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聚散皆因緣如夢――意真篇（八）

吟音抱着我躍到不遠處的一顆樹上，樹榦粗壯，枝椏繁密，躺在上面倒也舒適，透過濃密的樹葉縫隙和氤氳的霧氣，勉強能看到地面的情景。

她將我們身上塗滿樹汁，歪著頭看着我，低頭暗笑，我雖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樣子，但從她臉上的樣子也能猜出自己此刻的尊榮，插上一點樹葉整個就是一截樹枝了！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安慰我更像是給自己壯膽，說道：「我們就在這裏休息下再走。」

就在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時候，吟音輕輕搖醒了我，在我耳邊低聲道：「它來了！」

一時間枝搖葉動，腥風大作，我小心撥開眼前的樹葉，隱約看到一條巨蛇盤桓在那條死蛇身邊，突然巨蛇發狂起來，尾巴橫掃，又有幾棵大樹被折斷，幸好我們藏身的這棵稍遠，暫時無虞，樹木折斷的聲音里夾雜着一聲驚恐的尖叫，難道這裏有人？

我們仔細看去，一個人被壓在一顆折斷的樹下，一動不動，剛才的那聲尖叫應該就是他發出的。

吟音急忙起身欲去救人，我抓住她的手腕，朝她搖了搖頭，她看到發狂的巨蛇暫時沒有威脅到那個人，知道自己這時候衝出去不僅救不了他，自己肯定也活不了了，就安靜的觀察著巨蛇的動靜。

過了一會巨蛇立起身子，在附近慢慢游過，像是在尋找什麼異常的情況，還好我們的身上全部塗滿了樹汁，掩蓋了氣味，它猙獰的巨頭經過我們藏身的大樹時，我們屏住呼吸，成功地躲過了它的搜索。

我們鬆了一口氣，慶幸躲過了一劫，巨蛇卻因為一無所獲，再次發起狂來，它將全部怒火都發泄到了被樹枝壓住的那個人身上，尾巴一掃，斷枝橫飛，那個人也被卷到了空中，它張開大嘴，那人眼看就要落到它的口裏，吟音凝出的光球呼嘯著飛向它的巨口，巨蛇吃了一驚，偏頭躲開，光球一擊未中，那個人亦掉落在巨蛇的身前，它顧不得那個人，尾巴掃向我們藏身的大樹，大樹應聲而斷，吟音抱着我落到另一棵樹上，她隨手將我放到枝椏上，然後飛快掠至遠處，我知道她是怕巨蛇傷到我，但我又怎麼能讓她獨自面對危險？果然巨蛇緊跟在她的後面，雖然她找准機會將無數珍珠般的光球不斷拋向身後的巨蛇，光球將巨蛇的皮膚灼出一處處黑斑，空氣中瀰漫着焦臭的味道，巨蛇卻毫不避擋，緊隨在她的身後，不斷縮小著與她之間的距離，竟是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面對着與它有殺妻滅子之恨的仇人，它已然不顧生死！

情勢越來越危急，吟音的速度慢了下來，我抬掌一擊，手邊的手臂粗的枝幹應聲而斷，我抓住枝幹，左手凝力削過，樹枝變成了尖銳的木釘，我提力迎著巨蛇飛了過去，看到我加入戰鬥，巨蛇更加癲狂，它搖著碩大的頭顱朝我們撞了過來，我將手中的木釘舞成密不透風的牆，吟音在我身邊不斷向它發出狠厲的攻擊！一時間雙方竟勢均力敵！

眼看久久都不能殺了我們，它突然拚死向我們沖了過來，木釘穿進了它的身體，光球在它的體表紛紛爆炸，它的牙齒也即將咬住吟音的身體，她似呆了一般，竟不知道躲閃，我一把將她推開，肩頭一陣劇痛，它的牙齒已咬住了我的右肩，一陣劇烈的疼痛幾乎讓我暈厥，我看到肩頭流出了黑色的血，心中狂怒，左手用盡剩餘的力氣凝出光劍划向它的眼睛，它吃痛鬆開了我的肩膀，繼而更加用力的咬了下來，吟音尖叫一聲，沖了過來，這時無數根綁着火把的箭紛紛射向巨蛇張開的大嘴，一陣震耳欲聾的鼓聲夾雜着吶喊聲傳了過來，巨蛇再顧不得管我們，飛快的消失在樹林中的霧煙里。

吟音抱着奄奄一息的我，往我嘴裏灌了幾口蛇膽，我強忍着噁心咽了下去，這時那群人中一個首領模樣的人走到我們面前，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是一個除了臉部渾身長滿金色甲片的人，花白的眉毛下是一雙碧色的眼睛，淺淺深深的皺紋刻在他的額頭和眼周，高挺的鼻樑下是厚厚的嘴唇，他指著吟音手中的蛇膽，說：「這個能給我嗎？」

吟音看了看滿臉黑氣的我，將蛇膽藏到身後，搖了搖頭。

我笑着說：「給他吧，救人救到底！」

「可你怎麼辦？」她依舊不肯。

「生死有命，若是見死不救，我一輩子不會心安。」

聽了我的話，她將蛇膽遞給金甲人，柔聲道：「好！若是你死了，我絕不獨活！」

金甲人將蛇膽遞給其他人，然後在自己的胳膊上拔下兩片甲片，鮮血頓時流了下來，他將甲片在火上燒成灰遞給吟音，示意她將粉末敷到我流血的肩膀上，吟音沒動，他看吟音不敢弄，捏了一點放在自己流血的胳膊上，鮮血立時止住了，吟音小心的將粉末塗到我肩膀上的傷口上，一股沁涼冰爽的感覺傳遍全身，疼痛也沒有那麼尖銳起來。

「你感覺怎麼樣？」吟音溫柔的問道。

我笑着說道：「好多了，沒有那麼痛了！」

吟音微笑着對金甲人說道：「謝謝！」

「你們為了救小兒才受的傷，該說感謝的應該是我們，」他誠懇的說道，「如果不嫌棄，請隨我們回寨子裏吧！」

我和吟音對視了一眼，想到這裏危險重重，現在我們又有傷在身，能有一個落腳之處實在是上蒼憐佑，遂不再推辭，欣然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