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這一聲呼喚似一道符咒，茗霜身形一頓，被束縛在了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雁子，你是雁子吧？」女子一雙似曾相識的眸子似水靈動，語之間難抑內心激動之，卻見對方不為所動，便好心補充道：「我是碧珠啊，碧珠。」
「碧珠……」茗霜輕呢著，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將她腦中那塵封的記憶匣子打開了。碧珠、恬兒、蘭格坊……茗霜細看了碧珠一眼，只見她肌膚白皙體態豐腴，與她印象中那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完全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難怪剛才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總覺得似曾相識，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是碧珠。
「碧珠小……」碧珠的秀整齊地盤於腦後，宣告著她已為人婦的事實。茗霜頓了頓，改口道：「碧珠夫人，小女子姓柳，喚作茗霜，而且…茗霜在今日之前都不曾見過夫人。夫人怕是認錯了人吧。」久別重逢本該把酒歡，奈何身不由己，只得相顧無。
「怎麼會……」碧珠的明眸一下子暗淡了下來，失落至極。
屏兒見碧珠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特地配合著說道：「是啊，夫人一定是認錯人了。我家小姐是當今柳丞相的千金，不是什麼燕子。」
「柳丞相？」碧珠微微吃驚，又細細打量了一下茗霜，似乎在求證些什麼。茗霜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剛想借口離開，卻聽得她釋然般口吻，句句真切，「方才真是失禮了，只因碧珠與友人多年不見，乍見小姐與她有些神似竟將小姐誤認作她，鬧出這般笑話來。還望小姐不要見怪。」
茗霜搖搖頭，投在碧珠身上的目光漸轉柔和，含笑道：「怎麼會呢，夫人定是時時記掛著那位友人，才會看恍了眼認錯了人。夫人深義厚，茗霜正替夫人那位友人感動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罪呢。」
「小姐繆贊了。」碧珠笑了笑，微微回看了一眼停駐在不遠處精緻的馬車，她微欠了個身，說道：「那碧珠就先告辭了。」
茗霜點點頭，忐忑的心漸復平靜，「夫人慢走。」
碧珠不疾不徐地往馬車方向走去，茗霜站在原處目送著她，看著她雲鬢鳳釵，煙羅軟紗的高挑身姿，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至少碧珠她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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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容瞳孔猛地一縮，那剛剛抬起準備踏樓梯的左腳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到無法移動。習武之人，耳力自然比常人要好得多。雖然樓梯至玄關相隔百步，但那聲「雁子」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他隨即一個躍身，翻過樓梯，疾步奔至到玄關口。
「陸兄……」顧銀之一臉迷茫，以為夏清容突然想起什麼急事要出去辦，但見他一路奔走到玄關處就停下了腳步，然後只是靜靜地站在大門內側，根本沒有出門的意思。
顧銀之好奇地下了樓梯，信步走到夏清容身邊。
「陸……」顧銀之話還未問出口，就被夏清容一個冷冽的眼神給逼得全數吞回肚中了。於是，他只好一不地陪著神色凝重的某人將門外女子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了去。待茗霜已經走得很遠了，他倆才若無其事地從門後走了出來，整了整衣衫，搖了搖摺扇，好似只是碰巧這個時間走出這道門一般。不過，前者陰沉著俊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後者則是一貫的眉開眼笑加沒臉沒皮。
顧銀之笑得像一隻狐狸，湊到夏清容跟前，搖頭嘖舌：「君子不奪人所好，不奪人所好也。」
夏清容若有所思地看著茗霜纖瘦的背影一點點隱沒在人群中，他扭過頭看了一眼正眯著眼笑得不懷好意的顧銀之，不怒反笑，「銀之兄可知這下一句？」
顧銀之依舊笑嘻嘻，「當然，小人莫強人所難嘛。」
夏清容淺笑不語，轉身邁開步子折回店中。
等顧銀之反應過來，氣得想用扇子丟人的時候，周圍早就不見了夏清容的影子。
「咦？！這小人莫非指的是顧某？西月你莫非真的看上了那李侍郎的小妾？！」……
二樓的隔窗微敞，若裳依著窗檯俯瞰著樓下生的一切，看得津津有味的，連手中的翡翠蒸糕都忘了吃，已被風吹得又冷又硬。
止水纏著柳吟秋，從幼時的歷游奇遇到前些日子的奢華成人禮宴，一通夸夸其談到喋喋不休，而且他還有一個與生俱來的技能，就是一旦自顧自說起來就會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察顏觀色適可而止什麼的對他而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唉……」若裳恨鐵不成鋼的哀嘆一聲，然後習慣性將手中還沒顧上吃的翡翠蒸糕往嘴裡送，咬了一口便吐了出來。
柳吟秋忍無可忍，一拍桌子，「西月哥哥怎麼還不上來，我下去找他。」
若裳吞了一口茶，「不用了，他們上來了。」
果然，若裳的一口熱茶還未下肚，那邊夏清容和顧銀之一前一後的進來了。
「你們在下面做什麼的啊？」柳吟秋細細的語調中微帶責備的語氣。
夏清容笑了笑，走至桌前坐下，隨口編排道：「哦，碰巧遇見了一個舊識……」
柳吟秋來了興趣，追問道：「噯，西月哥哥的舊識？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啊，男的女的？」
「嗯……」桃花眸閃了閃，似是在思考該如何形容那位故人。
「是啊，我也想知道呢。」若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抿了抿唇瓣的茶漬，語調曖昧不明，「陸兄的那位舊識是乘著馬車來的，還是帶著丫鬟來的啊？」
顧銀之一臉事不關己的正眯著眼用著他的寶貝扇子在一下下敲打著肩膀，慵懶閑適至極。
夏清容迎上若裳咄咄逼人的目光，薄唇淺淺上彎，「自然是乘著馬車來的。」
若裳『哦』了一聲，視線又轉移到了桌上各色精緻美味的糕點上去了。
「西月哥哥，你還未回答吟秋的問題呢，那位舊識究竟是男是女啊？」
「說道馬車啊，小爺府上有一輛鑲金嵌寶的……哎喲，姐……姐……疼……」
「西月哥哥，你快說啊……」
雅間內很快又哄鬧一片，唯獨顧銀之一反常態的冷眼旁觀，他時不時不漏痕迹地掃一眼對面的夏清容，臉色漸沉陰，似陷入了什麼複雜的沉思。良久，他抬眸，幽深的眸底流光四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中無比篤定：
陸西月和那李侍郎的小妾絕對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