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五月榴花(2)

第七章 五月榴花(2)

【鮫人淚】第七章五月榴花(2)

【我想,我又忘了自家夫子教誨:無論海角或天涯,危險地帶,切勿與人隨意發生言語、肢體碰撞,以免性命有損。】

我驀然回首,悲催道:運算元,你我知己一場,你今日怎可出爾反爾背後用刀插我兩肋?眸子裏充滿了詫異、傷心、背叛……

他悠悠揮舞著半截袖子,一臉從容,像似在說:送君入水,在此別過,好去好回,好去好回……

身子前後幾次俯仰抉擇后,便身不由己直直朝江上傾了過去,我凄切的發着恨,摯友珍重,我一定會回來的,你給我等著!撲通一聲,身如沉石一般,擊起浪花朵朵。

我想,我又忘了自家夫子教誨:無論海角或天涯,危險地帶,切勿與人隨意發生言語、肢體碰撞,以免性命有損。

「撲通」聲落下,我潛入水中悔恨著,運算元,我們終於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了么?透過粼粼水面,運算元負手站在我剛站過的地方,繼續微笑着:「知己,不是說了風大了么,你怎麼就這樣不小心呢?」我浮出水面,慢慢朝岸邊遊了過去,惱火道:「我就是一頑笑,也至於你這樣?」運算元遠遠瞅着我,淡淡道:「我也就一頑笑,望知己好好笑納!」

爬上了岸,因為身處命書中,衣服半點未濕,我犯著彆扭,怒目而視,賭氣嚷嚷道:「小氣!」運算元涼涼道:「彼此彼此。」我口不擇言吼道:「就是美人姐姐壓在那金缽下,也是你活該!」運算元臉色一寒,動了怒,以牙還牙,以痛還痛,冷冷譏諷道:「這個德行,怪不得東青帝不願見你,連我都覺得你煩!」說罷,撂下臉撇過頭。我心中一震,氣得臉煞白,雙手握拳,側扭過臉,昏了頭,義憤填膺道:「絕交!」背後,不知運算元是什麼樣的表情,只是那聲音里不帶任何感情起伏,淡淡道:「絕交!」

很難得,我與運算元竟然為了一段斷了的袖子起了爭執,當然,美人姐姐也被我不經意頑笑了進去,笑得稍微大了那麼點兒,他發了火是必然。事出有因,因在我身。干戈還在如火如荼的繼續著,原本唇槍舌劍的熱戰被拉長成了悄無聲息的冷戰……

兩張臉東西各哼一邊,各懷心事,互不搭理。我只知道,運算元那句話打了我兩個七寸,而且寸寸支離破碎。青帝不願見我,這個事實我已經認清了幾百年,可還是習慣了無邊遐想中麻木的痛,其實,我想的是,關於他的記憶,再痛也是好的。

靜默默的看着江中粼波,我失落着,真得要絕交么?以後,沒有人陪我坐在屋頂上醉釅釅喝着仙酴醾,沒有人百變不厭的說那些讓我似懂非懂的諫語,沒有人取笑着我學藝是如何如何的不精,沒有人情意綿綿的喚着我「九歌知己」,沒有人洋洋坐在書房的窗欞上明眼瞧着我挨戒尺…………

啊……還有偷兒提起的那隻蒼鷹,我還未能據為己有,這酒宴就要散了么?可南陵不是也說過嗎,酒中的知己早該散了。想着以後自斟自飲的凄涼,我開始後悔了,心深深反省自責著,不知道到我的那句「就是美人姐姐壓在那金缽下,也是你活該!」究竟傷了他幾分。

眼焦急的徘徊:知己,到底多少個對不起才能化干戈為玉帛?

洞庭奪標后,歡慶聲不斷,湘君已經褪下划舟的短衣,換好了一身長袍。正想拉着紅綃偷偷離去,卻被一眾龍友半路攔了下來,灕江水君打趣笑道:「湘君,這又是準備帶在嫂子上哪兒啊?」

見一旁的小婢端過一盤艷霞焰殷燃石榴花,湘君心下一動,親捻起一朵大紅榴花,簪到紅綃鬢間,笑道:「等晚上回來再陪你們喝酒,先走了!」說罷,挽了紅綃,騰雲駕霧遠去了。龍子們自覺沒了意思,便靜靜散去。

我一臉諂媚,打起精神,點頭哈腰討好著運算元道:「你瞧,這石榴花開的多好啊……」

運算元依舊不理不睬,我忐忑的抿抿嘴唇,繼續恬著臉,狗腿子道:「其實,五月五的石榴花,應該是父親替未出嫁的女兒簪上的,意為——」話未完,運算元當我如空氣一般,自顧自的端肅著半截袖子,很識抬舉的斜了我一眼,不同女斗,大氣的挪腳離去。

