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失蹤

南宮銳在殿內來回走動,急促的腳步聲彰顯出他此時內心的焦慮煩躁。他最信賴的幾個心腹全部跪在前方,神情嚴肅,沉默不語。氣氛一片壓抑。

太子黨與趙左相一黨早就關係分明,哪怕以前南宮銳和趙左相曾在一條戰線上合作過,但他早已經暗中處理好其間對自己不利的痕迹。比如他即便參與了皇后和趙左相以前的部分陰謀,現在也證據盡毀。按理來說,他們的倒台本對太子黨沒有多大影響,卻由於事變突然和端木弈的插入,將他們生生牽連了進去。端木弈精於利用言論方向,先發制人地擴散了對他不利的信息,以致南宮銳所處的形勢嚴峻。

終於,南宮銳稍稍平緩了內心的躁動,坐回到椅子上整頓好情緒,沉聲問道:「軍隊的情況怎樣了?」

「回太子殿下,臣儘力阻攔,但仍是被調離了兩大營。」

「回太子殿下,在削兵政策的壓迫下,太子軍被削減了三千精兵。」

……

南關銳眼睛充血,綳著臉隱忍地聽完所有稟報。端木弈回歸軍營,與皇上雙管齊下,着重削減太子黨的兵力。攝政皇子?南宮銳額間青筋爆起,皇上竟是如此毫不掩飾想要立端木弈的私心,不僅早早為他準備好右相和榮王府的後台,現在還打算讓端木弈與藍府早日聯姻,鞏固勢力。

既然不把他當兒子,莫怪他不把他當爹。南宮銳神情陰狠,將多日來在心裏醞釀的戰略化作簡單的兩個字冷冷吐出:「兵變。」

其他人沒有過多驚訝,即便太子不提,他們也已經暗自商量了這個方法。而太子主動提及,最好。在朝廷這個殺人於無形的戰場,若順着此形勢下去,不僅僅是喪失權勢那麼簡單,而是性命不保。誰會允許被廢的太子安然呆在朝廷?一旦坐上皇位的不是南宮銳,他們都得死。當他們選擇了南宮銳,他們的性命便已經與太子相連。太子興,他們生;太子敗,他們亡。趙左相一黨便是當前鮮活的例子。趙左相一倒,他的心腹無一倖免盡數落馬,全部判處死刑。所以哪怕兵變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他們也要放手一搏。「臣等謹遵太子吩咐。」

南宮銳握緊椅子的扶手,目光悠遠地望着遠方。他和端木弈,註定只能存活一個。

成敗,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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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悅趴在桌上,盯着眼前的那枚玉佩,其上的「琰」字猶如清流涌動,靈光奪目。

兩天下來,在這裏她享受到了從沒有享受過的待遇。所有人都以她為中心,對她一致的畢恭畢敬的態度,只要自己有任何需要,他們都能夠及時滿足,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她不否認最初是一時心動決定嘗試接受夜修的要求,但現在,她貌似,是真的心動了。

林徽悅的眼神從迷離逐漸變為清晰。是啊,只要她是玉佩的主人,她可以被更多的人疼,被更多的人呵護,可以成為所有人的關注,可以應有盡有,既然給了她機會拋卻不公的命運,她為何不好好抓住?她握緊玉佩,坐直身子。今晚就會見到顧琰本人,只要不露出破綻,一切都沒有問題。

夜深人靜。

林徽悅從屋內走出,灑在庭院中月光彷彿積水般空明,透過蔥蔥樹葉投下斑駁交橫的蹤影。而在那裏,一人身着黑袍,不言不語,彷彿與夜色相融。

林徽悅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顧琰身後,低聲說道:「好久不見。」

顧琰聞言轉身,透過葉縫而下的月光恰好灑在他的臉上,林徽悅為之一窒。

天人之貌,傾國傾城。

「你還記得我?」顧琰盡量將聲音放柔和,哪怕他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陌生得讓他難受。

林徽悅微微一笑,輕快地說道:「本來記不起來,後來你的手下跟我提起后我就想起你這個人了。」

顧琰眉間一動,「那你還記得你是在哪裏救起我的嗎?」

林徽悅心裏驟縮,臉上一副回憶的神情:「河邊吧,你流了很多血。後面還有其他細節記不太清,畢竟我看過的病人太多。」

顧琰沒有其他異樣,林徽悅心裏不安,她應該沒猜錯吧,黑森林的入口就在河邊。而按夜修所說,她若是裝作記不清沒關係,因為救顧琰的人本就不知道他是誰,對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

