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塵

雲霧繚繞……

離塵仙山……

玄宗，道門三大柱石門派之首，前生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卻在八百餘年前，接連四代能人輩出，魔門徒眾無有能當其鋒銳者，名聲大震，時至今日，已然躍升為第一大派。

八百年前，不毛之地八十一異族合眾之力，將刑天族送出玄障。魔門觸手極多，一時便將刑天異族收為己用，憑上古魔訣，一度正道打擊的丟盔棄甲，宗師人物接連遭遇不測，唯有一些小門小派得以保全。

那時離塵山，不過是一座尋常山脈，只是有些雄壯罷了。然，便是這尋常山頭，卻發生了不尋常之事。

中原逐鹿，共工氏不忿撞柱。不周山四分五裂，這離塵山，便是其中之一。

離塵山上，一顆擎天巨樹，歷時數千年之久，擊之有金玉之聲。山上不知名修道門派弟子，便時時敲打做耍。

忽一日。一小弟子看樹上傷痕纍纍，心中不忍，持一塊布匹欲為古樹包紮。便在此時，天地變色，金光四射，轟然雷動！這小弟子昏厥過去，不省人事，卻不知他無意舉動，將離塵山靈泉打開，自此靈氣洶湧外泄，不見頹勢。

那小弟子醒來，手中布匹圖案橫生，做天地山川之狀，修行習練更是事半功倍。

不久，離塵山上便出了一絕世人物，稱天問上人，持江山社稷圖，修為蓋世，自立山門，稱玄宗，至今，已曆數代。

風吹雲動……

人潮洶湧。

上山大道之上，一張桌案橫立，一童子做道家茶童打扮，正握筆書寫著。前方人來人往，口中說著什麼，小童都一一記錄。卻是玄宗一甲子一次的開山收徒。

只聽一陣風聲，大道之上塌風而至一名中年男子。只見他目光炯炯，如有實質一般，傲然掃視過擁擠人潮，所過者無不低頭順目，一副恭敬模樣。中年男子一陣搖頭，作失望狀，只向人群後方看了去，卻是眼前一亮。

只見遠遠來了一大一小兩名後生。大的十**歲，劍眉星目，如同精工雕琢一般的俊氣；小的只大約十二三歲，濃眉大眼，一身正氣。正是林軒宇領著軒轅曦梓到了。

真是好材料！中年男子暗贊一聲，卻是身形一閃，便越出人群去了。

再說軒宇領著曦梓走了日余，終於是來到了離塵山下。駐足了一會兒，突地眉頭一皺，目中寒光一閃，一手便抬了起來。

嗆！

銀光一現，只見一陣目眩，便化作一匹狂龍將軒宇二人圍攏其中。

吭吭吭。

幾聲金鳴。一雙大手隨意揮舞了幾下，便將狂龍之勢散為無形。只聽道：「好修為！」卻是那中年男子。

軒宇正要動作，聽到話語，卻是收起手來，向那中年男子躬身問道：「這位前輩是？」

「顓頊謙！」中年男子微微一笑。

軒宇心中一震。顓頊謙，玄宗四副座之首，道門一號傳奇人物。心下波動，卻並不表現出來出來，只見他拉過曦梓，謙遜道：「晚輩林軒宇見過顓頊前輩。」

「不必多禮。」顓頊謙一抬手，止住正行禮的二人，出聲道：「小友年紀輕輕，修為倒是不凡，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卻不知何事前來弊派。」

軒宇恭順一笑，將曦梓拉將出來，道：「受人之託，帶義弟黃曦梓前來拜師。」曦梓身份關係厲害，自是不能胡亂泄露。

顓頊謙目光一閃，將曦梓細細打量了起來，抬手拈著顎下並不茂盛的鬍鬚。

微微點頭……

靈聖谷。

水汽四散……

靈聖谷東崖，只聽水生轟隆，如萬獸齊奔。一道瀑布，便似九天銀河直瀉而下，注入崖底深潭之中。再看那深潭，左右並無活水流經，卻不為瀑布所盈滿，不知何故。潭水翠綠欲滴，如同一塊波光翡翠。潭水周邊，花草繁茂，招蜂引蝶，卻也極盡優美。

望月村，便依著這深潭建起了。村中各色民居，道路相通，夾道更是滿種桃樹，常年花開，卻並不結果。

看似普普通通，不過是比外間多了些許清幽罷了。然望月村之名，當今修士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只因望月村中村戶，共有一個稱呼——伏羲族！叱吒風雲，指點江山！

