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家出走

第一節

伊嘯提着行李站在這棟高級公寓樓前，嘴上叼著一顆中南海，一副落魄的民工樣。

伊嘯是個醫專的大二學生，學的是麻醉，可他高考時的初衷是學計算機，所以這兩年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煎熬。今年他實在熬不下去了，趁著暑假，留了封信，在家裏的通訊薄上隨便抄了一個遠房阿姨的地址，然後離家出走了。

『滴滴』，身後響起了汽車喇叭聲，伊嘯趕緊閃身躲開，一輛紅色的寶馬開了過去，司機是個漂亮的女人，她搖下車窗，看了伊嘯一眼，罵了一句「鄉巴佬」。

伊嘯倒是沒生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確實有些風塵僕僕。拿出寫有地址的那張字條，核對了一下，就是這裏。

「你是幹什麼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嚇了他一跳。

兩個保安走了過來，一臉嚴肅。

「找人。」伊嘯很老實的回答。

「找人？找誰？」保安有些不相信，因為伊嘯的打扮。

「哦，301的李美鳳，她是我阿姨。」伊嘯拿出那張字條來，遞給其中一個保安。

「301？」兩個保安明顯的一愣，然後換了一副笑臉，「鳳姐是你阿姨？」

「是我的遠房阿姨，我來這邊過暑假。」伊嘯不會說自己離家出走，而且他也沒有發現兩個保安的笑容中帶着一絲畏懼。

「哦，過暑假，鳳姐現在不在家啊。」一個保安說，「要不你先到保衛科呆一下吧。」

「保衛科？」伊嘯心想聽着怎麼這麼彆扭，於是搖了搖頭，說：「我去樓上等一下吧。」說完也不再理會兩個保安，徑自上了樓。

兩個保安討了個沒趣，又繼續巡邏去了。

門鎖著，確實是沒人。伊嘯把行李放在門口，然後坐下，說是行李，裏面也只有簡單的洗漱用品和幾件衣服，連鞋都沒有一雙。

手機在上火車之前就給賣了，換成了包里的幾條中南海，他拿了一顆出來點上,心裏在想這個未曾謀面的阿姨是個什麼樣子。

地上已經扔了四五個煙頭，伊嘯有點犯困了，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然後把錢包揣好在懷裏，閉上眼睛準備眯一會。

樓下傳來了尖銳的剎車聲，接着是麵包車的拉門聲，然後是吆喝聲，吵吵嚷嚷的聽不太清，不過伊嘯倒是聽到一句好像是『抬下來』。伊嘯可不會去管這些，他整了整身子，又閉上眼。

樓道里傳來了上樓聲，跑在前面的應該是個女人，因為鞋跟踩在樓梯上的聲音是女性高跟鞋踩在上面特有的聲音，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一個身穿紅色緊身皮衣，綁着馬尾辮的女人跑了上來。

看到伊嘯坐在門口，女人先是一愣，然後把右手伸到后腰上，緊緊的盯着伊嘯，然後謹慎的問：「你是誰？」

伊嘯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女人，覺得應該就是自己的遠房阿姨李美鳳，可是很奇怪她為什麼會是這麼一副樣子，但伊嘯還是站起來，盡量微笑着說：「阿姨，我是伊嘯，伊國慶的兒子。」

「阿姨？」女人沒有想到對面的這個人說出這句話來，不過沒等她有什麼反應，樓下又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大聲喊著『鳳姐，快開門』。

女人立馬大聲喊道：「快把他抬上來！」然後拿了鑰匙開門，對伊嘯說：「你先進來吧。」

第二節

伊嘯提了行李跟着女人進了房門，還沒等他把行李放下，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接着有人使勁推開門，四五個人駕着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進來了。

「快，快把木頭放在沙發上！」李美鳳招呼著幾個人把那個『木頭』穩穩的放在沙發上，然後對其他人說：「快給老劉打電話，讓他過來！」

幾個人立馬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然後沒一會兒就有人說：「鳳姐，今天是老劉他爹的忌日，昨天老劉就回老家了！」

李美鳳一腳踹在茶几上，罵道：「媽的，早不忌日，晚不忌日，偏偏這時候忌日，快，趕緊再找人來！」

「要不我來試試？」伊嘯小聲的說了一句，不過其他人都在打電話，沒有人聽見，現在這時候也沒有人去注意他，於是他加大了音量喊了一句「讓我來試試！」

房間里的人這才注意到他，都是一臉戒備的盯着他，李美鳳也想起這裏還有一個外人在。

看到幾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伊嘯又降低了聲音說：「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我想我應該可以給他看看。」

