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六
此刻語晴心中暴怒不已，多次被龍譽晨調戲的憤怒累積在一起，此刻終於爆發。語晴等著龍譽晨，冷冷說道：「龍譽晨，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討厭！」
此話一出，不只是龍譽晨，連語晴自己也微微一愣。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話既然說出口了，便沒有收回的道理。而且語晴隱忍了這麼久，難得發泄一次，自然也是沒打算將這番話收回的。語晴看著龍譽晨，繼續說道：「龍譽晨，我討厭你。討厭你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將我的視線擾亂；討厭你一副對一切都瞭若指掌的樣子；討厭你總是出現在我身邊；討厭你自以為了解我；討厭你……我討厭你的一切！」
「龍譽晨，你和我的人生本來是不應該有交集的。我請求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你是天之驕子，是身份尊貴的嫡皇子，更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是將來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人，你從一出生便註定了一生榮耀，猶如朗朗青天。而我只不過想做一個普通人，安安穩穩地過完此生。我們兩個的人生註定了是不同的軌跡。所以，我請你放過我。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龍譽晨看著語晴飛速離去的背影，低聲笑道：「世人都道：有愛才有恨。小語你口中說討厭我，其實心中是很喜歡我的吧！不然以你的個性，心中若是真的沒有我，又怎麼會對我處處忍讓、躲避？你若是真的討厭我，定然會向對待其他人一樣，和我老死不相往來。既然知道你心裡有我，我又怎麼能放開你？」
「你說你和我是兩路人，人生不應當有交集；可是我卻覺得我們兩個是天生註定在一起的！就算是沒有交集，當年你既然闖入了我的人生，那便休想再逃開！」
……
第二日一早語晴起身，推開窗子，明媚的陽光頓時湧進了屋子。語晴心中歡喜，不由得伸出雙臂，想要擁抱這一刻的安寧。等候在門外的畫眉幾個見語晴屋子裡有了動靜，便端著洗漱用品以及早餐依次走了進來。幾人給語晴請了安以後，便伺候她洗漱或是忙別的，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及昨晚的事情。這一點是幾人跟隨語晴多年所保留下來的習慣，知道她前一日無論多麼憤怒或是悲傷、難過，睡一覺以後便就過去了。正如語晴平日里常說的，「每一天的太陽都是新的。」
畫眉看著正哼著歌的語晴笑道：「郡主今日心情這麼好，想必是昨夜裡睡得安穩。今日秋光明媚，不冷不熱的，正是一個出去騎馬打獵的好日子。方才皇後娘娘那裡還派了人來問郡主起身了沒，怕是幾位公主想請郡主一起去騎馬散步。那屬下便給郡主梳一個簡單的回鶻髻，戴上幾樣輕便的髮釵和花鈿。您看怎麼樣？」
「好啊！對了，把我莫英之前讓人給我做的那套有些胡服樣子的衣裳拿出來，今天就穿那一身。不僅騎馬方便，而且可以順便去打一個廣告！對了，晞兒起來了沒？這幾天他怕是累壞了，夜鶯你過去瞧瞧，他要是起來了，就帶過來和我一起用早點。要是還在睡就不用吵他了。順便把哥哥一起請過來。」
小半個時辰后，語晴同杜宇槭和龍御晞一同用完了早膳，便領著龍御晞去了行宮，給雲淺安、蘇芸挽她們請安。至於杜宇槭，則是和幾個知交好友一同出去騎馬了。走到雲淺安的宮門口，語晴瞧見站得滿屋子的前來請安還沒回去的嬪妃和皇子公主們，不由得在心底默默吐槽：做皇上也真不容易，出來騎個馬打個獵，散散心的，還要拖家帶口的。一家這麼多口都帶了出來，只怕是根本散不到心吧！
