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慈母駕鶴

第一百七十八章 慈母駕鶴

夜色深深,還飄着絲絲的細雨。這初冬的黑夜,讓人越發覺得寒冷刺骨。

金元寶背着玉氏,玉麒麟扶著金夫人,四人倉皇而逃。

城裏很多地方都是柳文昭的眼目,想要躲開他,只能先到他想不到的地方去。去六扇門的路上現在肯定全是打手,玉氏租住的房子應該也設了埋伏。

金元寶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去那個破舊的山神廟。

到了山神廟中,金元寶將玉氏放了下來,玉麒麟見狀輕輕從身後環住母親,讓她靠在自己懷裏,金夫人也被金元寶扶住慢慢坐下。

四人一時竟然顧不上慶幸劫後餘生。

金夫人喘息初定,便朝金元寶招手道:「元寶,我看看你的傷。」金元寶聞聲,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乖乖的走到了金夫人面前,任其檢視。

看到金元寶身上累累鞭痕混着衣衫碎片,金夫人想伸手撫摸又不敢,手發抖,眼圈發紅,玉氏更是失聲哽咽。

「都是我……都是我連累了你們。」金夫人愧疚道。

金元寶連忙打斷道:「是兒子無能,不能保護兩位母親,還有麒麟。」

金夫人玉氏聽到元寶稱呼,兩人均是一震,玉氏更是淚如雨下。

金元寶伸手替玉氏擦去臉上的淚:「別哭,別哭,咱們都活着,這就是最大的希望。」

「對,元寶說的對。」玉氏點點頭,「咱們一家人都在一起……」

夜色下,雨霧中。一家人雖然傷痕纍纍的,但此時此刻,卻是從未有過的團結,從未有過的幸福。

玉麒麟默默的看着這一幕。看着自己期盼多時的這一幕,眼眶紅了。

半晌后,金夫人拭去眼淚,忽然微笑開口道:「別怪我煞風景,但是咱們天一亮就要設法進宮!」

「進宮?」玉麒麟驚訝。

「嗯!」金夫人點點頭,「柳文昭這個畜生。膽小如鼠,外強中乾,他把咱們關在府里折磨了這麼多天,現在咱們逃脫,此人為了自保,一定會立刻去宮中求見太后,惡人先告狀,掀出麒麟代嫁和元寶身世這兩件事。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立刻設法進宮!」

「是……」金元寶贊同的緩緩點頭。

「柳文昭告發的都是事實,咱們能怎麼辦?」玉麒麟有些憂慮。

「是事實又如何?」金夫人目光灼灼。「我柳如月為太后打理兵器製造局二十多年,忠心耿耿從無差錯,太后總會有幾分顧念。」

聽到這話,看到金夫人篤定的表情,玉麒麟鬆了一口氣。

倒是一旁的金元寶聽着母親話語,如有所思。

「不過冒犯天威。這罪過咱們也脫不了一乾二淨。」金夫人眉頭一皺,「我現在只有賭一把,讓太后看透柳文昭的狼子野心,太子即位在即,只要太后還用得到我們金家,我們就還有一線生機。」

「不錯!」金元寶也應聲道:「雖說天威難測,也要他們能順利即位。這一把我們可以賭。」

「無論任何,她是我的姑媽,這麼多年幽居深宮,偌大的京城。也只有我一個親人能信任,能幫她辦事……只看她最後如何決斷了。」金夫人長嘆一聲,慈愛的看向金元寶和玉麒麟,「此去凶吉難料,太後有可能放過我金府。也有可能痛下殺手。我既是始作俑者,你們就不必去了,逃得遠遠的,至少還能為我金家留下血脈。」

玉麒麟聽言,立刻反對道:「我不會讓您替我頂罪的。代嫁是我闖的禍,我當然要自己去太後面前謝罪。」

金夫人欣然一笑,正要說服玉麒麟,卻被金元寶打斷:「娘,您不用說了,我們是不會拋下你先走的。」

金夫人知道倆人情切,不再多話,轉向玉氏,正要開口。

玉氏蒼白的臉上浮起微笑,明了的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此事全交給您來……」話音未落,玉氏忽然一口鮮血吐出!

玉麒麟驚呼一聲,連忙查看玉氏的傷勢,這才藉著隱隱的燈光看到玉氏的脊背上竟然有數個血肉模糊的深孔,鮮血緩緩滲出,卻因為穿的是深色的衣服讓他們一時沒有察覺,而顯然,此刻已經失血過多了!

「娘!您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不說啊!」玉麒麟哭叫起來。

玉氏臉色慘白,眼神渙散無神,伸手撫了撫玉麒麟的臉,欣慰笑道:「好在咱們逃出來了……還好娘沒拖累了你們。」

而此時,一旁的金元寶早已呆愣住不知如何是好了,恍若五雷轟頂。

「快把你娘放平躺着!」金夫人連忙喊道。

玉麒麟急忙想要將玉氏放平,可是,手卻被玉氏牢牢的攥住無法鬆開。

「麒麟……」玉氏微弱的道,「我不行了,就讓娘躺在你的懷裏吧。」

「娘……」玉麒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夫人……」玉氏緩緩抬起手來。

金夫人見狀,連忙伸手過去牢牢握住她的手,嗚咽道:「惠蘭,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我毀了你這一輩子……」

「夫人,別這麼說。」玉氏虛弱的搖搖頭,「出府以後我有了麒麟,我養著麒麟,看着她一天天長大,就想,夫人她向來是個心胸開闊的人,在府里從來不曾有意為難我,元寶在你身邊必定也能這樣長大……」