濃濃水汽之中，隱隱約約一間竹屋，比之其他住房要大上不少，近了一看，只見一排竹簾，上掛一張牌匾，赫然二字——「聖宗」！

此處，便是伏羲族族長住所。族長伏傲，四十之時，隻身進了魔道所在千毒沼障，攪得魔道人心惶惶，歷時數日方全身而出。在此之後，順應天兆人伏羲族長之位，在屠魔之外，行事低調，從不招搖，卻是眾人心知肚明的當心天下第一人。

當此時刻，伏傲正端坐族長座上，目光掃向前廳絡繹不絕的青年才俊。

伏傲生的二女，無不沉魚落雁，惹人愛戀，這些人物，自然是來向伏傲提親的。而伏傲一向開明，終身大事卻是由兒女自己做主。雖是看重如今呼聲頗高，有望繼任下任族長之位的太昊熾，卻也不便在女兒面前多說，徒惹厭煩。

「唉~」伏傲嘆了口氣，離了寶座向內堂走去：「這兩個小妮子……」

行至過道，內堂之中便走出一妙齡藍衣少女，柳葉眉，櫻桃口，一雙明月般的眸子顧盼生輝，略施粉黛，更顯傾國傾城。正是伏思瑩。

看伏傲興緻不高模樣，伏思瑩朱唇輕啟，道：「爹爹何故滿面愁容？」

「何故？」伏傲見她一副事不關己形狀，只覺得氣都不打一處來，沒好氣道：「真不知道你們姐妹倆心裡想的什麼！這些個人，哪個不是我族中俊才？你們倒好，這個不好，那個不行，等哪天人都趕盡了，便是想嫁也沒得出去。」

看伏傲做勃然狀，卻也不是真的生氣，思瑩便一跺腳，撒嬌道：「哎呀，爹爹~~女兒的事女兒自己清楚啦，你就別窩心了。說不得哪天，姐姐便給你帶個稱心如意的好女婿回來了。」

「是，是，稱心如意。」伏傲叫她一纏，氣也消了幾分，卻道：「那你呢？你也別給你爹打馬虎眼，光會說你姐姐。爹過的橋比你吃的飯多，你那點小心思，哼哼。」

被伏傲說破。思瑩不由臉上一紅，羞道：「哎呀，爹爹~~」

便在伏傲欲將話頭接下之時，門外突地闖入了一名族兵，向伏傲行了一禮道：「族長，大事！」說罷，覆在伏傲耳邊低語幾句。

伏傲本已是一臉開朗，聽的族兵言語，卻又是沉了下來，越聽下來，便再無一絲喜色了。只聽他吩咐道：「召集族中長老之祖祠，一起商議。」

族兵點頭應是，便退了下去。思瑩心中疑惑，正要問時，卻聽伏傲道：「思瑩，叫你姐姐與你母親到祖祠去。」話音未落，便焦急出門朝祖祠方向去了。

玄宗，惜字崖……

山高風寒，草木積霜。

青天之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如煙，似霧，亦真，卻幻。一片濛濛雨汽之中，唯有那一點蒼白，萬綠叢中，倍顯孤獨。劍眉星目，精雕細琢，卻是林軒宇。

