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局面

174 局面

大明宮門內裂谷一側廣闊的漢白玉廣場隨着各方動靜的平息稍顯安靜,悠久封閉的歲月讓此地積聚了厚厚的灰塵,細末輕舞漂浮片刻,緩慢又緩慢的重新落在地上。

狼眼手電筒明亮光束孤零零定格在一路凌亂的腳印外圍,顯出灰塵底下漢白玉廣場分外慘白的輪廓,她們幾個就像孤單光明裏生鏽的機械,渾身僵硬的立在原地,呼吸盡量放輕,似乎怕驚擾到黑暗中蟄伏的危險。

遠處的柔韌絲網在手電筒的餘光下映襯的絢白晶瑩,透明的絲網有種奇特的反光效果,何況慕顏夕等人距離絲網並不遠,集中染透了絲網中部的一小片鮮血粘連着殘存的人體碎塊一點點往下墜,看得出,底下依然有種力量在牽扯已經死去的人。

如果人有靈魂。

喪生在這種陌生詭異的地方,靈魂的歸路在哪裏。

清竹感覺喉嚨像被哽住一樣,發不出聲音,也無法吞咽,面對危險的沉默傳染之強,遠超所有人的預料,或許這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出現危險本身。

她和高昭然是最快撤到廣場上的,但是高昭然隨後返回去迎蕭墨染,以至於她距離眾人略遠,甚至看不清楚蕭墨染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reads;。

可變化就是圍繞她突然爆發,哪怕看不見,卻依然能感覺到局勢的緊張。

高昭然現在是苦不堪言,她已經不知道如何準確定義現在的蕭墨染是敵是友什麼身份,如果她像峨眉山底一樣,只是換了個性格,也許因着領教過一次還不會有多大的衝擊,可現在非常明顯,蕭墨染不僅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南疆的那位。

蕭墨染面無表情的偏了偏頭,目光空洞又虛無,黑漆漆的望過來,逼的高昭然不得已避開,兩個人這麼近的距離,她萬一被什麼刺激到了,自己恐怕沒有好一點的結局。

高昭然焦急萬分卻不敢輕舉妄動,直到離她不遠的慕顏夕低聲告誡:「後退。」

高昭然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她,平靜而迅速的往後撤離,逐漸拉開的距離讓她心裏稍稍鬆口氣,看來蕭墨染的問題雖然嚴重,但也沒有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起碼她自己未必完全迷失。

慕顏夕一步步接近,站在她的面前,卻也沒有什麼動作,就這麼擋着她,背對其他人。

蕭墨染對她們反應視若無睹,茫然一小會,執著的縛魂鏡霍然一翻,金光熾烈炫然,光線來的太過刺眼,她微微仰頭,閉上眼睛,過了好一陣才將縛魂鏡收了。

縛魂鏡沉甸甸的壓在她手上,本來往常輕而易舉的重量似乎變得重了許多,重到讓她捧不住,蕭墨染的手稍稍低一下,立時就被穩妥的托好。

慕顏夕身上的冷冽香味迫過來,縱然閉着眼,蕭墨染也知道她在,從她手上傳來的溫度漸漸融化了近乎僵硬的縛魂鏡,她感覺好過許多。

溫潤玉珠蹭了下青桐鏡背,低柔清脆的響動。

眼前的慕顏夕面無表情,她不適合這樣的神色,精緻妖冶的容貌凝著骨子裏透出來的魅惑,一笑傾城,不笑的時候,總覺得好像不是她。

蕭墨染看她好一會,才示意對方自己已經無礙。

慕顏夕望着她,似是有什麼想說,又最終湮沒在莫名其妙的沉默里,她的眸光一點點軟下來,微微漾著,「過來休息。」

蕭墨染嗯一下,聲音透著幾分沙啞低緩,顯然剛剛的異變對她並非毫無影響。

僵持的氣氛悄然鬆懈,高昭然藉著黑暗掩飾將手裏的盒子塞回背包,她裝作不經意的瞧了瞧慕顏夕,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盯着自己,訕訕的乾笑兩聲。