語晴領著龍御晞走到屋子門口，就聽雲淺安笑道：「哀家方才就瞧著你們姐弟兩個了，心裡還在納悶，這幾個藩國、部族的人還沒到呢，怎麼就來了兩個回紇的孩子。原來是你們兩個，這好端端的怎麼穿上了胡人的衣裳？不過還別說，這衣裳還真挺好看的。看我們晞兒多俊俏！」
只見語晴和龍御晞兩人都身穿回紇長袍樣式的衣裳，語晴頭梳回鶻椎髻，髮髻上固定用髮釵固定著一個小巧的金冠；其餘的頭髮都編成了一根根小麻花辮，上面點綴著許多小巧的花鈿。一身火紅色雪蓮花暗紋的回鶻長裙，翻領窄袖，襯得語晴十分英氣、幹練；裙長曳地，卻又不失優雅、柔美。腳著長靿靴，腰系蹀蹀帶，腰間的串串小金鈴鐺更在英姿與優雅中平添了一絲俏皮。
龍御晞一身天藍色回鶻男子長袍，一頭長發被心血來潮的語晴也編成了小麻花辮，一頂小胡帽罩在頭頂；腰間一柄銀色匕首，上頭鑲嵌著幾塊成色非凡的寶石；腳上一雙羊皮小胡靴，活脫脫一個回紇少年郎。
雲淺安見了龍御晞的模樣，心中喜歡得不得了。一把將龍御晞抱在了懷裡，笑道：「你姐姐就是會打扮人，把咱們晞兒給收拾得多麼俊俏，這整個兒就是一個小胡人！等明兒個那些胡人來了，把晞兒這麼放進去，哀家說什麼是認不出來的。」
蘇芸挽聽了笑道：「母后說得極是！還是語兒這個丫頭花樣多，把自己弄得跟個雪山上頭的仙女兒似的也就算了，連咱們的晞兒都成了個西域小仙童！真真是讓人喜歡得不行！連腰裡的刀都和那些胡人帶的一個樣子！不過咱們晞兒帶著刀做什麼？難不成也是要上山去打兔子嗎？」
龍御晞聽了連忙說道：「回皇伯母，晞兒不要去獵兔子，晞兒要去打大灰狼！姐姐說大灰狼的皮毛熱乎，用來做褥子最暖和。晞兒要獵到大灰狼，給皇祖母做狼皮褥子！這樣皇祖母到冬天就不會冷了！」
雲淺安聽了立時高興地不得了，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一些，不由得把龍御晞抱得更緊，嘴裡不停地叫著心肝寶貝。看得其他幾個年紀不算大的孩子嫉妒得不行，有幾個嬪妃看向龍御晞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語晴冷冷地看了幾人一眼，感受到語晴的眼神，幾人頓時紛紛垂下了頭，安靜地躲在了一旁。
語晴心中冷笑一聲，伸手拿起了茶杯靜飲。這些人如此針對晞兒，只怕是在惦記著襲承秦王府吧！義父多年未成婚，膝下更沒有一兒半女，要是沒有意外，將來必然是要從皇子中挑選一個合適的來繼承王府。只是誰也沒想到自己和晞兒的出現。自己倒是還好，只不過是個女子，而且又不是義父親生的；可是晞兒就不一樣了。雖然只是個母不詳的庶子，但若是義父一直不娶妻，膝下沒有嫡子，這秦王府卻也理所應當由他來繼承！只怕夏蘭情當初那麼痛快的向自己服了軟，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畢竟娘親和義父的年紀不小了，再孕育子女怕是不那麼容易的。
至於眼前的這些人，雖然不知道娘親的事情，但是晞兒的出現便已經昭告她們，秦王府同她們的兒子無緣。這些人只怕是早已經將晞兒這個「攔路虎」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處之而後快。之前是自己疏忽了，忘記了晞兒雖然只是一個小孩子，但是也涉及到了皇家的利益之爭。這次就這麼把他給領出來倒是有些魯莽了，看來得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仔細照看著他！只是畫眉她們幾個早就有了任務，這人手實在是不好選啊。
