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瞳

翌日，晨曦初放……

茫茫雲霧之中，遠遠望去，那離塵山紫氣升騰，氣勢浩然，儼然仙山……

山腳之下，黑袍中年人傲然而立，不怒自威，身如九鼎，巍然不動。只是靜靜立著，竟與這離塵高山一般沉穩！看他身後，一名二十餘紅袍男子抬頭望著，面目端正，也有幾分火候。又見一紅一藍兩名俏麗女子，柳葉眉，殷桃口，面貌幾分相似，卻氣質殊途，各成絕色。

伏羲族！

……

凌雲峰上，曦梓正領著軒宇在那護山靈獸陣穿行，今日便是與林劍天三日之期，不告而別不合禮數，便著曦梓領路來向玄宗眾人道別。

卻說林氏，居林陣法天下聞名，其中翹楚的軒宇對於陣法禁制自是悟性非常。只是在這護山陣中，越是近前，便越是嘆服。這許久路程下來，他竟是不能窺探此陣玄機絲毫，心道：天問上人稱古今修真第一士，果然是名不虛傳。

又走了不多時候，二人便穿過了陣眼，來到先前所見太極圖錄所在大院。一眼望見這太極圖錄，軒宇不由動容，曦梓修為尚淺不能領會，軒宇卻如何不知那太極圖錄之中隱含的通天徹地之力。

「咦？」

一聲驚疑，將軒宇目光自那圖錄之中收回，向那出聲之人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卻是讓他也不由輕呼一聲：「咦！」

近處，那張明眸皓齒的傾城容顏，便如精工雕琢一般。赫然！竟於軒宇有幾分相似！

看軒宇失態，曦梓心中嘿嘿一笑，顯然早就盼著他出醜。只看他邁步向前行了一禮，恭敬道：「藍師叔。」

藍師叔？藍笑蝶！軒宇也是回過神來，看那女子二十多歲模樣，即使駐顏有術也不當過百，竟玄宗第五號人物么？當真有點不敢相信。即便心中疑惑，仍是微微躬身做禮。

藍笑蝶一番驚訝早已回過神來，心中暗道：這男子倒是好生精緻。細細打量了幾眼，那模樣，似是要看穿軒宇是否是女扮男裝的俏佳人一般。她微微點頭，輕笑道：「黃師侄，你的軒宇師兄好生漂亮吶，莫不是假的吧？」

此言聽來頗有些刺耳，曦梓只得乾笑幾聲。軒宇也是不在意，藍笑蝶生性張揚天下皆知，況且是長輩，也是不好計較的。

見過禮，藍笑蝶便自行去了。

軒宇無奈一笑，拉著曦梓便向那大殿走了去。

莊嚴大殿，青光依舊……

軒宇隨著曦梓行至殿前，向四周掃了一眼，抬頭一看，過道盡頭衡量之上，赫然一塊散發著淡淡白光的牌匾：

山河殿！

軒宇只覺心中一震，突突直跳。旋即回過神來，卻是暗自心驚道；玄宗果然霸道。

「軒宇師兄，你怎麼了！」看軒宇異樣，曦梓心中奇怪，便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去。只覺一陣戰慄，漸漸便要拜服下去。初次隨顓頊謙前來，他心下緊張不敢四處亂看，這回方一見到，這牌匾鎮人心魂，他火候不足，自然不堪。