條件反射的自主防衛么,她也不想,畢竟她們這些脫離大部隊的只剩四個人了,蕭墨染的鎖魂禁咒之威有目共睹,帶着幾個拖油瓶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還能於圍困中支撐到慕顏夕來,她本身道法修為精深不需多提,鎖魂禁咒的咒力強橫也的確是匪夷所思,無論是損失了她還是跟她對上,都十分不美妙。

慕顏夕很是平靜,就像剛剛的一切從未發生過,輕描淡寫說:「這裏尚算安全,其他地方情況不明,我們不宜亂動,原地休整,檢查背包。」

其他三人都圍過來,默默整理自己的背包,相處多月的默契讓她們的表現一如往常,蕭墨染也不言不語,既不解釋,也不準備對剛剛的事情發表什麼看法reads;。

深處中心的人更能清楚事情真相,但說與不說,怎麼說,就是別人自願的事了。

清竹瞧了瞧高昭然,又細細觀察蕭墨染,忍不住問一句:「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我也想知道怎麼辦。」高昭然拿着手電筒照向山腹內修鑿明顯而且有些粗糙的岩石。

十米以外的斷崖裂谷時不時翻湧上冷風,擁擠著滾出裂谷範圍就散了,透明羅網下的木偶掛在線上被吹的搖搖擺擺,手電筒光束飄過,晃出點點猩紅,山腹一側盡頭的岩壁上朱漆城門底部和門檻都被腐蝕殆盡,露出些許遮掩的亢長甬道。

自知問了一句廢話的清竹被噎的沒吭聲,目光轉向慕顏夕。

周圍的黑暗無聲無息的蔓延開來,凝聚不散的昏暗似乎讓手電筒的光芒越來越小,空曠而封閉的環境可以將刻意放輕的聲音擴大,高昭然的回答被風吹着越過遠處矗立的殿堂,回蕩在後面一無所知的空間,越來越遠。

迴音均勻低沉的響着,像是在撞到山體岩壁和建築那樣的障礙物后,生生被拉扯變化了,如同無數人遞次而來的詢問,為什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哭泣似憤怒。

慕顏夕的一言不發讓剛剛緩和的氣氛又陡然繃緊,雖然現在看起來任何希望都非常渺茫,其他人還是想有人能說些什麼,而不是像這樣處於等死的境地。

慕顏夕輕笑一聲,好整以暇的望着圍坐在她身邊的人,直到蕭墨染也回望她才斂去,「一個個哭喪著臉做什麼,難不成,你們裝出這副模樣,就能跑的出這裏?」

高昭然不愛聽她挖苦,「什麼叫我們哭喪著臉,說的好像我們笑成一朵向日葵就直接能從這裏飛出去一樣,都這種時候了,前無進路後有追兵,跟貓攆的耗子似的,你就不能鼓舞鼓舞士氣!」

「貓攆的耗子可比我們安全多了。」清竹小聲嘀咕一句。

高昭然頗有幾分倚老賣老的架勢,瞪了眼清竹,「大人說話小姑娘別插嘴。」

清竹嘴唇動了動,末了還是偏開頭沒接話。

「也就你能用向日葵這麼丑的花比喻自己,真是好魄力。」

慕顏夕雲淡風輕的瞧她,眼尾妖嬈濃郁,「好了,言歸正傳,來路肯定是被封死,這裏也未必真的安全,時間緊迫,我們需要尋找出路,但既定的目標不僅僅是尋找出去的地方,別忘了,我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這個地方,現在我們成功找到這裏並且進入其中,遭受的損失還在可以承擔的範圍內,對於出路有兩個方向,第一,八里河村外有一條河流,由東向南,看這條河的走向不大可能是其他廣闊河流的分支,風水之局要藏風聚水,就算是凶地,兩者也缺一不可,唯有一種可能,就是這片山脈之下隱藏着錯綜複雜的暗河網,只要找到暗河摸清流向,就有很大可能順着暗河出去,但暗河水道也有危險,有沒有地下生物,什麼種類,攻擊性如何,是不是需要潛入水面以下,潛入多久,能不能保持正確的方向不在暗河水道里迷失,都是我們現在無法考慮的。」