而金夫人此時,卻只能反覆的喃喃:「我對不起你……」

「夫人,後來我見到元寶,我很欣慰,我太喜歡他了,真的感謝你,你把這個兒子養的真好,你愛他……」玉氏深深吸了一口氣,竭力繼續道:「就像我愛他那麼多,你給他最好的東西。你養育他美好的品德,你隨時願意為了他去死,夫人,你沒有對不起我。我也是娘,你也是娘,我懂你的心。」

金夫人聽到這裏,再也撐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

金元寶慢慢走到玉氏面前,一言不發的跪下。看着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婦人對自己慈祥微笑,眼前閃過鵝眉山到金府的一幕幕,只覺得心口疼痛宛如刀割,一時茫然,不知身處何方。

玉氏放開金夫人的手,摸索著拉起金玉倆人的手疊在一起:「麒麟,你要愛護丈夫,孝順婆婆,和元寶,夫人。好好過。」

「娘我會的……」玉麒麟哽咽點頭。

「元寶的娘就是你的娘。你不能傷她的心,——不能再傷元寶的心。」

「我懂,我懂,我真的懂了。以後金夫人就是我的娘。」玉麒麟無法抑制的大哭起來。

玉氏滿意的點點頭,再次看向金夫人,交代道:「夫人。麒麟莽撞,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金夫人握住玉氏的手,含淚點頭:「惠蘭,你放心,我柳如月在此發誓,有我一天,一定會護住這兩個孩子。」

玉氏微笑,轉頭看元寶,眼中儘是慈愛不舍,張嘴欲說話卻是無力。最終只說出一句:「好孩子,娘不能再陪你了。」

「娘!」金元寶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洶湧而下。

聽到這一聲「娘」,玉氏的眼睛驀然亮起,唇角也帶上了淺淺的微笑。

「娘。我是你的兒子元寶。我錯了,我應該早點認您……」金元寶悲慟至極。

「乖孩子,不哭,不哭,娘就在這裏……」玉氏心滿意足的笑着,笑着,慢慢的將手抬起來,伸手撫向金元寶的臉龐……

可是,就在那指尖剛剛觸及金元寶皮膚的瞬間,卻又重重的垂了下去!

「娘——」玉麒麟凄厲的大喊一聲,忽然雙眸一黑,暈了過去。

金夫人連忙將她摟入懷中細細寬慰,可是她自己的臉上卻是止不住的淚水。

望着母親含笑的遺容,金元寶只覺得全身冰冷,一些自己從不曾在意的寶貴東西悄然逝去,只余懷中這個瘦弱的身體提醒自己,生他的那個人永遠金元寶慢慢俯下身子,將臉貼在玉氏臉上,喃喃的,沉沉的喚了聲:「娘。」

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做了。

而此時,雖然是深夜,柳文昭卻是焦急的在二皇子府的大廳中來回踱步,半晌后,終於盼到了緩緩而入的二皇子。

二皇子一臉疲憊的看着他,眯了眯眼,不滿的皺眉道:「大半夜找本王何事?希望你的消息值得本王半夜起來。」

「絕對值得。」柳文昭不多廢話,立即道,「金府少主金元寶,乃金將軍妾生子,非金夫人嫡出,金夫人根本就是混淆嫡庶;金府少夫人江曉萱,乃是一鄉野女子冒名頂替,該女子真名玉麒麟,真的江曉萱早就逃婚在外!金夫人和金元寶非但知道玉麒麟的真實身份,還一直幫忙在御前竭力掩飾,共同犯下了欺君大罪!」

「你說的可是真的?可有證據?」二皇子聽到一半就難掩震驚霍然起身。

「殿下,這樣的指控,柳文昭我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怎敢在您面前說起?」柳文昭語氣不知不覺昂揚,人也挺直脊背,一掃以前在二皇子面前唯唯諾諾之勢。

「好,好,好!」二皇子朗聲大笑,「難怪金府這半年休妻納妾出走求葯如此熱鬧!我真要感謝金元寶這個情種!還有金夫人這個把別人兒子當自己的養的蠢女人!」

聽到此評語,柳文昭臉上忍不住滑過一抹嫉恨之色。

「有此兩條大罪狀在手,這兵器製造局是一定要轉手了!」二皇子笑道。

「不錯,有此兩條大罪狀,兵器製造局可就再也不姓金了。」柳文昭附和道。

忽然,二皇子止住笑聲,上下打量了一番柳文昭,略為警惕的問道:「漏夜告訴本皇子這麼個大秘密,必有所圖,說罷,你要什麼?」

柳文昭見狀,當即便微微一笑,直了直脊背道:「不瞞您說,我明早就要叩見太后,將金夫人母子的欺君大罪全盤告白於天下。您也知道,太后和金夫人畢竟二十年來合作無間,姑侄情深……屆時若太后心軟之下,要把我柳文昭滅口,尚求二殿下救上一救。」

「不錯,太后反應確實還難以預料……本王救你,有什麼好處?」

「萬一我被殺,我在兵器製造局精心佈置的內線,可就沒人知道了。」

「哦?」二皇子又一次打量柳文昭了一番,笑道:「柳大人如今辦事,是越來越滴水不漏了。」口氣里滿是譏諷。

「不敢,不敢,小人不才,總要為自己的命着想。」柳文昭拱手道。

二皇子眯了眯眼,隨即卻是冷冷一笑:「本王答應你!」

「多謝殿下!」柳文昭躬身行禮,這才偷偷鬆了口氣,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墨色依舊,卻已經快要接近凌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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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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