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典禮

「學姐好，你們要走了，真捨不得呢。」

「要記得常回來。」

「高中要加油。」今天是散學典禮，身體並沒有帶著畢業的喜悅，只有一種從頭到腳的沉重在心裡慢慢蔓延開來，這個班級里的人都那麼好，這裡的明明，小雨，陳米，沉力，這些好朋友，好兄弟，他們出了這個校門之後就要工作了，在這三年，我從他們身上看到了什麼叫做無私奉獻和真正的男人。只是這些珍貴是等到我體會到高中生活之後才真正理解的。

他們，家庭都不富裕，初中是小混混的角色，那些不理解他們的人，怎麼會知道，只有他們，會抱著一箱奶茶到教室，吆喝著請大家喝，只有他們在闖禍了的時候，會去跟老師說聲對不起。他們懂得尊重人。

只有他們，在老師說：「這次打架是誰引起的？」的時候。

一個個都站了起來，說是會為了兄弟扛罪。

只有他們，在知道我丟了東西的時候，走了一個小時的路和搭了很多很多次車去追那輛我落下東西的公車。

今天的課室似乎籠罩灰暗的顏色，過了今天，我和這裡的人，所有跟朋友極其相似的同學都要揮手告別了，摸摸這裡的桌椅，看到我們在桌椅上勾勾畫畫的痕迹，鎖在眼眶的淚積蓄到極限一樣，把眼睛漲得通紅，那個乾淨高大的男生，李勝，我曾經強烈喜歡過的男生，此刻正朝著我走過來。

「幫我在我的校服上籤個名吧，今天離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了。」那乾淨清秀的聲音就這麼在耳畔響起。

「恩。」我輕聲應答。我知道，他要去外國留學了，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就在這時，忍了很久的淚終於流了下來。

「我會想你的。還有，我喜歡你。」他靠近我的耳邊，說了這句話。只有奪眶而出的淚水才能證明我現在的心情。

自認為識相的盛雪鳴，藍萱，沈天在課室的角落瘋狂地拍照。

「我也會想你的。」雲淡風輕的話，迎合了我等待了三年的那句我喜歡你隨著時間的印記漸漸化為輕煙，氤氳在空中許久許久，然後，消失不見。

那時候的我以為，我青春時期的愛情就是這樣消失了，以後誰跟我說：「請嫁給我吧。」只要對方足夠有錢，我就會答應。

站在那個我們四個嬉戲玩耍了三年的走廊上，看著那個被切割成很多個角的藍天，回頭望望屬於這個班級的每個人的純真的臉，夏雪跑了過來，她自稱是我們這個樂隊的忠實歌迷。突然抱住了我，把一條我送給她的掛鏈套在我的脖子上，這樣的掛鏈，我送給她兩條，我跟她說，一條你戴，一條送給你喜歡的人，她把其中一條給了我。

「再見了。我會想你的。」真的厭倦了這句，我會想你的，因為每每有人說起一次，我的心就會抽痛一次，這樣的分別說得像永別一樣，這麼久了，這個叫夏雪的女孩那麼盡心儘力地對我好，把我捧得跟明星一樣高，今天她抱著我，似乎在表白一樣，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心情低落就像墜在心頭的沉重的巨石，想追，可是追上了又怎麼樣呢。

從今往後的同學會，也再看不到那個叫夏雪的女孩，我總會想，是因為我嗎？那次屬於九十后獨特的表白，隱藏在心中最應該永遠藏著的情感，說出來了之後，就不敢去面對那個自認為巨大的傷疤，然後遠遠逃開，打算再不去啟齒，再不去觸碰。我反對這種做法，就算是這樣，又怎麼樣呢？為什麼要強迫自己一個人默默在角落裡吞咽憂傷。

難忘的散學典禮，我拿了「優秀畢業生」這個獎狀，和以往很多時候一樣，接受著這個校園裡很多很多人的歡呼，以至於在往後的回憶中，我會為現在的回憶感到受寵若驚。

離開這個校園的時候，我們四個手拉著手，幾乎把走路的道堵了，平時回家的時候，總會笑聲不斷，今天卻通通都是沉默。

「我們四個要在高中的開學典禮上表演。」

「恩，真好。」

「用那首歌呢？」

「萌萌，再寫一首吧。」

「寫一首，為什麼？」我對藍萱的話有些疑惑。

「畢業，就寫一首歌叫做畢業，好不好？」盛雪鳴說。那帶著誘惑光芒的眼神望著我。

「恩，好。」我點頭，的的確確，我對初中這個校園有無法言喻的喜愛，這裡面的一切，我似乎窺探得透徹了。

再見了，再見了，再見了，這些話語一直在心中反覆遊盪著，思緒剪裁出的弧度把心臟勒緊，喘不過氣一樣。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突然的，我問了這句話，用祈求的眼神。

藍萱點了點頭，沈天點了點頭。

「別把氣氛搞得這麼悲傷好不好，大榴槤。」很好，我的胸部進化成大榴槤。就這句話之後，大家都笑了起來，原本幾乎要凝固在空氣中的所有的氣體就在瞬間變得鬆動起來。盛雪鳴突然伸出了手，在我的榴槤上拍了一下。

「你這小葡萄，你說什麼？」我湊了過去，把盛雪鳴著小傢伙的腰折騰得腰癢馬翻。

「說說，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我靠近她的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聽到的語氣。

「好啦好啦~~」敷衍的語氣，但我從中好像看到一種真切的東西。

還好，我們還能在一起，我們還是同一間學校，就上天的眷戀越來越深，他真仁慈，讓我們又能在一起。

「萌萌，背我好不好？」沈天突然跑到我身邊，沒等我同意，已經跳到我的背上，我剛想逃開，就聽到沈天一聲叫痛的聲音，她的下邊撞到我書包上層疊的數目可觀的拉鏈。她彎著腰，盛雪鳴和藍萱兩個人早笑得蹲在地上。

「你不是女人嗎？怎麼還會痛？」

「你來試試，你來試試。你撞撞看看痛不痛。」沈天邊笑邊捂著肚子。

「原來你欺瞞了你是男人的身份十年了，我竟然看不出來。真是，善哉善哉~」我假裝打坐的樣子，雙手合十。

「爺，你寂寞嗎？今晚小妹願意以身相許。」盛雪鳴湊了過去，摸了摸沈天的下巴。

「寶貝，現在一晚打八折。」藍萱挽著沈天的另一隻手。

「OH，我的天，你們這些饑渴的女魔頭。」我再次雙手合十，假裝閉眼。

睜眼的時候，發現三個人圍了上來。「你這個假惺惺的老和尚。」她們竟然在我閉眼的時候商議好了對我進行圍攻，我是得罪誰了？OH，我的天！

回家的路上，一如既往的歡笑，甚至我都記不起來，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有那個時刻沒有歡笑，就像沙漏的縫隙，不開心的時刻那麼小那麼小，以至於讓回憶的沙漏漏掉，一點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