高昭然細想一番,覺得有道理,但是風險比她說出來的要多,基本不用考慮,「第二呢。」

慕顏夕接過□□,看着地麵灰塵描繪的圖案默不作聲。

高昭然被她引得同樣注意到近似於方位地圖的簡略圖形reads;。

蕭墨染簡單的畫了幅地圖,大致表明幾人所處的位置,「赫連施主被蝳螫所傷,性命垂危,可據她傷勢而言,至這幅模樣,所需時日甚多,若赫連施主面臨你我所遇蝳螫,恐怕不消一時三刻,赫連施主便已屍骨無存,豈會殘存至今。貧道以為,現下眾多蝳螫乃其後有所變故,而非一向如此,若是赫連施主深入其間才遭此劫難,後路已斷,再無其他通路,以蝳螫蠱物之毒,拖延過長,赫連施主亦是逃脫不出,貧道推測,此地該有不只一處通道才是。」

高昭然考慮這兩個方向,雖然很有可能,但哪個方向的弊端都不少,第一個固然充滿未知十分危險,第二個也未見得有多安全,能有出路這很好,可出路在什麼地方,是不是跟她們必須要去的地方背道而馳,如果是,那麼就算她們去到想要到達的地點,又怎麼能完完全全的撤回來,她們只有四個人,這和原來的估計出現了非常大的差距,本該是葉純白的位置替換成了清竹,而她的能力又遠遠不如。

何況龐大的地下暗河也是一個隱憂,沒人知道大明宮建造的規模範圍,只一個廣場就近一千平方米的面積,這座山空被挖空成什麼樣實在難以推測,建造的年限也不知道,地下暗河的腐蝕會給這座搖搖欲墜空山造成什麼影響完全無法估計。

大明宮頭頂的山巒岩壁就像脆弱的紙牌屋,雖然當初建造地底大明宮的人肯定不會選在一個容易塌陷的地方使自己功虧一簣,可那時候距離現在很久遠了,再堅固的地下環境也會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地底的支撐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也許依然可以矗立幾百年幾千年,也許再有些劇烈震動就會導致全方位的坍塌。

如果是後者,她們可真是插翅難逃。

高昭然乾巴巴的看了看慕顏夕,猶豫說:「還有別的法么?我怎麼覺得這兩個方向,都是自己往死路里走。」

慕顏夕捏着手電筒亂晃,廣場盡頭的大殿藏在黑暗裏,狼眼手電筒光束照不到這麼遠,再怎麼看,也只有龐大的殿堂輪廓,模模糊糊能分辨牆體和檐角。

高昭然沒得到回應,不甘心的推她一下,再問一次。

慕顏夕聚精會神的盯着光束盡頭,「沒有。」

高昭然垮下臉,可憐兮兮的望向蕭墨染,「道長,你再想想?你再慎重的,仔細的,考慮考慮。」

蕭墨染容色清淡,眸光在她臉上微微凝過,「別無他法。」

高昭然嘆口氣,眨眨眼,「那就是不上也得上,別耽誤了,咱走吧,也許到某個地方,還能跟葉先生聯繫上。」

「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要向深處走,如果提前找到出路就出去,要是找不到,就完成我們定下的事情,兩者都能辦妥那最好不過,只看有沒有這個運氣。」

慕顏夕高深莫測說:「這地方真塌了,我先帶着道長飛出去,清竹我也不留,給你做個伴,肯定回來給你收屍,不讓你曝屍荒野葬身異鄉。」

高昭然:「……」

清竹:「……」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蕭墨染,似是希望這個行為放肆言語刻薄的妖孽可以受到管束,不至於現在就讓殘存的兩個親朋好友身心受創。

蕭墨染淡淡的瞥了眼慕顏夕,提着背包直起身,「該起程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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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天宮[盜墓]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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