便在心神失守之際，一隻手輕輕搭在了他肩頭之上，一股清涼直透心扉。怔怔回過神來，卻是一頭細汗道：「好…好厲害！」

「恩，確實是厲害。」方才曦梓肩上那一手自然是他放上去的，心中已有防備，倒也不懼那震懾之力了。

啪，啪，啪！

擊掌之聲自身後響起，二人回頭，只見一人，淡黃道袍，發黑如墨，一雙丹鳳眼奕奕有神，自然是玄宗掌門天機子。在其身後，顓頊謙，蕭長生，江就醉，藍笑蝶一一立著。

天機子將軒宇上下打量了一番，撫須點頭道：「林師侄果然人中龍鳳，這山河殿三字，震心奪魂，猝不及防便要吃大虧。沒想到林師侄自保有餘，還能鎮住他人，真是青年彥才。」

軒宇身邊，曦梓上前一步行禮道：「弟子拜見掌門師伯，各位師叔伯，拜見師傅。」軒宇也是打了一輯。

卻聽冷哼一聲，卻是江就醉一雙小眼斜睨著曦梓，卻似小兒鬥氣一般。

軒宇愕然一陣，忙上前道：「曦梓年歲尚小，不懂的禮數，若有什麼地方得罪諸位前輩，還請諸位前輩海涵，小懲大誡，莫要下重手才是。」

看軒宇慌張，顓頊謙伸手一拉江就醉袖子，卻聽前面天機子道：「這是自然。林師侄安心將他留在弊派，我等自會好生教導。」

寒暄幾句，便說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呼！……

一陣喧嘩。

眾人只臉色一變，這玄宗重地，莫非竟有人鬧事么？

幾人忙停下了話頭，急急起身向外間走去。

方致外院，便聽「嗡」一聲響，赤紅光芒之中，一桿赤金長槍橫亘空中，只見通體赤金，隱隱白光四射，取首山赤銅精鍊而成，槍頭足有三尺，霸氣非常，端的是好法寶。

異變突起！

那奢華金槍一聲脆響，便見深紅火焰騰地生起，將金槍重重包裹。又是「嗡」一聲，向前急急衝刺而去。槍頭所指，卻是一名玄宗弟子！

「鐺！」一聲脆響!

悶哼一聲，那玄宗弟子向後倒飛出去，口中血涌不止。「噗」一聲落在地上，邊無力爬起來了，兩截斷劍也落將下來。

「大膽狂徒，竟敢傷我師兄。」一聲嬌叱，卻見一道嬌小身影猛向那傷人紅袍男子掠了去，卻是那日惜字崖上藍茹瑤。

「哼！」男子身後，一名紅衣女子隨手一掃，一道五彩光芒閃將出來。只聽藍茹瑤痛呼一聲，便被那五彩光芒掠倒在地，光芒去勢不減，沖著藍茹瑤疾飛了來，卻是一顆五彩石子。

石子將至，藍茹瑤登時面色慘敗。眾人皆是心驚道：壞了，這下要打壞臉面了。

「吭！」

銀光一閃，那五彩石子猛的偏飛了去。只見一柄短戟，做盤龍模樣，戟鋒未開卻是寒芒爆閃。眾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絕世神兵！

軒宇救下藍茹瑤，輕輕舒了口氣，便緩緩轉過身來。只見他爍星一般的瞳孔散出一片異芒，如有實質。

對面三人觸到那目光，只覺一陣心魂失守，便怔怔不動了。再看軒宇，卻是重重一顫，便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魂牽夢繞，輾轉反側。

那一襲紅衣……

「九幽明瞳！」

眾人各懷心思靜立許久，卻是天機子震驚出聲。饒是他修為通天，一時間見到這上古異術。也是不由驚訝非常。

這一聲喝，伏思瑩身子一顫，幽幽回過了神來。原來方才竟被人攝住了心魂，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抬眼向那邊望去，竟神情激動了起來，卻是難以自已的歡喜。

天地齊黯，惟留那飄飄白衣。

嘈雜了一陣，眾人也了解了其中原委。方才，眾人見那護山陣中走出了三個陌生男女，便上前詢問，不想，那紅袍端正男子態度傲慢，不可一世。幾人心中不忿，便起了爭執，卻是演出了方才那一些事。

「伏羲族……」蕭長生看方才那紅衣女子手中五彩光芒，卻是一顆補天遺石，猜度出了幾人身份，便冷冷說道：「哼！伏傲教的好徒弟！」

「小徒頑劣，卻不知何處得罪了長生兄，叫長生兄如此氣憤？」只聽一陣渾厚聲音傳來，卻是伏傲自那陣中出了來，聽到蕭長生不善言語，心中頗有些驚疑，便出口問道。

蕭長生見了伏傲，又是冷冷一哼道：「你自己看吧！」重重的甩了下衣袖。

伏傲聞言，將四周看了一眼，只見一名玄宗弟子匍匐在地，身前一柄斷劍，顯是受傷頗重。又一十來歲女娃娃，緩緩從地上爬起，身前怔怔呆立一名白衣男子，相貌俊美卻有些眼熟，不似有傷卻面顯苦澀。自己的徒弟太昊熾手執「狂炎」槍，目帶敵意盯住那白衣男子。伏落雁一臉寒霜，確實有些訝異神色，倒是伏思瑩，一動不動，眼中淚光閃閃……

「阿熾！你都做了些什麼！」這般情形，對愛徒頗為了解的伏傲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言語中有些怒意，又轉向玄宗眾人道：「伏傲管教不嚴，叫劣徒恃寵妄為，得罪之處，還請天機子宗主與諸位海涵。」

