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聚散皆因緣如夢――意真篇（九）

金甲人原本是魔族的一個旁支，數百年前，因為當時的族主得罪了魔君，全族被罰至這煙霧森林中自生自滅，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頑強地繁衍了下來，生生不息。

他們在這霧氣終年繚繞、遮天蔽日的森林裏建了一座木質寨子，聚眾而居，共同抵擋那些凶獸的攻擊，漸漸的統治了這片森林，但是因為這裏靈氣淡薄，不適合修鍊，他們的靈力漸漸消失，現在只能靠着他們的智慧和體力在這裏擁有一席之地。

那個拔下胳膊上金甲救我的人叫離回，是現在的族主，他的兒子，就是被巨蛇抓住的那個人叫星葉，他和幾個人外出狩獵的時候，不慎被巨蛇抓走，有人逃回寨子報信，離回集結了寨中大部分的強壯男子循着巨蛇的痕迹才追到那裏，他對我們的出手相救感激涕零，將我們奉若上賓。

那個蛇膽的膽汁最終解了我和星葉體內的蛇毒，我們的身體很快復原，每日我都跟着這些金甲人四處狩獵，漸漸地熟悉了這裏的地形，這裏四壁環山，陡峭異常，頭頂上除了濃重的霧氣，再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地面上巨樹林立，雜草叢生，唯一賴以生存的河流橫亘在寨子西側，河水從南向北而流——如果我的方位感正確的話。我尋找過這條河流的源頭，它穿透霧氣沿山體傾瀉而下，看不到這水究竟來自哪裏。吟音跟在族中那些女人的後面，跟她們學着釀酒、織布，每當看到她臉上愉悅的笑容，我都會有瞬間的恍惚，也許在這裏終老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我放不下肩上的責任，我是狐王，是靈狐族子民的依靠，我的突然失蹤，不知道在族中引發了怎樣的震動，若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靈狐，只要吟音開心，我願意陪她永遠隱居在這森林裏，管它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天高雲闊、精彩紛呈！但我所擁有的一切註定我此生不能在此平靜老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坐在寨子木質的圍欄上看寨子外面圍成一圈的篝火，想着離開的辦法，吟音輕輕的坐到我的旁邊，問道：「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我朝她一笑，看到她髮鬢間簪著一朵巴掌大的花，明滅跳躍的火光，映的她的臉嬌美遠勝鮮花。

「好看嗎？」她扶了扶那朵花，笑着問道。

「好看！」我凝視着她的雙眸，再移不開目光。她亦深情的回望着我，萬般情意盡在彼此的眼眸中流轉。也許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兩心相印、生死相許。

「吟音姐姐，你到這裏來！」在寨子外面巡夜的星葉看到吟音大聲招呼道。

吟音詢問的看着我，我點點頭，她腳尖在圍欄上借力一躍，人已輕靈地落到星葉身邊。

他們倆圍在篝火邊忙碌，吟音不時深情的回頭看我一眼，過了一會，她拿了幾根穿在細樹枝上的烤肉坐到我身邊，遞給我示意我吃下去，我沒有胃口，但不忍拂逆她的心意，吃了起來。

她帶着甜蜜的笑容問我：「怎麼樣？好吃嗎？」

我點點頭。

她得意道：「這是星葉白天獵到的兔子，他說特意留給我的，我親手做成的烤兔肉，味道肯定不會差。」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樣子，我忍不住逗她道：「我還沒說什麼，你就迫不及待的將自己誇成了一朵花，見過自誇的，還沒見過像你這麼厲害的……」

「你是嫌棄烤兔肉不好吃了？那你還給我！」話音未落，她已撲過來搶我手中的樹枝。

我左右躲閃，不讓她得手，她亦絲毫不讓，非要搶到，一時間我們亂作一團，我暫時忘掉了心中所有的不快，全心全意只想保住這幾串烤兔肉，趁她不備間或咬上一口，氣得她哇哇大叫，卻對我無計可施。

最後，我將她摟到懷中，她不再掙扎，將頭伏在我的肩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意真，答應我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們嬉鬧的時候我感覺到有熾熱的目光始終注視着我們，轉頭一看，星葉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目光落在吟音身上，竟似痴了一般。火光映在他的甲片上，蕭索落寞。

「星葉在看着你。」我輕聲說道。

她回頭看去，看到吟音看他，他像是被火燙到一樣，扭身走開。

「他不會是喜歡上你了吧？」我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

她在我的胳膊上擰了一下，說道：「不許胡說八道！人家是因為我救了他才對我比較好而已！」

「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怎麼沒見他每天鞍前馬後地圍着我轉呢？」我故意說道。

「你是在吃醋么？」她笑着說道，「那我以後和他保持距離好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解釋道，「我是怕他越陷越深，等我們離開后，他會日日被相思煎熬！」

「你想要離開這裏？」她詫異道。

我苦笑可以下，說道：「這裏不適合修鍊，終非我們久居之地，我是想離開，只是暫時還沒有想到辦法！」

她抓住我的手，滿懷期冀道：「這裏與世隔絕，從來沒有人出去過，既然天意如此，我們不如安心在這裏住下去，只當我們當初都已摔死在這了。」

我不敢看着她企盼的目光，轉頭嘆了口氣。

最終她給了兩條路讓我選擇：要麼和她一起留在這裏，要麼她獨自留在這裏。我懷着複雜的心情選擇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