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鳳姐

第一節

「離家出走？」鳳姐愣了，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答案，回過神來，她問：「為什麼？」

「因為不喜歡。」伊嘯如實回答。

「不喜歡？」鳳姐倒是沒有再多問，她叫了木頭的女人出來做飯，然後招手讓伊嘯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鳳姐拿了支煙，又扔給他一支，兩人點上。

「那你來這還有別的目的？」說着，鳳姐的眼睛不自主的王茶几上的刀看去。

「本來想在外面打工，等以後混出名堂，賺了錢再回去。」伊嘯想起在火車上時自己的豪情壯志。

「打工？做什麼？」鳳姐實在是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大學生，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倒是忘了自己當年是如何厭學，然後跑出來混社會的。

「暫時還不清楚。」伊嘯說到這就有點不自信了，畢竟是二十一年來第一次出遠門，而且還是離家出走，身上除了那個裝着醫用物品的鐵盒子之外就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了，就是連錢也只有1000塊。

「嗯。」鳳姐略有所思的點點頭。

木頭的女人招呼兩人吃飯。

在餐桌前坐下，伊嘯才看清木頭女人的模樣，在鳳姐的介紹下知道她叫莫娜，是個小學教師，教語文的。

莫娜大概30歲左右，全身上下有一股成熟的韻味，五官長的很精緻，齊耳的短髮讓人顯得很精神，兩隻眼睛並沒有紅腫，顯然沒有哭過，看樣子對木頭的受傷應該是習以為常了。

在知道木頭的傷口是伊嘯包紮處理的之後，莫娜很是感激的對他說了聲『謝謝』。

「救死扶傷是每個學醫者的天職。」伊嘯很是大義凜然的說出這句話，那樣子彷彿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個滿身正氣，救死扶傷的大夫了。

伊嘯此時的表情讓鳳姐和莫娜都是一愣。鳳姐楞的是剛才他說自己離家出走是因為不喜歡，可是現在又表現出如此大義凜然的樣子。莫娜楞的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有着這麼高尚的想法，心中不禁對伊嘯有了一份好感。

「嫂子，等木頭哥醒了之後，身上的傷口可能會很痛。」伊嘯拿出一個小藥瓶，倒了兩片葯出來，「這是止疼葯，待會兒給木頭哥吃了，可以緩解疼痛，但是不能多吃，會上癮。」

「嗯。」莫娜點點頭，仔細的把藥片收好。

三個人不再說話，隨即默默的吃完飯。

第二節

木頭在幾個人吃完飯後沒一會兒就醒了，他的身子還很虛弱，說話聲音很小，吃了止痛藥之後，木頭就要和鳳姐說話。

伊嘯很自覺的留在客廳里，莫娜也在鳳姐進去之後出來了房間，對着伊嘯微笑一下，然後進廚房給木頭準備補品。

客廳有一台海信的37吋的液晶電視，DVD，功放，音響，設備齊全。

伊嘯看了看DVD下面的抽屜，沒有光碟，只好打開了電視，現在是7點多一點，每個頻道都在放新聞聯播，實在沒什麼意思，關了電視，點了支煙，伊嘯只好坐在沙發上發獃。

「鳳姐，這次砸場子的人都是外地人。」木頭只能趴在床上，動也不動。

「我已經讓兄弟們去查了，這些日子你就在我這，好好養傷。」鳳姐說完，點了支煙，遞給木頭，「我只抽中南海，你先將就著吧。」

木頭用沒有受傷的左臂接了煙過來，慢慢的吸上一口，確實沒什麼勁。

「這些人突然出現，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木頭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形，「不少兄弟都受傷了，他們怎麼樣了？」

「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鳳姐安慰道。

「鳳姐，我認為這次場子被砸事發突然，老金的情報沒有到位，是不是······」木頭欲言又止。

「木頭，沒有證據不能亂說，大家都是過命的交情。」鳳姐知道他想說什麼，因為自己也有懷疑，可也只是懷疑，在沒有確鑿證據前，她也不好提出來。

「嫂子！」木頭喊了一聲。

鳳姐的身子震了一下，自從陸定北死後，她憑着自己的手段接替了白虎堂堂主的位子，並被老大和其他堂口的堂主承認，白虎堂里就沒有人再叫她嫂子了，現在木頭這麼叫，肯定是有什麼特別的話要說。

「老金雖說是送他女兒去美國讀書，可他是負責情報的，白虎堂的地盤上出現陌生人，他們不可能一點消息也沒有吧？」木頭吸了口煙，繼續說：「阿火跟我都是給堂口管理地盤的，可他前幾天剛去了香港，這伙陌生人就開始砸場子，砸的卻是我看的場子，而且似乎就是沖我來的。」

