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局中迷

第二章 局中迷

天色稍晚,許茯苓的餛飩餡兒已經所剩不多,拿着刀在案板上晃來晃去。

柳嗣成拿起筆,興緻勃勃地想給大家所住的雜院兒提副春聯,就看着許茯苓拎着菜刀,在手腕間轉過來轉過去。

他饒有興趣,摸摸腦殼,「許丫頭,你這是想剁誰啊?」

「嗯……沒有。」許茯苓把菜刀放下。「想事啊,去去,少打趣我。」

柳嗣成揚揚眉毛,「從你送那小子回來就魂不守舍了,怎麼了?他是多個眼睛還是多個鼻子啊?」

許茯苓嘆口氣,「我只是沒想到他生得那樣好看。那天褚月堂的說書,你也去了吧?」

「是啊,」柳嗣成點點頭,「沒胡扯的很厲害,文采嘛,比我稍差一點。」

「切,」許茯苓坐在小凳兒上「都說慕容家的姑娘易家的郎,這褚騰都這樣的好看,那皇子該是怎樣的天人之姿啊……」

柳嗣成哈哈笑起來:「早上還說你想郎呢,下午就這樣了。趕緊回去吧,看看那書生是走了還是怎麼。」

「哦。」許茯苓七手八腳地拾掇,擔着擔子一搖一擺的回去。

這時候的天,已經黑了,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許茯苓呼出口氣都是冒着白氣,她還在想,褚騰書生真的會走嗎?

她把自己的擔子放好,又遲疑了半天換不換衣服,想想又覺得太刻意,猶豫半天還是決定不了。當她進門時,就看到柳嗣成和褚騰在說話。

「在下身體前幾日受風寒,一路趕考也不曾多帶銀兩,願先生收留。」

「哪裏的話,都是讀書人。只是,你要在此地呆多久呢?」柳嗣成問。

許茯苓附在門口聽得心都要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

「在下不會徒給天生增添負擔的。從家鄉到此,已經行了不少路。如今到了天子腳下,反而更是寸步難行。」褚騰站起來,朝柳嗣成鞠了一躬。

「先生若不嫌棄,您就看我能幹個什麼活兒吧。」

柳嗣成皺了皺眉,還沒思考出來個什麼,就聽見許茯苓清脆的嗓音:「都是讀書人的,何必這樣麻煩?」

柳嗣成看看許茯苓:「許丫頭,你有什麼好主意?」

「他可像先生一樣,幫忙字畫攤啊。」

「這、、老朽不是沒有想過,只是,老朽還好。褚騰一介趕考人,說不準就是將來的狀元。怎麼可以用自己心血來換吃飯錢呢?」

「先生多慮了。」褚騰開口。「許姑娘所極是。」

褚騰轉向柳嗣成,「讀孔孟之書,不是死讀書。褚謀願用字畫換得自己安身之用。多謝先生一片好意。」

柳嗣成見這書生眼裏的光,不猛烈,也不低落,而是含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

「可直可彎,不拘小節。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讀書之人莫不是心高氣傲之輩,」柳嗣成摸摸鬍鬚,「許丫頭,你又不是沒到見過。」

許茯苓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當年的爹爹,就是這樣子不在的。娘親早早去世,留下自己和爹爹。爹爹那年,本是簡單的病症,啞巴大夫托會寫字的鄉鄰富紳幫忙。識字多用人的年代,爹爹的病症也就耽誤了。

柳嗣成知道許丫頭又不想好事,坑了吭氣,「許丫頭,你別想那麼多了。都過去了。」

許茯苓抬起頭,褚騰驚了一下,這姑娘眼睛紅腫,像一隻乖乖的小兔子。

「柳秀才,」許茯苓笑了笑,「我就先回去了。」

柳嗣成看了看褚騰,「褚騰,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褚騰看着院裏那扇緊閉的門。「許茯苓。」他暗念這個名字,世間的女孩,還有多少會這樣呢,不識字,愚昧禍害的人民。

許茯苓的潛藏的心思,褚騰不是看不懂。

流落在外,謀划大業這麼久。對他這幅皮囊感興趣的女子,數不勝數。更何況,她還是民間的一介女子。

「皮囊。」他冷哼,除卻了這玩意兒,誰還會關注他呢?

成婚,在他眼裏只是最後要走的棋局,而他所需的,是枚棋子。可利用,也可捨棄。

若是還好些,那就站在他身邊,可以輔助大業。如果做不到,那就足夠愛他,為他,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必然是心甘願的快樂的。

這樣的成婚,非一般女子可做到的。

而這衣袍下,縱橫的傷痕和刀口,自己看着都覺得猙獰。

褚騰搖搖頭,警告自己今晚想了太多不該想的。他轉身去了床鋪,撐開便睡了。

在屋裏的許茯苓,擁著背角。

她的生辰,她沒有得到禮物。卻遇見了褚騰。

易家郎、易家郎,這傳說中的天下女子最好的夫婿。

她咂咂嘴,想着褚騰胳膊搭在的背上,覺著那地方有些說不出來的燙。在被窩裏滾來滾去,拍拍臉,「莫不是真的瘋了?不過就是及笄啊啊啊!」

她靜下來,一定是說書聽多了。翻個身,又沉沉睡過去。

邊睡邊砸吧嘴,「易家郎,易家郎。」又轉成低低地:「褚騰。」

房頂上的柳嗣成坐在月光下,自嘲地笑笑,舉起身邊的酒壺。

「安靜生活真是過太久了,這次,預計是跑不了了。人吶~~」

柳嗣成站起身,捶捶腰,「許丫頭一個人孤苦這麼久了,看來這城裏的『許氏餛飩』是擺不下去嘍~~」

如果有人在,就會現平日裏破落書生的柳嗣成卻眼成寒星,表寂寥。

「這天下事,何處安呢?希望此次沒有做錯,真正為天下人,為天下百姓謀正事和福祉。不過,這褚騰,到底是哪路人,又是什麼做派呢?他的見識,還需探探。這傻傻的許丫頭,可別自己一頭栽進去。謀事的人」

他看月亮,碩大圓亮的光照耀着他,顯得他面目蒼白,「謀事的人,哪個是有的呢?哪個,又是個好的歸宿呢?」

他晃晃身子,邊走邊搖。如果有人在,就可以看到驚奇的一幕:喝多了的柳嗣成在屋頂走路,卻步步穩實安定。

「何處行?該往去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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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詔:君本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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