「不過你為何抓我來?」林徽悅狀似疑惑地問道,不著痕迹地轉移話題。

顧琰笑道:「保護你。」朝文帝找他是因為遣送他回國的事情。赫連政為了讓他回國,倒是不惜給了天朝好處。看來祁國的情況已經很緊急,自己不能再拖了。

林徽悅皺了皺眉,「我還要回黑森林,出來太久師傅該擔心了。」

「太危險了。」顧琰想要將她的臉頰邊的頭髮捋到耳後,卻在手伸到半空中停下,猶豫片刻,還是收了回來。

「如果我回黑森林,我師傅是不是也會有危險?」

「是。」

林徽悅低下頭思考半晌,抬首,「好,我相信你。」

顧琰笑了笑,沉寂的紫眸靜如止水:「好,我也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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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小姐,請你重複一下剛剛老奴說的內容。」嬤嬤恍若木頭般地面無表情,語氣硬邦邦地說道。

藍以陌看着她在說話時臉上的皺紋都不增不減,面部肌肉控制得真好,真不愧是教禮儀的。於是,她心裏暗暗發出第一千次嘆氣,在這樣的人手裏,她能不能活到成親那天有待考證。「嬤嬤,今天我還沒去看太后,要不……」

「多虧藍小姐,太后貴體好轉只需好好調養,皇上為讓藍小姐專心學習禮儀,以後的日診由御醫負責。」

藍以陌的心在滴血,唯一一個衝出大院的機會啊。她用真誠的眼光看向嬤嬤:「嬤嬤,您看您為了教我禮儀不離不棄嘔心泣血兩天,實在是聞者感動見者淚流讓小女我非常過意不去,要不您把書留下,去休息休息,我絕對不偷懶好好看的。」

「藍小姐能體諒老奴的苦心,老奴非常欣慰。但請藍小姐注意,你剛剛的語速超過禮儀規定範圍,說話張嘴的幅度大了,內容缺乏正規用語。看來昨天老奴教得不好,老奴再重複一遍昨天的內容。」除了皺紋,藍以陌沒從嬤嬤臉上找到一絲欣慰的痕迹。

想她從小葯書一目十行,記憶非凡過目不忘,怎麼一攤上宮廷禮儀這東西反而就左耳進右耳出,看着相關的書還只想睡覺呢?都怪黑心的端木弈,自己不就是見了顧琰一面嗎,他至於公報私仇找個最鐵面無私的嬤嬤來整她嗎?藍以陌憤憤地一錘桌子,換來嬤嬤一記警告的眼神。她急忙在嬤嬤說教前一副洗耳恭聽的乖乖學生模樣。

撐到午飯時間,在嬤嬤的魔音之下,藍以陌非常艱難地一顆一顆米飯淑女地不能再淑女地吃着。

「表嫂!」驚天動地的喊聲響徹院外,下一秒內一抹粉紅身影便飄至眼前,是端木夏憶。她抓起藍以陌的手尚未來得及訴久別重逢之苦,嬤嬤已經走到她旁邊:「這位小姐,從你出現到現在你已經違背了禮儀條例中的十五條,其中有……」

端木夏憶聽完后僵硬地扭頭看向藍以陌,神情扭曲:「表嫂,我決定以後還是不嫁人的好,要嫁也絕對不嫁皇族的人。」

「這位小姐,你的稱呼……」

端木夏憶痛苦地狠狠一拳揮過去,嬤嬤暈倒在地,世界安靜了。可是,她回過頭去,發現藍以陌的神情……很奇妙。

「表嫂,你是想對我說謝謝嗎?不用客氣,她一暈,你好我好大家好。」

藍以陌幽幽地說道:「夏憶,知道為何我寧願忍着也沒有敲暈她嗎?」

端木夏憶眨巴著無辜的眼睛。

「因為,她對外界的感知驚人的敏感,無論是用藥還是施針,她都可以記得在她暈前你對她做了什麼和知道暈了多久。所以,她醒來后,你的日子會更痛苦。」

端木夏憶眼皮一跳:「怪物啊!誰給你挑的嬤嬤,簡直慘絕人寰!表嫂要不去找表哥告狀?」

「很不幸,創造這番人間悲劇的就是你表哥。」藍以陌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菜,「看到沒?由於女子出嫁前不能見男的,在這位嬤嬤的調教下,我連只公雞都沒見過,全是母的。所以,估計你表哥現在很滿意。」