「快，快給他看看！」李美鳳一把把伊嘯拉到了沙發邊。

這個叫木頭的身上已經都是鮮血，兩眼緊閉，是暈過去了，不過臉色並不白，失血應該不是很多。

伊嘯拖過自己的行李，拿出一個四方的小鐵盒，裏面都是他在醫學院時拿到的醫學用品，當然，是沒有經過老師同意的拿，基本上能裝進去的那些個醫學常用物品都能在裏面找到，而且還有四支麻醉藥在裏面。

用剪子剪開了木頭的衣服，背上有一條刀傷，右臂上一條，左大腿上一條，不過都不是很深，要不了命。

舒了口氣，伊嘯對幾個面帶憂色的人說：「沒什麼大事，傷口不深，沒傷到要害，也沒有傷到筋骨，我給他處理一下，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那你趕緊處理！」李美鳳着急的說。

「嗯。」伊嘯點點頭，開始處理傷口。

謹慎的處理好木頭的傷勢之後，伊嘯用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站起身對眾人說：「好了，處理好了，給他買點補血的東西，讓他多休息，不能劇烈活動，如果他身體素質好的話，差不多一個月應該就可以下床活動了。」

「嗯，先把木頭抬進客房。」李美鳳吩咐幾個男人。

「阿姨，洗手間在哪裏？」伊嘯問，因為處理傷口，他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沾血跡。

『阿姨』？幾個動手去抬木頭的男人愣住了，剛才在伊嘯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們就在猜測這個年輕男孩的身份，因為鳳姐的老公死的早，所以大家都認為這個男孩是鳳姐養的一個小白臉，當聽到這一聲『阿姨』的時候，都有些愣神，因為這個回答實在超出了他們的想像範圍。

「就在廚房旁邊！」李美鳳把手一指，然後又催著幾個人把木頭抬進了客房。

「哦。」伊嘯點點頭，提着行李進了洗手間。

第三節

伊嘯仔細的清洗了身上的血跡，衣服就放在了一個盆里泡上，準備晚上的時候洗一下。換了一件襯衣，伊嘯理了理頭髮，從衛生間里出來。

鳳姐坐在沙發上，看着窗外。幾個男人從客房出來，站到沙發後面，低聲的說：「鳳姐。」

「嗯。」鳳姐應了一聲，轉身看向伊嘯，「你過來。」

伊嘯走到沙發前，小心的站好，謹慎的叫了一聲『阿姨』。看眼前的情形，自己的阿姨很可能是個角色，而且還不是個善角。

「你剛才說是誰的兒子？」鳳姐問話了。

「伊國慶。」伊嘯回答。

「哦。」鳳姐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乎在回憶自己是否有這個遠房親戚。

鳳姐身後的幾個男人很是玩味的看着伊嘯，不過眼神中還是有着警惕，雖然他剛剛救了木頭一命，可是在沒有確定他的身份之前，不排除敵人的成分。

「你從哪裏來？」鳳姐又問。

「Z市。」

「來做什麼？」

「學校放暑假，在家裏無聊，所以出來走走。」伊嘯現在可不想說自己是離家出走。

「為什麼會到這裏？」鳳姐追問。

「我在家裏的通訊簿上隨便抄了一個地址就來了。」伊嘯把那張字條拿了出來。

鳳姐沒有接過來，只是簡單的瞥了一眼，然後點點頭，從身後抽出一把刀，放在桌子上。

伊嘯心裏有點怕，鳳姐身後的幾個人也有點奇怪，聽着似乎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啊，鳳姐怎麼把刀給拿出來了。

「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鳳姐緊緊盯着伊嘯的臉問。

「來之前，確實不知道。」伊嘯雖然緊張，可是人家這邊好幾個人，自己想跑也沒地方，只好老老實實的回答。

「嗯。」鳳姐回頭對其中一個人說：「老水，把他的行李提過來。」

「是。」一個平頭的瘦弱男人走了過來，拿起了伊嘯的行李。

伊嘯知道這是要檢查他的行李，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看着這個叫老水的男人把行李打開，一股腦的倒在地上。

老水翻看了一下，找到了身份證和學生證，有幾條中南海的煙，剩下的就是幾件衣服，還有就是剛才伊嘯處理傷口時拿出的那個方形的鐵盒子。

把證件和煙，盒子放在沙發前的玻璃茶几上，老水又站回到鳳姐身後。

鳳姐看了一下證件，拿起一條煙，笑着問：「你也抽中南海？」

「嗯。」伊嘯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鳳姐打開了那個鐵盒子，看到的都是一些說不上名字的醫用品，她看了兩眼，把蓋子蓋好，站起身走到伊嘯身前，圍着他轉了兩圈，然後在伊嘯面前停下，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

