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第411章 庾斃

412.第411章 庾斃

在塔頭街臨街的一處宅院的廂房內,高師爺已經睡下很久了。

他今天處理完了府衙內的糧谷事務,和大老爺說了一聲之後,就乘着轎子回到了宅中。他如前幾日一樣,讓管家上了酒,準備在吃飯時先喝上幾盅,哪知道今天的酒勁好似特別的大,沒有喝到前幾日的程度,居然就有些睡意沉沉。

「把酒給我拿到房裏去。」高師爺也不疑有他,還以為只是自己今天酒量的問題,便吩咐管家把那喝了一小半的酒送到房間去。

高師爺都感覺有些眼皮睜不開,於是便讓管家把他扶著,踉踉蹌蹌地進了上房。回到房中,他坐在床頭,由管家打了熱水替他洗了腳,放才往這床鋪上一倒,人一會兒便酣然入睡。

見還沒有多久,自己的老爺就傳來了呼嚕聲,原先立在一旁的管家還怕老爺等會兒會有其他的吩咐,現在一看這副情景,不由的有些納悶,這老爺今日真有些的反常。

不過管家又想了想,以為老爺今日是在府衙里事務過於勞累,所以才會這麼早的歇息,他走進床前看了看,發現老爺睡得很香,於是就轉頭朝向床前的小桌,把桌上的那盞油燈給輕輕的吹滅,然後才轉身出門,並慢慢地的把房門給掩上。

高師爺躺在床鋪上一覺睡了好久,覺得好久都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不像往日那樣輾轉反側。但是許久許久之後,卻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身體彷彿就被厚實的泥土給壓住了。

「給我滾開……給我滾開……」在夢裏,高師爺見到了一張張扭曲猙獰的臉龐,這些人好似都從記憶的深處冒了出來……

「這不就是很早以前自己收了李老爺50兩銀子,然後作了手腳的苦主嗎,聽說他後來上吊自殺的那個……那個頭破血流的人是……」

很奇怪的是,夢裏的高老爺好像也有了些知覺,一下子就想起了這些個現在在身後追着自己的「惡鬼」身份,不過他越跑越慢,一會兒就給「惡鬼」們給追上了,他嚇得是癱倒在地,於是這些「惡鬼」便從半空中飛撲了下來,雙手掐着他的脖子,身體也壓着他,讓他是絲毫都動彈不得,一個個目光兇惡,那聲音就像從天邊傳來似的。

「殺了你,我要報仇!」

「高凌宇,還我的命來……」

高師爺想要喊「救命」,可是這話卻像被堵在了喉嚨里,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發出了「嗯嗯嗯」這種毫無意義的音節。

等他實在感覺憋不住氣,要被他們掐死的時候,「啊」的一聲驚醒了過來,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分了,房間內還是黑乎乎的。他想轉頭去看窗外,可是想動一動手腳,卻彷彿還如是夢魘了一般,被什麼東西給壓住了,仍然是動彈不得。

「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驚醒的高師爺有些的納悶,以為自己還在夢裏面。

這時耳邊卻傳來了一個人的說話聲,聲音很低,但是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卻能聽得清楚,「高師爺!」

高師爺想說話,發現嘴裏好像堵了一塊什麼東西,雖然很軟但是卻塞滿了口腔,讓他只能發出沒有意義的「唔唔」聲。

「高師爺。」又是剛才那個聲音,在他的耳邊低聲的說道,「你可別亂動,這要是吵醒了別人,可不是玩的,我們的任務可就失敗了。」

高師爺又「唔唔」了兩聲,身子和手腳動彈不了,他就努力想把自己的頭抬起來,因為這個人會叫自己「高師爺」,說明他應該是認得自己,但是他說話的口音卻是很奇怪,沒有半點南方話的口音,應該是屬於北方的官話,但是他的印象中卻沒有接觸過這麼一號人。

他剛把頭抬起一點,一下子又被人用手給摁到了床上,高師爺有些的恐懼,不知道這些人想做什麼。

接着他聽到了一個「啪嗒」的聲響,然後就看到有一絲的火苗在上方亮了起來,高師爺的頭被人摁得動不了,只好眼睛向著那光亮處瞧去,藉著燈光他突然看到那個微弱的火苗下面是一個奇怪的小玩意。

這個小玩意很小,小的根本不像是支火摺子,倒有些像是一根小蠟燭,小火苗就在上面晃動着,現在它正被一隻大手握著,要拿着它去點燃桌上的油燈。

隨着油燈的亮起,那隻手好象把大姆指一松,那個火苗就滅了,接着那個小玩意被收了起來。這個時候,高師爺才有機會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房間里進了三個人,每個人的頭上都戴着黑色的頭罩,身上也穿着黑色的短打衣衫,他現在正被兩個人騎在身上,他們把自己的手腳按得死死的,而腦袋則是被剛才說話的那個人摁著。

之前雖然有些的擔心,但是這一下,高師爺卻嚇得幾乎要暈過去,心裏想,我怕這不是簡單的遭了賊吧!

