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苦衷不能說我明白這種感受

明天的付淵然又會再次離開我，只是這次是我放手讓他離去。

離開多麼可畏，我放手讓你走又如何…

午飯過後，淵然陪我來到咖啡店。

這家點也是許多年前我和他經常聚集的地方。

在這裡，他偶爾也會把肩膀借給我當枕頭。

「冉晴。這次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萬一我回不來怎麼辦？」

「付淵然，你說什麼胡話？我讓你去治病，又不是去自殺！」

好像我說錯了什麼話，淵然只是呡了一口桌上的咖啡，陷入沉默。

「付伯伯怎麼樣？你去看過他了吧？」一句話，緩解了我和他尷尬的氣氛。

「也就那樣。除了曲叔叔和我誰也不見。不過今年他就能出獄了，爸爸的苦日子也算到頭了。」

害付伯伯坐了那麼多年的牢，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淵然的手機在桌上振動起來。他先是看了看號碼，又抬頭望望我。最後拿起電話，走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接聽。

不知電話那頭的人是誰，給他說了什麼。有時他會皺皺眉頭，看淵然的樣子這件事讓他很著急。

「冉晴，我出去一下。」

沒等我開口說話，他就已經跑下了樓去。

其實我想告訴他：淵然，小心點…

這次，我又被一個人留在了外面。

喝著杯中苦澀的咖啡，臉上的眼淚不小心流到了咖啡里。

咖啡是苦的，眼淚是鹹的。那為何我嘗不到鹹味。或許眼淚和咖啡本就是一對，只是搭配得不合適。

就像我和付淵然。我是火，他是木頭。木頭怎麼能去擁抱火？

想到這些，真是可笑又可悲。

喝完杯中剩下的咖啡，我準備走路回酒店。

眺望那些大大小小的斑馬線，再看看川流不息的人群。我希望能有人陪我過紅綠燈，有人能在十字路口的岔路拉我一把。

忽然，我感覺到背後有雙手，把我朝馬路中央推了一把，又快速得把我拉回去。我活活被嚇出一身冷汗。

「曲冉晴。」柔媚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蘇媛夕！你幹什麼！知不知道會死人啊！」我氣急敗壞得對她吼道。

可她卻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雖然我希望你死，不過淵然會心疼的。」

「你跟著付淵然來到了這裡？」

「不。我有一個好朋友就在這裡。而且你認識，季暮。」

「我不認識。」

「你很好奇為什麼你爸爸會讓你嫁給季暮吧。季暮說過，他喜歡我，願意為我做任何事。」

原來裡面還有蘇媛夕在搞鬼……

「所以，你就利用他。然後等我和他結婚了，你就可以和淵然好好過下去…」

「曲冉晴。你放著好好的夏堯不愛，偏偏來和我搶付淵然！現在，你還不是自己進了自己的牢籠。」

「嗯。淵然最近會去美國治病，你和他一起吧…好好照顧他。」

我就扔了這麼一句話給蘇媛夕，然後徑直走過馬路。

蘇媛夕，你說我搶付淵然？我十二歲那年就認識了他，你十二歲的時候在哪兒？你說我放著好好的夏堯不愛？那你為什麼沒有和季暮在一起？

沒想到，我這樣魂不守舍地走路也能活著回到酒店。

走到窗子前面，我哈了一口氣，一股冷氣從我嘴裡傳出來。

我伸手觸摸，它又立刻消失不見了。

付淵然，你是否就如同這股冷氣一樣，讓我永遠也夠不到，抓不住。

一雙溫暖的手從背後抱住我，他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冉晴。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以後還有沒有今天這樣暖人心的陽光。」

淵然咬了咬我的耳朵，然後對我撒嬌。

「冉晴。我要去美國，可能要去很長一段時間…」

「嗯。去吧…」

面對這個消息，我應該快樂還是應該悲傷。畢竟是我讓淵然去的，而且他是去治病，況且還能遠離這場漩渦。

這樣也好。付淵然，我若給不了你輝煌，那我就放手，給你碧海藍天。

「冉晴。你會快樂，幸福的對嗎？」

沒了你，我如何去快樂，如何去幸福。

「嗯。我會和夏堯幸福的。對了，你去哪兒了？」

「爸爸還有幾個月就能出獄了，有些手續要去辦理一下…」

雖然我能聽出他是在撒謊，可我不想拆穿他。既然他撒謊，就是不想讓我知道，那我也就不問了。

我轉正身子，把頭埋到他的胸口。

「付淵然。你去了美國每天寫一篇日記好不好？回來的時候給我看。」

我想知道，沒了我的他會有怎樣的心情。雖然他離開了我七年，在這七年裡他沒有回來看我，是因為他以為我不會等他，以為我對他早已沒了牽挂。

「我在空間上給你寫，只對你一個人開放。」

我埋在他胸口上努力地點著頭。

「傻瓜。」

淵然不停地撫摸我的頭，就像安慰一個哭泣的孩子那樣。

「付淵然，你別老說我傻。」

「好好好，我不說。付淵然才傻。」

對，就是你傻，你從離開我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傻。傻到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樣還不告訴我。傻到生病也不想要我知道，傻到明明胃疼，還躲到廁所里！