原本飄逸的風姿，此刻卻顯得頹喪，一雙瞳仁迷濛難辨，好似失了魂魄。

「滴！」

水珠滑落，沒入及膝草莽。是雨？是淚？

墨發散落，將軒宇臉頰掩了去。卻是一份憂愁，透體而出。靜坐許久，只聽他低聲呢喃道：「碌碌凡人，燭光一點，炊煙裊裊，心為所奪。諸天神明在上，而我心何歸？」

唉~

一聲長嘆，默然無語。

「唔~」一聲低鳴，茫茫綠草間，悠的鑽出一匹秀美雪狐，靈性非常，九尾擺動，便是煙兒。尋得軒宇，便悠悠行了來，挨著軒宇坐著，抬首輕鳴幾聲，便自顧自的梳理著毛髮。

「煙兒……」軒宇一陣猶豫，方才說道：「你沒有隨曦梓去嗎？」

煙兒只輕輕鳴叫一聲以作回應，便繼續先前動作。

看煙兒可愛模樣，軒宇微微一笑，輕道：「煙兒，我明日便要走了，你要照顧好曦梓哦。」

「嗚！」煙兒猛然抬頭，一雙漂亮的靈氣眸子緊緊盯住軒宇，滿是不解。

看她這副神情，軒宇心中一陣不舍，卻急急偏過頭去，淡淡道：「我曉得，你們都捨不得我，我又何嘗不是呢？只是……」

看煙兒目中窮追不捨的盤問神色，軒宇無奈搖了搖頭，輕輕撫過她那一身光滑絲絨，低聲道：「說了，你也不懂的……」

看軒宇沒有繼續的意思，煙兒秀眸一黯，幽幽移開了視線。

一人一狐，一片寂靜。

一陣雨聲淅瀝，似乎越下越大，遮天蔽日，叫人惆悵……

天地浩瀚，人似蜉蝣。

隻身不由己……

水汽迷濛，花香四溢……

望月村。

只聽一陣人聲鼎沸。卻是從那祖祠傳了來。

伏羲祠。坐落於靈聖谷中央，傳輪迴道伊始，先聖伏羲便感天召喚，在此地化羽飛升。後人為供奉先祖，便在此設立了伏羲祠。

看祠堂之內，空間偌大，倚著東牆，立著是一尊伏羲像，玄龜為椅，手執太極圖，正氣浩然。前方一張黝黑寶座，基座似海浪翻騰，倒有幾分河圖出水味道。再前方，便是數排太師座椅。平日里空空蕩蕩，今次卻是滿坐著眾多族中長者，交首議論。

「咳！」一聲清咳。

只見一人，著暗色袍服，面目威嚴，自人群中立將起來。在三女陪伴下，就著伏羲像前河圖寶座坐了下去，卻是伏傲。

堪堪坐定，卻見一白髮老者越眾而出，詢問道：「族長，我伏羲氏一向太平，已是數十年不曾議事，但不知今番，卻是何故？」

「大長老勿急。」伏傲向那老者點頭致意，又轉向他身後眾人道：「此事關係重大，若不謹慎，只怕後果嚴重。伏傲自知厲害，還請諸位長老從長計議。」

「不知有何要事？」那大長老卻是個實在人，不喜啰嗦，便出聲問道。

「林門……」伏傲尋思一會兒，說道：「有弟子來報，前兩日靈逸山周邊妖氣作祟，天氣奇寒，更天降血雨。昨日進山查探，卻見那蒼林小鎮……」

「如何？」眾人尚在聆聽只是，卻是伏思瑩突地出聲問道。

伏傲轉頭看了眼伏思瑩，心下有些奇怪，卻接著說道：「蒼林小鎮已是一片廢墟。」

「什麼！」人群里一聲驚呼。便像炸開了鍋一般熱鬧起來。伏羲族與林氏數代交好，對林氏能量心中明朗，又如何不驚？

有聽一聲輕呼自身後傳來，伏傲轉過身去看時，卻是心中一驚。

伏思瑩聽伏傲言語，那嬌弱身子一抖，便似枯藤一般軟了下去。身邊伏落雁不由輕呼出聲，卻立時伸手扶住了她。

恍恍惚惚，

一行清淚……

小雨濛濛。

上了這山頂，不知何故，卻是沒有一絲水光了。

抬眼看去，那峰頂竟是叫人用巨力夷平了一般，平坦地面之上鋪滿雕龍滑石，看去堅硬非常，深沉穩實。

曦梓看了一陣，正要邁步上前，卻叫顓頊謙一把拉住，不由疑惑，回頭看向了他。只見顓頊謙微微一笑，便向前邁了一步，手掐法訣，口中喃喃念著咒術。

一時間，青光大作，原本空曠無垠的高峰之上突地騰起了一陣紫色煙雲。符文四散，卻赫然出現了一座滿布山頭的大陣！

曦梓直看得目中異彩連連，卻見顓頊謙向虛空一躬身，言道：「請靈尊讓路。」

便聽虎嘯鳳鳴兩聲咆哮，煙雲涌動，虛空之中驀地撲出兩隻巨獸！其一通身火紅，一身火光騰騰，頭似怒龍，身似麒麟，一條虎尾左右晃動，端處一團紫焰正燒的猛烈。其一卻是通體碧藍，頭似蒼鷹，身如鳳凰，偌大羽翼扇動間，一股股奇寒仙風直要將人凍僵一般。正是鎮靈——紫焰龍麟與寒幽鳳鳩。

一對靈獸略略瞟了二人一眼，便不作搭理，抖了抖身子向一旁一去了。卻是顓頊謙又一躬身，領著曦梓向陣眼去了。

曦梓回頭打量著兩隻巨獸，突聽那龍麟哧的打了一個響鼻，似心中不喜。趕忙轉過了頭來，暗暗撫著跳個不停的胸脯，心道：好厲害！

回過神來，卻是已過了陣眼。

只覺一陣光芒耀目，便見幾個炫金大字浮於長空！

生當馳騁，

仗劍。

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