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章 不簡單的訟棍

二百三十一章 不簡單的訟棍

「老頭子,那姑娘您是怎麼認得的?小小一個姑娘,怎地懂得這許多,不僅如此,還與黃家頗為相熟——」袁時這時候斜倚在「半壁書屋」的一角,將雙手在腦後合抱,雙目凝望着片石山房的水面。他此刻已經沒有適才扮作僧侶時那等雲淡風輕的神情,眼中透著幾分陰鷙,而臉上則現出痞氣來。

「袁訟棍,你莫要想着打黃家的主意。廣陵的鹽商們,眼下都由黃家壓着。黃至筠總算是個讀過聖賢書的,不會由著人亂來,因此黃家在鹽業總商這個位置上能多做幾年,兩淮鹽業,便能安分幾年。若是沒了黃家,或是黃家財力家聲弱了,控制不住那些小的,兩淮便可能大亂。」朱若極告誡袁時。

袁時撓了撓光頭,「哦」了一聲,道:「黃家那個小的,是行五的那個吧!我瞧著卻是個軟和的,不像是有魄力能夠攪動兩淮鹽業的樣子。」

「攪動?攪動作甚?你又在想着什麼?」朱若極有點警惕,「兩淮鹽業若是變局,整個東南都要亂。」

「我知道你因少年時那一場禍事,改變了心性,」朱若極苦口婆心地勸道,「可是你一身才學,若不能為百姓做點事情,那豈不是愧對了此生的抱負,也辜負了那人對你的期望——你難道就想一輩子就讓人稱呼你袁訟棍?」

袁時「砰」地站起來,極為焦躁地在園中走了一圈,再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滿臉的肅穆,道:「我幾月前,曾經往淮北一趟,那裏鹽價奇高,百姓已然』淡食』,年節之時方能食些鹽,您想想,這日子還過不過得了。百姓廚下無鹽。如何能下田勞作?」

「老爺子,兩淮票鹽弊端,是導致鹽商直接壟斷鹽業,虛抬鹽價的原因,此法一定要改!如不能改,只能苦了天下百姓。」

「兩淮鹽稅,幾乎佔了全國鹽稅的七八成,若是因為改票鹽法,影響了這部分稅賦,萬一要對西北用兵。或是東南海事不平。真要用錢的時候。全國上下,大眼瞪小眼,怎麼辦?」老王爺顯是不贊同袁時的想法。

「如果不改票鹽之法,就只能來一場大案。逼那些鹽商將已經吞下去的,都給通通吐出來。」袁時咬着牙說,「到時候王爺您看我這個訟棍,怎麼回報廣陵府的百姓的。」

朱若極明顯不同意袁時的想法,便道:「不行,好些事情,牽一髮而動全身,不是你眼下想得這樣簡單的。總之,黃家我一定會保全。至少也會保他家人口平安。」

「聽說黃家還有一位嫡小姐待字閨中,是也不是?」袁時抬頭,「如果黃家得一門有力的姻親,出了什麼事情,保起來豈不就名正言順了?」他面上透著壞笑。

「你——」老王爺幾乎要被人此人噎回去。幾乎怒道,「下回再也不請你過來片石山房——動不動就說這些不著調的事情,真是壞興緻。」

袁時哈哈大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若是東南亂了起來,王爺您覺得還能在這半壁書屋之中,安安心心地品茗下棋么?」

「袁訟棍,你想如何?」

「我?」袁時笑道,「我自然打算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從做做鹽商的吃食生意開始——」

*——*——*——*

傅春兒回家的一路上,也在想着袁時其人,想不到當年叱吒風雲,令人聞之色變的大訟師,竟然是這副模樣的。她也說不清對這人感覺如何,但是直覺告訴她,若是此人能到「水繪閣」鋪子來幫忙,她哪怕是賣烤紅薯,怕是都能賣出烤金蛋的價格來。

只是,看着這人的眼光,她怎麼覺得莫名地心裏便生出一股寒意來呢?最好還是能夠叫紀小七或者黃五兩個,見見袁時,把把關,生意雖然要緊,風險最好還是小點來得好。

這等念頭在傅春兒腦中一閃而過,她腳步輕快,着急想把從老王爺那裏得到的關於重選皇商的消息,都告訴家人。

然而傅老實與傅陽聽說了次年重選貢商的事情,卻沒有傅春兒那樣欣喜。

傅老實瞥了一眼坐在那裏沉默著的傅陽,轉臉對傅春兒道:「戴家那頭,就是貢商,與親家相爭,陽兒與戴家小姐那頭,都不太好吧!」

「再說了——」傅老實想了半天,又冒出來一句,「戴家的香粉,那確實是廣陵一絕,咱家跟戴家爭,沒爭頭啊!」

「爹,話不能這樣說。」傅春兒道,「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再說了,就算是咱家不去摻合這重選皇商的事兒,難道薛家那頭就不去了?戴家怎麼應對薛家,會不會聯手咱家,如果戴家向咱家提出來了,咱家打算怎麼應對呢?」

