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極西之地
正是拂曉時分,天色陰鬱,空中飄蕩著幾朵稀淡的烏雲,只有些許天光透下。
一片荒野中,遍布泥濘沼澤。
泥濘中,長著些許野木雜草,在夜色中森森搖曳,如同鬼魅。
忽地,空中依稀劃過一道流光,如同一顆流星,投向遠方,消失在天際。
過了一會,一個水塘的淤泥之內,浮起兩個人影。
這兩個人影,一個是個看來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兩道劍眉直插入鬢,頭上戴了一頂九雲冠,配上一襲寬袖博帶的白衣,有種說不出的俊朗瀟洒。
另一個卻是個身穿藍色紗衣的少女,身材婀娜,皮膚白皙如同凝脂,也是生得俏麗之極,最為奇特的是,她滿頭秀髮,盡呈淡淡的水藍色,連眸子都是藍色,整個人看去就像是水做的一般,雖顯柔弱,有種難言的空靈柔美。
兩人攜手而立,直如天上金童玉女下凡一般,竟是一對世間難覓的璧人。
那年輕男子仰頭看著空中那道流光所去方向,若有所思。
那少女看著這男子,目中儘是柔意,開口道：「輕塵,你認識這人么？」
她的聲音竟是出奇地空靈通透,短短一句話,聽來竟似在柔柔淺唱一般。
那輕塵道：「這人是二十七派中烈陽門的元神長老,獨孤意。」
少女眉頭輕蹙,道：「又是一個元神修士？這已是我們這些日子來,見到的第二個元神修士了。輕塵,這人也是為那『火雲洞府,來的吧？不知那裡到了多少修士,說不定我師尊也會過去……」
那輕塵道：「若不是你一意不願與他動手,我們聯手也不見得就會怕了他。你何苦一直哀求他,還被他傷了,弄到我們要躲藏起來療傷的地步？」
少女輕聲道：「他畢竟是將我養大,教我修行的師尊……」
輕塵皺眉道：「胤兒,你迂腐他收你為徒,卻不將你帶回宗門,正式列入門牆,卻將你限制在那冰山一隅之地,教你的也不是他本門的功法,之前又不顧你苦苦哀求,也不管師徒之情,毫無徵兆便對你出手。他到底按的什麼心思,實在難知」
少女輕嘆了一口氣,微微低下頭去。
輕塵笑了笑,語氣變得輕緩,安慰道：「胤兒,你不用太過擔心,等我們將那『火雲洞府,中之物取出,我便帶你迴轉宗門去,你從此再也不用怕你師尊了。只是若我們再遇見他,你再不可像之前那般,任他擺布了,知道么？」
這少女胤兒剛點了點頭,忽然手中一緊,已經被這輕塵緊緊握住。
她只道這輕塵在安慰她,隨即便感覺到了不對。
兩人兩手緊握,同時看向空中,那輕塵面色竟略略有些凝重,而這胤兒卻有些緊張。
遙遠處天空的一朵烏雲內,隱約有一點模糊到近乎光影的青色光芒閃了一閃。
輕塵與這胤兒修的乃是一種極為高等的雙修功法,能以秘法將神識與修為融為一體,此刻卻只依稀見到了那光影之內,似是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面目不大看得清楚。
那青光只略略一閃,便消失不見。
輕塵與胤兒對望一眼,竟是同時輕輕吁了一口氣。
胤兒道：「輕塵,他發現我們了么？」
輕塵緩緩道：「你我此刻心靈相通,我的感受,便是你的感受。我感覺他應該也發現我們了。」
胤兒微驚,道：「這人的神識竟然到了這等程度？你我神識相合,竟也不及他,他難道是紫府修士么？」
輕塵搖了搖頭,道：「應該還到不了紫府。我沒見到他的面目,也認不出他是誰。不過他並沒有流露惡意。」
胤兒道：「輕塵,那『火雲洞府,中到底有什麼？」
輕塵道：「火雲洞府,乃是十數萬年前,專修離火功法的火雲真人所遺洞府。這火雲真人乃是一介散修,但傳說他有一樣法寶,喚作天離火鼎,,能發『五昧乾天離火,,對我宗如今有些重要,我們既然知道了這消息,自然不能錯過。」
胤兒看著輕塵的側臉,微微點了點頭,目中卻隱隱有些憂色。
秦石化作了一片朦朦的光影,掠過天際。
這裡已經是極西之地深入之處。
他在這裡沒有冒然施展虛空小挪移。
虛空小挪移,其實是修士對『宇,之法則有所領悟后,將領悟的法則以道訣之法施展出來,佈於自身,融入虛空中,將所在之處的虛空,與欲往之處的虛空扭曲拉近,直接從一處橫渡虛空,到達另一處。
故此,一旦有修士施展虛空小挪移,虛空總會微微扭曲。
虛空小挪移的施展,與修士對『宇,之法則的領悟深淺有關,領悟越深,融入虛空的時間越長,跨越的距離也就越長,反之則越短。