「好了，木頭，不要再說了。」鳳姐喝斷了木頭，「我自有分寸，安心養傷就可以了，其餘的事情我來處理。」

這時候門被敲響了，房間外傳來莫娜的聲音：「鳳姐，木頭的補品做好了。」

「進來吧。」鳳姐站起身來，「你好好養傷吧，不要多想了。」

「好吧。」木頭無奈的點點頭。

「鳳姐。」莫娜開門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碗，低聲叫了一句。

「嗯。」鳳姐應了一聲，說：「好好照顧他，有什麼情況就告訴伊嘯。」

「我知道了。」莫娜把手中的碗放到寫字枱上，接過木頭手中的煙蒂，掐滅在煙灰缸里，然後端起碗坐到床頭開始喂他。

第三節

鳳姐從房間里出來，看到伊嘯坐在沙發上發獃，心下有些奇怪。

茶几上的煙灰缸里多了幾個煙蒂。

「在想什麼？」鳳姐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

「哦，鳳姐，沒想什麼。」伊嘯回過神來，伸手去摸茶几上的煙盒，拿到手裏才發現已經空了。

鳳姐把自己的那盒扔到茶几上。

「木頭哥怎麼樣了？」伊嘯點了一支問。

「好多了。」鳳姐簡單的回答。

「叫他暫時不要亂動，兩周左右，傷口差不多就能癒合了，一個月就可以下床走動了。」伊嘯沒有注意到鳳姐的語氣。

「嗯。」鳳姐點頭同意，也點了支煙。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莫娜沖房間里出來了。

「鳳姐。」莫娜低頭叫了一聲，然後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來，沖伊嘯微微點「木頭呢？」鳳姐問。

「睡著了。」莫娜回道，然後轉臉對伊嘯說：「木頭讓我先謝謝你，等他傷好之後請你喝酒。」

「木頭哥客氣了。」伊嘯趕緊擺手，「只要他沒事就好。」

「謝謝。」莫娜低聲道了謝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客廳中又陷入了沉默。

伊嘯抬頭看了看客廳牆壁上的掛鐘，已經快9點了，他想說『天晚了，休息吧』。轉頭卻發現鳳姐正在看他，莫娜依舊低着頭坐在那裏，似乎是在發獃。

「莫娜，今晚先委屈你在客房打地鋪，明天我會找張床來。」鳳姐對莫娜說。

「好的，鳳姐。」莫娜點點頭，「那我去睡了。」

「去吧。」鳳姐擺了擺手。

莫娜起身又沖伊嘯點點頭，然後進了房間。

「你不去睡？」鳳姐又問伊嘯。

「哦。」伊嘯本想說其實自己並不困，可是呆在客廳里又沒什麼事情好做，只好說：「那我也去睡了，鳳姐，你也早點睡吧。」說完準備起身。

「等等。」鳳姐抬手阻止了伊嘯起身，問：「你會喝酒嗎？」

「會。」伊嘯應到。

現在的學生哪有不會喝酒的，特別是伊嘯，這兩年裏別的不敢說，酒王的名號在整個醫專里是絕對響噹噹的。兩年下來，找伊嘯拼酒的不計其數，男女都有，可都是大敗而歸，這讓他吃了不少免費的酒席。

第四節

鳳姐從廚房拿了幾聽罐裝的啤酒出來，擺在茶几上。

一人打開一聽，伊嘯慢慢的喝了一口，鳳姐卻是仰頭灌了一大口。

伊嘯也不勸她，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勸，只好抱着啤酒慢慢的喝着。

「是不是混不出名堂你就不回去了？」鳳姐用手背擦了擦嘴，突然問伊嘯。

伊嘯頓了一下，然後仰頭灌了一口，他在想這次離家出走到底是對還是錯的。

「回答我。」鳳姐搖了搖手中的罐子，已經空了，她又打開一罐。

「應該是。」伊嘯有些不確定，他看得出鳳姐有話要說。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應該是？」鳳姐這次慢慢的喝了一口，「像個女人一樣。」

「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混出名堂來。」伊嘯實話實說，他手中的罐子也空了。

「這還差不多。」鳳姐啟開一罐，推了過去。

「其實我本來就不想學醫，我一直希望學計算機，可是高考分數比預想的要差許多，民辦大學的學費又太貴，只好就近找了一所醫專，準備畢業之後隨便找個適合的工作慢慢的混日子。」伊嘯喝了口酒，又說：「可我常常在想，這樣的生活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我會不會就像所有普通人那樣，日復一日的重複無聊的工作，過着無聊的生活，找個老婆，生個孩子，簡簡單單，平平安安，小心謹慎的直到終老。」說完這一段，伊嘯覺得有些口乾，端起啤酒又喝了一口，然後點了支煙。

鳳姐很仔細的聽伊嘯講完，並沒有說話，她想起自己16歲就輟學出來混，17歲跟了大她8歲的陸定北，19歲生了女兒陸小貝，到今年已經26歲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10年。這10年來她不止一次想過自己當初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可是混黑社會不是干工作，工作不喜歡了可以換行，一旦入了江湖，那就是身不由己了。

「你想不想跟我混？」鳳姐突然問。

伊嘯沒想到鳳姐會問他這個，頓時楞在那裏。

「我問你想不想跟我混？」鳳姐又問了一遍。

「這······」伊嘯有些為難，他實在想像不出自己混黑社會是什麼樣子。

「想還是不想，像個男人一樣，痛快一點！」鳳姐把第二個空罐子拍在茶几上，追着問。

「鳳姐，能不能讓我考慮一下？」伊嘯只好先拖一拖。

鳳姐也沒指望伊嘯馬上答應，見有說服他的可能性就緩了下來，不再緊逼着問，只是說：「你好好考慮一下，不過這段時間你不用去找工作，就在家裏跟莫娜一起好好的照顧木頭。」

伊嘯心說自己怎麼都跑不了，有點暗恨自己的手臭，怎麼抄了這個地址，可眼下的情況讓他沒得選擇，不得不答應，「我會的，鳳姐，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