他快步上前，抱拳道：「在下定然會給諸位一個交代，還請原諒。」

蕭長生看他作為，又是哼了一聲，怒意卻是消退了許多，天機子與顓頊謙輕輕一點頭以示無礙，江就醉一副事不關己模樣，藍笑蝶卻是饒有興緻的看向軒宇，也不知是否聽到。

卻說軒宇，他強提內息將五彩石擊飛出去。這五彩石，蘊含大神煉化之力，靈氣洶湧，那一接觸，便向凝元盤龍戟洶湧涌去。而凝元戟卻是戟性陰寒，匯同澎湃靈氣一同導入了軒宇體內，帶動他體內深厚寒陰元氣，不自主的將九幽明瞳催發了出了。威力巨大卻是將軒宇一身道行都給抽空了。軒宇舊傷未愈，又內息脫支，只覺一陣恍惚，那朝思暮想的容顏便漸漸模糊了起來，苦澀感上涌，身子一軟失去了意識。

卻聽伏思瑩一聲驚呼，身化藍影向軒宇掠去，急急欲將軒宇接住，卻是手中一空。

一道白影閃過，搶在她之前將軒宇穩穩接住，那白絨絲絲，九尾搖動，不是煙兒又是誰？只是當次時刻，她的身形卻是大了許多。倒令曦梓一陣驚奇，竟不知煙兒還有大大小小的本事。

只聽煙兒怒鳴一聲，負著軒宇跳開一步，一雙如水眸子卻是極為凌厲，逼視著伏思瑩。在她看來，伏羲眾人卻是軒宇負傷的罪魁禍首，怎會放心將軒宇假與人手？

看煙兒憤然怒視，縱使心中不願，伏思瑩仍是黯然收回了手。

對立了一陣，一人一狐都是看了一眼軒宇。

無聲溫柔……

也不知過了許久。

入目：

一隻纖纖細手伸了過來，將被角掖上少許，卻是幽幽嘆了口氣。

一雙明眸，載滿了許多憂愁，輕輕向上看來，卻見到軒宇朦朧睜開的眼睛。

四目相對……

似有萬千感情，千絲萬縷，排山倒海。又有千言萬語，欲說還休。最終，悄然一嘆。

「謝，謝謝……」軒宇下了床榻，嘴角一動，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只說了這麼一句。

伏思瑩嘴角一揚，似笑，卻有些苦澀。軒宇看她黯然模樣，卻突地有點衝動，想將這水般溫柔的女子緊緊摟住。掙扎一陣，確實將胡思亂想拋於腦後，心道：她不是落雁師姐。

「醒了便好。」輕輕四字，卻又柔情萬鈞：「我去把人叫來。」說罷，轉身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下，嬌小身軀微微顫動。

「思瑩師妹……」軒宇試探喚了聲，卻聽到輕輕啜泣。

只見伏思瑩猛的迴轉，藍色倩影撲入軒宇懷中，含淚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喜歡的是姐姐？」卻是泣不成聲了。

軒宇無奈嘆了口氣，心中憂愁。他雙手舉起，卻停在了空中。

推？摟？

「吱呀！」門開。

伏思瑩一顫，慌忙從軒宇懷中跳將出來，垂首背立一邊，單薄入河邊弱柳，隨風飄搖，只讓人一陣心疼。

軒宇抬眼看向門外，卻見一人，湛藍道袍，仙風道骨。

林劍天。

「三叔。」三日之約來至，軒宇心中卻並無喜意，只是微微一禮。

林劍天點了點頭，輕聲道：「好些了么？若是不舒服的話，我們便遲一兩日再走。」

伏思瑩嘴角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只聽軒宇道：「不用了，只是強提修為有些脫力，沒什麼大礙的，這邊動身吧。」

「那……」林劍天稍稍遲疑一陣，看了眼屋中的一對小兒女，卻點點頭道：「好吧，你先收拾下。」說罷，先行出了門去。

看林劍天出了裡間，軒宇回頭向伏思瑩看了一眼，便要跟了出去。只覺右袖一緊，停了下來。

伏思瑩正黯然之際，不願叫他走去，卻不知早已不自覺得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衣袖。見軒宇轉身，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只是俏臉通紅，茫茫將頭低了下來。

這般情形，確實有些尷尬了。

一回身功夫，伏思瑩低聲道：「便走了么？不跟你師弟說聲？」

「不了。」軒宇輕笑一聲，何必道別？只徒留傷感罷了。卻是將伏思瑩玉手拿開，說道：「只請師妹代為轉告了。」

伏思瑩又是一陣低落，卻只是輕輕點頭。

見她答應，軒宇道了聲謝。轉身，一隻腳便塌了出了，卻又停了下來，轉頭再看幾眼伏思瑩，想說些話，卻又覺無話可說。自嘲一笑，便邁出了門檻，漸行漸遠……

別了，

朝思暮想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