天,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疼痛似潮水般一**襲來,許縛想到了死,他不想死,但是痛苦侵襲之想生不如死,生反而是一種解脫。

許縛恨得心在滴血。

許縛狂吼,撕裂著全身的衣服,將皮膚都抓出了血痕,那樣仍不能減輕痛苦,直到他衝出了柴房,沖向了洗劍峰懸崖,象一顆墜落的星辰,悄然地落向了群山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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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天_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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