秦石如今能一次跨越兩萬餘里的距離,便要現身出來,再次施展。
施展虛空小挪移,也要消耗真元,不過元神修士已經初步溝通了天地,可以汲取天地元氣補充自身,一次跨越,再現身時,這點消耗瞬息便布滿了,故此真元消耗反倒不算什麼。
但虛空小挪移其實還有許多限制。
施展此術,首要便是須得清楚知道自己所在之處與欲往之處的方位與距離,否則便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不知到了哪裡。
另有一處也相當重要,便是明知欲往之處,或經過之處,可能有禁制、陣法等等兇險在,便要小心施展,否則一個不好,沒十分弄清距離方位,就極可能直接落到了禁制、陣法中,能破開兇險出來還算好的,若是出不來,便是自投死地,淪為笑柄。
故此懂得虛空小挪移的修士,跨越極長的距離,一般都會在高空中施展,盡量避開那些宗門、險地所在。
這極西之地,是炎洲上古經天人大戰後破碎的邊緣地帶,靈氣混亂,兇險處處,秦石對此地也不熟悉,到了左近,便施展了普通遁法,沒有再用虛空小挪移。
他自成就元神后,閉關五十一年,出關后直接去了秘雷洞府,留了五年余,后又到了來時傳送陣所在的海底石窟,前後已近一個甲子,對於炎州這數十年的變化,並不十分清楚。
但這一路過來,他大致對炎洲的如今的情勢,已有了些了解。
炎洲已經因為『皇真元明宮,、『勾離真宗,、了這一宮二宗的大乘修士生死之事,弄得暗流洶湧。
而其中那關鍵人物,便是個叫張天問的人。
此人的面目已經流布炎洲,赫然便是當日秦石所遇的那中年男子。
炎洲已有亂象,秦石不信此事與那『大司祭,、『百瞑道人,一點關係沒有,這也使得他更堅定了要儘快離開炎洲的心念。
剛才他遇到的那一對男女,赫然都是元神修士。
這兩人定然修有什麼秘法,那男子散出的神識之強大,幾乎與秦石相當,只是稍欠敏銳,更顯出三分散意,遠不及秦石神識凝鍊。
不過這兩人看來也並沒什麼惡意,秦石也不願去管他們,便繼續往西方而去。
數萬裡外。
六座高峰聳立,在當中圍成了一片深谷。
深谷內,有一個不大的天然深坑,當中隱隱有一道紅光透了出來。
兩個修士對面閉目盤坐在那深坑邊上,同時伸手,虛按在那深坑上方,阻住那紅光衝天而起。
忽地,兩人兩道神識掃出,便發現那山谷外,來了一對年輕男女。
其中一個修士見了那年輕男子的面目,面色微微一動。
另一個修士道：「獨孤意,你認得他們？」
那獨孤意緩緩道：「赤陽,原來你久不出來,連勾離真宗掌教一微真人的高足葉輕塵也不認得。」
那赤陽面色微微變了變,道：「勾離真宗？那女的是誰？」
獨孤意道：「不認識。不過勾離真宗有一門傳承,應與離火有關,他來了也不奇怪。赤陽,你怕了？」
赤陽沉默一下,道：「你怎麼說？」
獨孤意淡淡道：「一個小輩而已,各憑本事。」
赤陽嘴角微微流露笑意,隨即便皺了皺眉,道：「他停在山外,為何還不入谷來？難道怕了你我二人么？」
獨孤意微微搖了搖頭,也是疑惑。
深谷之外,葉輕塵與那胤兒並肩靜立,各出一手搭在一起,神識散出,探向遠處空中。
葉輕塵另一手輕按在腰間的乾坤袋上,面色雖然平淡,目中之意卻顯出凌厲來。
遙遠處,百瞑道人面無表情,神識再掠過那谷中的獨孤意與赤陽,收了回去,便如秦石一般,展開遁法,消失在天際。
獨孤意與那赤陽尚還茫然不覺。
葉輕塵與胤兒對視一眼,卻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幾分訝色。
葉輕塵道：「胤兒,剛才那黑袍道人你認識么？」
胤兒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葉輕塵道：「此人定是元神以上妖修,修為應該極高。他剛才停下來,看了我們一息,卻沒管近在咫尺的火穴,必有原因。」
胤兒輕輕道：「他莫不是看出了我的出身么？我見到他,總覺有些心驚。」
葉輕塵沉默不語。
胤兒道：「輕塵,今日你我連續遇到兩個修為奇特,超出我們想象的修士,我總覺得有些不妥。我們還是不要管這『火雲洞府,了,好不好？」
葉輕塵靜立數息,才道：「胤兒,你不明白炎洲如今的境況,火雲洞府中之物,我必要取得。等得了洞府中之物,我便將你送回宗門去,你以後若不願出來,便不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