伊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因為近距離面對的原因，他發現鳳姐很漂亮，如果非要說的話，那是一種妖艷的美，就像是蒲松齡筆下的狐狸精，特別是那雙眼睛，勾魂攝魄。他不敢看鳳姐的眼睛，於是往下看去，結果看到鳳姐那對深紅色的唇。

第四節

鳳姐倒是不在意被別人這麼看，她盯着伊嘯看了一會，然後問：「那你現在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伊嘯看了看鳳姐身後的幾個人，說：「現在知道一點。」

「嗯，知道就好。」鳳姐坐回到沙發上，對着老水說：「老水，你等下去把木頭的女人找來，讓她照顧一下木頭，就在我家。」

「鳳姐，這不太好吧。」老水似乎有些為難。

「怎麼不好？」鳳姐瞪了他一眼，「我的兄弟受傷了，在我家裏休養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可是鳳姐······」老水還想說什麼。

「沒有可是。」鳳姐擺手打斷了老水後面想說的話，「你現在去把木頭的女人接來，你們幾個出去買點補品回來。」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只好道了聲『是』，離開了鳳姐的家。

「還有一間客房，你就住在另一間。」鳳姐從拆開的一條中南海里拿了一包出來，拆封，點上，慢慢的吸了一支，「我也一直抽中南海。」

「哦。」伊嘯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說這句是什麼意思。

「你既然在我這，就得懂我這的規矩，不該問的，不能問，不該說的，不能說，不該知道的，就不能知道，明白嗎？」鳳姐吐出一個煙圈，很是工整。

「我知道了。」伊嘯小心的點點頭。

「伊嘯？」鳳姐又拿起學生證，低聲重複了一下上面的名字，「這名字真奇怪。」

呃，這讓伊嘯很是鬱悶。

沒多久，買補品的人都回來了，超市裏的補品每樣都買了一份，最讓人掉眼鏡的是還有孕婦用的。

「好了，你去客房收拾一下吧。」鳳姐擺擺手，示意伊嘯離開。

「嗯。」伊嘯知道他們肯定有事情要商量，提着行李進了客房。

客房不是很大，不過傢具倒也齊全，一張單人的小席夢思床，一張寫字枱，一個衣櫃，如果有個獨立的衛生間，那就更完美了。

把行李放進衣櫃里，伊嘯便無事可做了，只好坐在床上發獃。可是房間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幾個人在客廳的談話恰好可以聽到。

老水回來了，帶着一個女人。鳳姐讓她去另一間客房看一下木頭。

「鳳姐，這次的事情有蹊蹺啊！」老水說話了。

「嗯，我也覺得奇怪，按理說在咱們白虎堂的地盤上突然出現身份不明的人，我們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鳳姐說。

「他們來的快，消失的也快，我們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場子就被砸了，木頭也受了傷，可是我讓手下兄弟在整個白虎堂的地盤上找人，連個影子都找不到。」老水接着說。

「老金和阿火呢？」

「老金送女兒去美國念書，過幾天回來。阿火的丈母娘過50大壽，前天他們一家去香港旅遊去了。」

「媽的，他倒是懂得享受。」鳳姐罵了一句，又拿了一支中南海出來。

老水從口袋拿了一個ZIPPO出來，『叮』的一聲脆響，翻開蓋子，『噗哧』，磨石打火，遞到鳳姐跟前。

「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你注意下其他幾個堂口的情況，看樣子需要跟大哥打個招呼了。」鳳姐吸了一口煙，然後說：「還有，讓兄弟們繼續找那些人的下落，我就不信他們能憑空消失。」

「是！」幾個人齊聲應到。

「好了，你們先走吧。」

幾個人離開了，伊嘯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開門出去。

鳳姐還坐在沙發上，手上又新點了一支煙，茶几上的煙灰缸里已經有好幾個半截的煙把子。

「阿姨，晚飯吃什麼？」伊嘯問。

「不要叫我阿姨，你跟他們一樣，叫我鳳姐就行了。」任何一個年輕女人都不會這麼早就被別人叫做阿姨的。

「哦，好的，鳳姐，晚飯吃什麼？」伊嘯改口問道。

「木頭的女人在，讓她隨便做點。」

「哦。」伊嘯點點頭，轉身準備去叫木頭的女人。

「你真的只是出來過暑假？」鳳姐突然問。

伊嘯頓住了身子，他慢慢轉過身，知道不能瞞得住這麼精明的女人，只好低聲說：「我是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