「還有,就算是不與戴家爭那香粉,咱家還可以再想想,咱家出的冰麝油,那可是廣陵獨一份的,還有棒香,眼下都是極受歡迎的產品,這些物件兒,即使是戴家的出產,也不是貢品啊!咱家能不能通過這次機會,能讓咱家的這些妝品,也被皇家選中呢?」

果然,傅陽聽了這話,眼前一亮,那冰麝油與棒香,都是傅陽的心血,試製了無數次,才得到了今天這樣的成就,如果自家的這些產品,也有幸能躋身皇家貢物之列,那對他此前的努力,是莫大的肯定。

「哥哥,這消息在廣陵城中還沒有多少人知道,不妨你找個機會,給戴家爺爺暗暗透個消息,也看看爺爺那邊是個什麼章程。這件事情,兩家一起,同進同退,總比各自準備各自的,要來的好。」

傅陽就點點頭,說:「好,就這樣辦。到明年九月,還有大半年的時間,我得好好想想,能不能在眼下冰麝油和棒香的配方上再加以改進的。戴家那頭,我也想辦法去打個招呼去。」

他一時又想起傅家此前買的花田來,便對傅春兒說:「明日要是有空,我想親自去郊外新買的那片花田去看看。好些花枝都該修剪越冬了。」

「嗯,是——」傅春兒知道花田裏那些月季玫瑰的老枝,只有此時好好打理了,來年才能開得興旺。於是她問:「哥哥,要我陪你一塊兒去么?」

「不用,」傅陽詭笑道,「你將那頭的生意打理好就成。」

傅春兒面上騰地就紅了,轉過身走開,乾脆不理傅陽了。不過她還是去安排了玉簪第二日與阿康兩人陪着傅陽一起去花田那頭看看,順便還包了一些禮物給玉簪家裏人捎去。

玉簪可高興壞了,一整個晚上都圍繞在傅春兒身邊轉啊轉的。傅春兒實在忍不住笑,便道:「你消停點吧!在我眼前轉得頭都暈了。」

然而素馨在旁邊,只板著一張臉默默幫玉簪收拾著,玉簪這才省過來,曉得素馨沒有家人在,自己此舉怕實在是刺心,連忙訕訕地跟素馨道歉。

素馨將臉綳了半天,見玉簪這副惶惶的樣子,終於摒不住笑了,道:「你回家,將平日裏跟我們說的那些冰霜玫瑰條兒啦,江米糕啦,什麼的,每樣都給我們捎帶上一點過來,就不怪你。」

玉簪大喜,將小腦袋點了個不住。傅春兒則細細吩咐她說,若是家裏還有那些從夏日裏儲存下來的荷葉,就多帶一點回來。她盤算著日後水繪閣那邊的生意要用。

第二日傅陽從郊外的花田回來,便直誇玉簪的父母實誠,又肯勞作。傅春兒聽說玉簪家裏都顧不上自家田裏的活兒,一門心思全撲在傅家的花田上,也覺得挺放心的。她便對哥哥說:「你想到有什麼人能幫着咱家將那荒山也打理打理么?」

傅陽皺起眉頭,道:「眼下暫時是沒什麼合適的人,不過我已經請玉簪父母幫忙看着,等山上野桃林的桃花都開了,我們這頭就乾脆整個作坊的工人都出動,一兩日之間,就能將花瓣全收了。」

傅春兒笑道:「這個主意正。這雖然好像是幹活,但是其實也是家中的男女老幼,都能到郊外去玩耍一次,就如春遊一般,是個雅事呢!」

傅陽習慣性地伸手,而傅春兒則一如既往地抱頭。「就想着玩兒!」傅陽嗔她,「我就想着,要是在買的那花田附近,能夠修一間別院,那倒是挺好的,不比廣陵城裏,咱們家,若是再想擴宅子,都已經擴不出去了。」

「不過這等過一段時間,咱家手頭的余錢多了,再說吧!」傅陽最近開始全盤過問自家的賬目,因此傅家眼下有多少閑錢在手裏,他很清楚。

傅家這一年來,生意打理的不錯,做了好幾個大單,眼下不僅寶通那頭的款子早就還清,而賺了不少錢,不過眼下大部分都壓在貨上,要等臘月時候,各地的行商將貨款攏回來,手頭上現銀就富裕了。不過,傅陽心頭早已經有了打算。去年臘月里,自家與壽家那筆生意,收益頗為可觀。今年臘月里,他已經與老曹那頭打過了招呼,若是有合適的生意,他覺得不妨再做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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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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