語晴正在心底尋覓合適人選的時候，聽雲淺安笑道：「咱們晞兒當真是招人心疼，哀家是越來越喜歡晞兒了。之前晞兒一直在王府里住著，除了初一十五，也不怎麼來哀家身前，哀家可是想得緊，這次出來就讓晞兒在哀家身前呆著吧。晞兒的年歲太小，還不到拉弓射箭的年歲。這次帶著他出來長長見識，圖個新鮮也就行了。要是走到哪裡都帶著他，語兒丫頭也玩不盡興。」
雲淺安說完特意看了看坐在下方的幾人，她已經活了大半輩子，又是在深宮中穩坐鳳位的正宮，豈會瞧不出在場幾個人的心思以及語晴的難處？這些人打天行的王府的主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因為天行膝下無子，她和皇上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天行既然有了兒子，她們竟然還不死心，反而針對其晞兒來了，當真是膽大包天！
難不成權利和地位就有那麼大的吸引力？親手足相爭還不夠，竟然連叔伯兄弟都不放過！這皇家富貴看起來是讓人羨慕不已，實則確實讓人膽戰心驚啊！雲淺安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妃子們，暗道：看來得和皇上說說了，是時候規矩規矩這些利欲熏心的東西了！該定下來的事情也要有所打算了……
不多時，宮女進來稟報靖忠王府的太妃娘娘以及各個國公府、侯府的老夫人們來給雲淺安請安。雲淺安聽了很是高興，看著一干嬪妃笑道：「時候不早了，你們都散了吧。這次難得出來一趟，都出去玩玩，省得平日里在宮裡悶得慌。尤其是不要拘著這些孩子們，難得出來一次，務必要讓她們玩得盡興才是！」
待一干妃嬪帶著各自的兒女退出去以後，雲淺安又看著蘇芸挽笑道：「挽兒也回去吧，玥兒那個丫頭難得出一次京城，卻鬧了病，你這個當娘的心裡頭肯定惦記著。而且這次宮裡頭出來的人也不少，京城那邊也是事事都要請示你。想來你也是不得閑的，就不必在哀家這裡耗著了。」
蘇芸挽連忙笑道：「母后哪裡的話，兒媳能陪伴在母後身邊是天大的福氣，兒媳心中是萬分歡喜的，恨不得時時刻刻能在母後身前照顧著。玥兒只是昨日有些累著了，晚膳又吃得有些多，所以夜裡積了食。早上兒媳來給母后請安前去瞧了她，她已經睡得安穩了，想必是沒有大礙的。而且璃兒和珍兒兩個也都在陪著她，她們姐妹幾個在一處說話，兒媳去了反倒是有些拘著她們。」
雲淺安拍著蘇芸挽的纖纖玉手，笑道：「哀家知道挽兒孝順，只是你也要顧及你自己的身子。瞧你一臉倦容就知道昨夜裡你一宿沒睡，襯現在沒事情，玥兒那裡也安穩了，你趕快回去補補覺。不然累到了怎麼辦？這次秋獮的意義你又不是不知道，後宮裡頭跟出來的人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還不都是要請示你這個皇後娘娘。偏巧春鸞和暖心兩個都沒跟過來，不然她們還能幫你照看個一二。哀家如今年歲大了，懶得理這些俗世；婉婉的身子骨本來就不好，還得照看著珍兒，也幫不上你；凡事也只好你多擔待一些，若是實在管不好，便讓冬柔幫襯著你一些。」
此事屋子裡出了雲淺安和蘇芸挽以及她們的心腹，便只有語晴和龍御晞兩個。語晴低頭喝茶，心中暗道：原來兩位貴妃娘娘竟然都沒有前來嗎？雲貴妃性子安靜，不理世事，而且她的兒子也小，沒來倒是還能理解。只是葉貴妃又為何沒有前來呢？而且之前自己一直沒有收到消息啊，難不成這其中有什麼端倪？
只是聽太後娘娘的語晴，似乎對德妃娘娘不是特別滿意呢！這又是怎麼一回事？而且這婆媳二人未免也太信得過自己了吧，這些體己話竟然毫不避諱自己。語晴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真不是一個好兆頭啊！一直以來自己故意不想去探究龍天征等人對自己如此恩寵的原因，但是這也不代表自己想不到。如今看來自己就這麼躲著也不是個辦法了，該來的總是要面對的。為今之計只能是先想個由頭，讓他們沒有辦法對自己「下手」，等到了日子以後，自己會儘快解決掉杜家的事情，嫁了娘親，給二哥娶了媳婦以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捲鋪蓋走人！