果然事實如他所擔心的那樣,不久之後,就見站着的那個黑衣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變出了一包紙來,也不知道是些什麼紙,很白很香但是很薄,放在了桌子上,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

胡廣顯然也沒有讓高師爺等太久,把塞在他嘴裏的那團東西拔了出來,接着從那包「心心相印」中抽出了一張的面巾紙,輕輕地蒙在了高師爺的臉上。然後他又從自己的懷裏取出一件東西,這是一個小小的噴霧器,裏面了裝了一整瓶的液體,都是最近賣給高師爺的那些燒酒。

「哧哧哧」的幾下子,蓋在高師爺臉上的面巾紙就被細細地從上到下的噴了一遍。

高師爺的臉上蓋着輕薄的白紙,不知道這些人想做什麼,一時有些犯傻,也沒有想起來要喊叫,就看着臉上的這張紙變濕了,粘搭搭地沾在自己的臉上。

剛才雖然蓋了紙,但是因為紙很白很薄,所以高師爺還能透過它看到房間,但是現在紙張變濕了之後,一下子粘在臉上,不僅眼睛不能視物,就是口鼻頓時也覺得呼吸不暢,他就本能地鼓起了嘴來吹氣,想將這張紙吹開,然而面巾紙上噴了酒霧,變得又沉又重,一時之間是哪裏吹得開的。

「他們這是要把我悶死嗎?」在情急之下,高師爺突然想起了平日和同僚們飲酒聊天,說到的那些在衙門牢獄中讓犯人「庾斃」的方法。

在明清兩代,監獄里的非正常死亡非常嚴重,當時叫做「庾斃」,曾經當過四川按察使,也就是主管政法的副省長的張集馨在其自撰年譜中有記載,「前此通省庾斃者,每年不下一二千人。」一個省每年非正常死亡的在押人員,竟高達一兩千號人。

獄官獄吏視監獄為利藪,將犯人當成了肥肉,但凡有犯人落入他們的手中,不問有罪無罪一概銬上枷鎖鐵鏈,先投入老監,然後又做囚犯的思想工作,你是想繼續待在這老監,還是交筆錢出來,換個牢房,或者取保候審。錢的數目通常視囚犯的家境而定,收到手后,由禁卒與相關官員瓜分。

面對禁卒這種赤裸裸的勒索,已在老監中嘗盡苦頭的倒霉蛋們,略有家產的都竭盡財力找中人保釋;掏不出那麼多錢的,也想去掉刑具換到現監中,費用也要數十兩銀子。身無分文的窮人只能披枷戴鎖待在老監中慢慢消受,不少人就這樣在饑寒交迫、疾病纏身又滿腔忿恨之下「庾斃」了。

「庾斃」實際上是一個「萬能死因」,不管是真的因病不治,還是其他非正常死亡都可以稱為「庾斃」,比如獄官獄吏收了其他的贓錢,要把人犯或是證人想方法弄死。更重要的是,如此這般官府還不用負責。

高師爺此刻在心中想起的就是這麼一種讓人恐怖至極的「庾斃」方法,他肝膽俱裂之下,不由就想要張嘴大喊救命。可惜那個黑衣人見他要張嘴,就用食指在他的喉結底下的小窩上輕輕一按,便生生掐斷了他的聲音。

胡廣「嘿嘿」的一笑,「高師爺,你忍一忍,很快就能完事兒。」

說完,他又麻利地的抽出了第二張的面巾紙,把它覆在了高師爺的臉上,照樣是用那個噴霧器把它細細噴勻。等噴到了第六張時,就見高師爺的身子一陣抽搐之後,便不再動彈了。

胡廣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心裏也有些的不忍,這畢竟不比在戰場上動刀動槍的面對面殺戮,而算是一種虐殺了。但是想到黃哥的交待,和情報上這個人的罪惡材料,又不得不狠下心來,接着一絲不苟地做着剛才的事情,直到這麼過了五分鐘之後,這才停下手來。

「好了,他應該死透了,你們下來吧。」胡廣靜靜地看着床上一動不動的高師爺向兩邊的人說道。

「是,首長。」兩名騎在高師爺身上的戰士鬆開了剛才緊緊按着他手腳的手,然後站在一邊,活動了一下手腕,這人在臨死之前的反抗,力氣可是非常大的,他們兩個人差點就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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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8年的天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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