我抬頭，這是最近我唯一一次看到淵然的笑容。這個笑容才是我愛的。我就說嘛，我愛的人他有這個時間上最暖心的微笑。

「今天晚上會有星星嗎？你說過陪我看。」

「當然有啊。現在有太陽，晚上就有星星。」

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這樣在一起了吧。淵然，以後我會離你好遠好遠，可是，不管再遠，你也會眺望我的，對嗎？

付淵然，如果我對你的愛非要用擁抱來表達，那刺蝟怎麼相愛？如果非要用溫暖來表達，那蛇怎麼相愛？所有，你知道，我知道就好。

「快來，多吃點。把肚子吃得鼓鼓的。以後你都要這樣，我在美國才能不擔心。」從上桌到現在，淵然的筷子幾乎就沒有喘過氣。

「別夾啦。都吃不完了…」

我總是向他埋怨道，以前在一起是這樣，現在快分開了也是這樣。

淵然自己都沒有吃過碗里的飯，他一直就在旁邊看著我。

其實他不看我反而會好一些，他一看我我心裡就特別慌。因為以後我們都不能再這樣相處了…

我也開始時不時地抬頭看他，而且我會向他做鬼臉。淵然有時就向我吐吐舌頭然後翻翻白眼。

我會勉強笑笑，淵然也是。只是他的笑容挺逼真的。

黃昏，我想陪你看日出到天亮。

酒店上面的露天陽台，我覺得是這座城市適合看黃昏，看星星的地方，還能看見這座城市裡起起伏伏的房子。

站在三十四樓俯身朝下面看。我好像明白，原來死是一件很簡單，且很容易的事，從這裡跳下去，不就解脫了嗎？

「怎麼，你想下去？要不要我推你一把。」雖然淵然這樣對我說，可他卻一直都緊緊捏著我的手臂，他明明就是害怕我會掉下去。

「就算你把我推下去，我也不會怪你。」

「我怎麼捨得你死…」

蘇媛夕，你說對了，我死了，淵然會心疼。

張開手臂，看著天空中泛黃的雲朵，真舒坦…

「付淵然，你看那些雲多美呀。去給我拿下來吧。」

「會摔死的。我才不去…」

「你都不怕為我坐牢，你還怕為了我死啊？」

「反正就不去。我去趟洗手間。」淵然嘟嘟嘴，吐吐舌頭。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終於能卸下剛才那個偽裝的自己。我們都應該學一學鱷魚。鱷魚就夠堅強，只是它哭的時候，眼淚都笑了。

看著天色漸漸暗下去，還是不見淵然的人影。

他是去廁所還是因為肚子痛…

「啊！」轉過身，發現淵然早已經站在我的後面。

「付淵然！你怎麼不叫我！還有，你的嘴角…」

淵然的嘴角有種鮮紅的液體，那分明是血。

「是不是又開始痛了？」我用拇指摸著他的嘴角。

他卻將我的手打開，自己用手臂抹去血跡。

淵然靠到欄杆上，把頭低下，看了看下面的高度。

我從衣服的包里掏出衛生紙走到他身旁，遞給他。

他只是苦笑著擦擦，又用頭撞擊著欄杆。我伸手，擋住了他的頭。有點酸痛在我手上傳遍開來。

淵然把我的手拉到他面前，用心疼的眼神看著。看見他這樣我又何嘗不心疼？

我知道，他的每一次疼痛都像是有千萬條蟲子在吞噬他的胃。

我們就這樣一直沉默，沉默到月亮爬上來。他才把我摟入懷裡。

「你不是想看星星嗎…」

誰想看星星了，我只不過是想讓你陪陪我而已。

月光如此皎潔，只是我和付淵然的心早已不似從前。

從前，我們只是簡單地想著在一起幸福就好。現在，我和他都懂得顧全自己想要顧全的人。

或許，今晚是我和你在一起最後一次看星星。或許以後都不會再有了。或許以後，我和他的故事只能想想而已。

「冉晴，是不是累了？我背你下去睡覺。」淵然的聲音如此甜膩，他漸漸哄我入睡。

沒等我開口，我已經被他背在背上。

「淵然…」

「別說話。睡覺。」

「那你別走，陪著我。」

我往他背上蹭了蹭，口水好像流到了他背上。

漸漸，我感覺到我睡在大床的掌心。好像還是付淵然的背比較溫暖…

淵然的手心被我握出了汗，他好像沒有要抽出的意思。

後來，我感覺那雙手離開了我的掌心，我心裡一空，連做夢都是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