語晴回過神來的時候，蘇芸挽以及準備走了，語晴便連忙起身相送。走到院子門口，蘇芸挽笑道：「語兒丫頭就送到這吧，母后她老人家還等著和你說話呢。你等下和母后說完話，記得去瞧瞧玥兒。那丫頭惦記著你呢！」
語晴連忙笑道：「皇後娘娘放心，語晴昨日里瞧玥兒就有些乏累，今日娘娘又一早派人來傳話，語晴便想著是玥兒身子不爽利。所以就連忙讓人準備了一些解乏又容易消化的吃食，方才在給太後娘娘請安之前，已經讓人給她送去了。」
讚賞地看了語晴一眼，蘇芸挽又笑道：「你這個丫頭心思好生靈巧，真真是惹人喜歡。若是璃兒和玥兒有你一半懂事，本宮也就放心了。」嘆了一口氣，蘇芸挽拉起語晴的手，緩緩說道：「語兒，你既和璃兒、玥兒、珍兒幾個交好，年紀又比她們長一些，凡事就多教導她們一些。她們幾個雖然出身皇宮，但是卻被保護得太好，根本不曉得什麼叫做人心險惡。皇上和本宮縱然再疼愛她們，卻也分身乏術，總是會有力有未逮之處。」
「皇後娘娘謬讚了，語晴愧不敢當。幾位公主都是天之驕女，聰明伶俐當世罕見。語晴人微言輕，哪裡敢教導幾位公主。語晴承蒙幾位公主真心相待，定然投桃報李，真心與她們相交。」……
語晴送走蘇芸挽，回到雲淺安的屋子以後，就瞧見雲淺樺和幾個府上的老夫人們已經都入座在和雲淺安說笑了。有幾位還帶著自己的孫女一起來的。語晴給幾人問了一聲好，便乖巧地坐在了雲淺安身旁，臉上揚起了一抹適當的笑容，安靜地坐在那裡聽眾人談論著自己的衣裳。
耳朵里聽著幾位老夫人對這胡服毫不遮掩的讚美，眼睛瞧著那些千金小姐眼中拚命隱藏的羨慕，語晴心中笑得十分邪惡：桀桀桀桀，看來這次又能大賺一筆了！銀子啊銀子，快到姐姐的碗里來！
語晴在雲淺安的屋子裡坐了一陣，覺得自己這個活廣告的效果已經到達了一個極致，沒有必要再在這裡耗著了，便功成身退，奔向龍譽玥的所在地。到了龍譽玥的屋子，只見龍譽玥和龍玉珍兩個都睡在床上，龍譽璃卻並不在屋子裡。
語晴悄悄地上前給二人診了脈，確定姐妹二人的身子都沒有大礙，只是稍稍有些疲累，才放心下來。
語晴坐在軟榻上，瞧著龍譽玥和龍玉珍安靜的睡容，心中百味陳雜。自己進京這半年來所經歷的一切都彷彿是在夢裡，有很多事情都是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計。比如說龍家人對自己的好，這種好遠遠地超過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所以自己心懷愧疚，所以自己通過璃兒、玥兒她們來回報。
只是他們待自己的好又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陷阱，讓人忍不住地想要沉迷，一步一步地淪陷？這一次自己又該用什麼方式來結局呢？
驀地，語晴想起了上次在公中戲言時自己所說的未婚夫。語晴頓時眼神一亮，對啊，自己手中還有這麼一張王牌！只要是自己牢牢抓著這張牌，就算是皇上也不好多說什麼！這次秋獮這麼熱鬧，那個合適的人選應該也來了。真是老天眷顧啊！
於此同時，京城外西南方向的官路上，一行充滿異族特色的人馬正在馬不停蹄地趕路。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裳，企圖把自己包的更嚴實一些。嘴裡低聲嘟囔著：「這京城也太冷了，才中秋便要穿這麼多衣裳，這冬天還要怎麼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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