端木夏憶抽了抽嘴角:「表嫂,我想起我還有事……」她正欲乘風而去,被藍以陌不費吹灰之力就挑了回來。

「表妹,既然你表哥叫你來陪我,盛情難卻,我怎麼好讓你就這樣回去呢?」

端木夏憶咽了咽口水,「你怎麼知道我是來陪你的……呸呸,不是。我只是順路經過而已。」

藍以陌坐回椅子上,機會難得,趁那老巫婆醒來前趕緊把飯吃完。同時她不忘輕描淡寫地補充一句:「夏憶,你以後的成親禮儀教育是榮王府負責吧?」

端木夏憶看着暈過去的嬤嬤,眼一閉坐回來,為了她以後出嫁前的幸福,她要從現在做起。她諂媚笑道:「表嫂,你真聰明,我就是來陪你的。」語末,她好奇地問道,「不過她醒來之後,你的日子怎麼個更痛苦法?」

藍以陌放下碗筷,淺淺一笑,端木夏憶竟覺得這笑容無比熟悉。那麼……那麼像表哥?

「夏憶你弄錯了,不是我的日子更痛苦,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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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裏呆久了,林徽悅想要出去走走。照顧她的人照樣順從她的意思,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她被喬裝成另外一副模樣。站在鏡子前,林徽悅不禁感嘆,連她都認不出自己,區區一名奴婢的易容術就達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玄誓門到底是多強大的一個組織啊。

京城的商道繁華,車水馬龍。林徽悅在人群里穿梭,不時地被一些小玩意吸引。在一個攤位前挑好東西等著老闆找錢時,林徽悅隨意地看了看周圍,突然怔住,心裏一顫,目光直直地盯着某個方向。

「姑娘,你的錢……」老闆的話還沒說完,林徽悅已經跌跌撞撞地離開攤位。「嘭嘭」,她撞到一個又一個人的身上,哪怕險險跌倒,哪怕身後一片咒罵,她仍是不肯移動視線絲毫,步速越發迅疾。喬裝成貼身丫鬟的兩名屬下被逐一撞倒的行人妨礙了前進的路,逐漸與林徽悅拉開一小段距離。暗中保護林徽悅的人面面相覷,卻也不敢耽誤,緊緊跟隨。

林徽悅的大腦里只有剛剛看到的那個側臉。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準確來說,她是個被父親拋棄的孩子。她的母親從來沒有告訴她父親是誰,沒有說過關於她父親的事情。可是,她從母親的遺物里,發現了一幅她父親的畫像。那幅畫像由於長期的觀摩已經顯得陳舊,而她被慕容初收養后,獨獨帶走那幅畫,並且鬼使神差地看了十年。但她卻沒有過任何找畫里的人的想法,或許是害怕,或許是覺得沒有必要。然而,她看到了,看到那個她認了十年的臉。

腳步不受控制地前進,一如十年裏她的手總是不自主地就打開畫像一樣。近了,更近了。林徽悅用力地抓住那人的手臂,那人驚得猛一回頭,疑惑地看向她。林徽悅激動的神情凝固在那一刻,身子一僵,所有的力氣頓時化為虛無,她緩緩收回手,連抱歉都忘了說,目光獃滯地轉身。原來,不是。

「嗚……」毫無防備的林徽悅突然被捂住嘴,她低叫一聲試圖掰開嘴上的手,卻不過片刻間,她的手無力垂下,閉上眼睛,再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貼身屬下突破人群趕到這邊,竟發現轉眼間林徽悅已經不見身影。暗中保護的人同樣目瞪口呆,在擁擠的人群里搜尋,剛剛林徽悅還在眼前的,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所有人暗道不好,急忙分頭尋找。

街道上仍是繁華如初,沒有人發現,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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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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