蹭了一鼻子的灰,我自討沒趣,心裏涼涼的,悻悻的努嘴,愛氣不氣,氣死你,我長命!腳下一點,隨風飄然,孤身尋了紅綃這邊。

街上逛了半刻,紅日浮江,金燦燦的餘暉映在水間,片片粼波。湘澤被灕江水君撞見,硬生生的強拉去喝酒,紅綃這邊留下兩個婢子陪着繼續逛著。

斜陽點點下沉,最後終於一頭扎入水中,光華殆盡。夜闌燈起,地上餘熱散了幾分,街上出來溜食的人也越來越多,星星點點間,漸漸熱鬧起來。紅綃遣了身邊的婢子將白日市上所買之物先送了回去,自己則打起涼扇,又遲遙遙的沒入人群,逛了下去。

忽的一起涼風,不知那位龍君吃醉了酒,竟臨時興了雲,布了雨。只見那水,粒粒飽滿,颯颯的,大盆大盆的從天上潑了下來。頓時,街上行人如驚弓之鳥紛紛以袖遮雨,一鬨而散,就近尋着躲雨之處,原本熱鬧的集市也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紅綃一面頂着涼扇,提着濺了泥印子的裙邊,一面疾步嘩嘩的在雨中奔波,渾身濕漉漉的,淋的雨打雞一般,好不狼狽。

頂上濃雲鋪天蓋地,陣陣雷鳴,轟轟隆隆的,由遠及近,看這陣勢,想是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了,紅綃撿了一處鄰近的屋檐避雨。

屋檐下,紅綃攬了袖子抹掉臉頰上的雨水,瞧著軟沓沓的衣裙,黏糊糊悶在身上,沉重的讓人透不過氣。抬眼看着漫天的大雨,嘩啦啦繼續肆虐著,紅綃無奈的搖搖頭,悠悠嘆著氣。

啪啦啦,大顆的水珠砸在地表,散裂成碎片,迸濺在空中,凝固一瞬便立即沒入泥濘的細流。風雨繼續飄搖,朦朧中,一襲素白撐著柄綠竹傘,緩緩走了過來。待到近處,素白掀揚起綠傘,露出了本來面目。紅綃盯着站在雨中的素白,面上微微驚詫,忙低低俯了俯身。

我唏噓道,好巧不巧,在這兒避雨竟然遇着了南海長公主,這紅綃的點子也太低了些。不過,算起來,此次應該是第二次在紅綃的命書中見到這位公主。

心裏暗暗尋思著,前次因為一串鏈子就將紅綃打了個傷痕纍纍,的確是過了分,拖着我也跟着受苦;當年我將青帝的魂魄鏈丟了,他也沒怪我?即使當初他是用活物換死物的價值觀,衡量出我這隻活蹦亂跳的九尾小狐可能比他的魂魄珠子貴重一些,沒有降罪於我。但身為大將的他,竟能為了我這個無名小士衝鋒陷陣捨命的擋上一刀,雖然有千分之萬的可能是他那時恍了神,蒙了眼,稀里糊塗的挪錯了棋子,可我還是被感動的一塌糊塗,沒齒難忘。

思緒又一跳轉,不對啊,那珠子是死的,我是活的,他以死的換活的,順帶還賺了我好幾百年的忠心耿耿,這不就等於說是用金錢買了我百年好時光,等千金復來,我的韶華不在,死心眼的將自己吊在一顆樹上時,他卻一腳蹬了我,尋了另一良士,舉案齊眉了,此等居心,何等叵測!

一時間,思緒千般迴轉,我佩服青帝多麼的精明同時,又感嘆自己的心,是多麼愚昧廉價。

第二次會見這長公主,與先時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臉上帶了半張白金燦燦面具。帶面具的理由很多,比如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躲避仇家暗殺什麼的,迫於無奈就將自己的面子藏起來;比如長的極致,或是美的傾國傾城,或是丑的沉魚落雁,將自己臉密不透風的包裹起來,不至於禍及他人。

鑒於這長公主的家境優良,再大的仇也能用雄厚的家資化解,第一個比如也就黯然失色了。明眼細量,這個南海公主外露的半面長的雖及不上小魚兒那隻妖孽,但也絕對中庸於傾國與落雁的上乘之作,轉念又充分考慮到這位火爆公主的火山脾氣爆發起來可比數千條鞭子還要狠厲幾十萬倍,故而縱觀全局分析,這公主美則美矣,不至極致,但她那嗆人的毛刺脾氣,卻一下子喧賓奪了不至極致美的主,現下完全就是凶神惡煞的母老虎一枚,要是半路迎面遇上了,是誰見誰躲的,戴着這半截的面具無非是畫蛇添足了,着實有些不合常理。

所以當以上這倆個比如出現在這位南海長公主身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時,南陵小魚兒的幻影又浮現在我腦海里,他撥著算盤,沖我精明一笑,洋洋得意道:「九歌,咱們家的銀子已經堆成了一座巨無霸的大山了!」我恍的大悟,以此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最為普通,最為大眾的終極的再比如,長得月季帶刺,仇家可用錢來了,神秘感無需。

我虛下了眼,堅定不移著,半邊面具,白金閃閃的,低眼處還鑲了顆胭脂色兒的小玉石,終極再比如道:炫富!絕對的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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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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