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十九章 下聘

二百十九章 下聘

十月中旬,傅家挑了吉日,去戴家下聘。

下聘那日早間,薛定諾才匆匆地到了花山澗,原是薛家金陵府的一間鋪子出了事,薛定諾連夜才與哥哥薛定貴商議完。

薛定諾在采蘋房裏補了一會兒眠,這才起身,采蘋便將戴家的消息一一說了。

薛定諾依舊勞累得很,蒼白著一張臉,一邊喝着一盅釅茶,一邊聽采蘋說着。「傅家請了不少廣陵城中的親朋故舊上門,戴家也到了不少親友。」

薛定諾隨意地問:「徐家那位到了沒有?」

「徐家大奶奶是寡居的身份,還沒有出孝,這等場面,出不了面的。」采蘋說。

「什麼,」薛定諾險些將手中的茶盅全翻在自己綢衫的前襟上,此時衣上濕瀝瀝的一片,他都顧不上,問:「此話當真?她竟就這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着你往徐家前面盯着的人,就送了這麼個信兒回來?」

「是呀,按照爺的吩咐,已經盯了一晚上加一早上了,徐大奶奶哪裏也沒去啊!」

「唉——」薛定諾將茶盅往桌上一撂,道:「怎會,前些日子不是已經都下足了功夫?怎麼眼下這位奶奶,什麼事都沒有似的,竟然不打算出面了?」

他焦躁無比,在屋中轉了幾圈。

采蘋睜著一對妙目,不知所以然。

「不行,」薛定諾拿定了主意,「將筆墨拿來,立即找可靠的人,給我送到戴家戴興志手上去。」

采蘋驚疑不定,但還是聽憑吩咐,將文房四寶取來,看着薛定諾匆匆寫下一行字。問道:「爺,爺這是,就要將戴興志拿出來用了么?」

「此時不用他。更待何時?」薛定諾狠狠地說:「這個戴茜,真是狠心啊。下了這麼多功夫,竟然還是能忍着不插手妹妹的親事。要不是戴茜,我何至於現在就祭出戴興志這個棋子?」

「爺,這樣行么?」采蘋指著信箋上那短短的一行,「那戴興志,能會意按爺的意思行事么?」

「能行,這是最猛的一劑葯。要是戴興志不按我想的行事……我,我就只好跟他姓了。」薛定諾很有把握,最後竟自嘲了一句。

「爺,那戴興志反正也是他們戴家人。用了也誰不是用?等這次的風潮過去,再釣上一個,也就是了。」采蘋安慰他,跟着出門,找人安排了薛定諾交待的事情。

「快——」薛定諾拿着書信。甚至都來不及用火漆上封,「趕得及了,爺有重賞!」

直到信件出了門,薛定諾還是揉着太陽穴在想,戴茜那邊。怎麼竟會是這個反應呢?

*——*——*——*

戴家這頭,因為今日是傅家上門下聘的吉日,賀客到了不少。正堂里甚至都坐不下,大家都聚在戴家的院子裏,戴家趕緊搬出了桌椅,擺在院中。戴老爺子看看石頭,趕緊又吩咐了人臨時去廣陵府的食肆去預訂席面,好待禮成之後,留各位親朋好友在戴家吃頓中飯。

傅家這次下聘準備的禮物與上回媒人上門的時候一樣,只是果盒換了大號的,四個果盒,由兩個挑夫一起挑過來的,裏面裝了時令的果品糕餅,每隻果盒的中間,還有一盒上好的茶葉。此次下聘算是過小定,傅家會奉上婚書和聘禮的禮書,兩份文書都要戴老爺子看過,收了,兩家的親事便算是定下了。

傅家這頭,過來的親戚不多,但是分量頗重,傅陽的兩位舅舅都到了,而傅老實那邊,傅元堂到了,雖然沒有從江都過來的人,錢姑父與姑母兩個,卻一起從仙女鎮上來了廣陵城。除此之外,傅家的友人這裏,老曹自然不必說,另外還有一位人物也到了。

卻是紀燮的伯父,紀家的大爺。

紀家大爺因是在廣陵城一直行醫的,所以人望極高,就算是沒有見過他的人,都至少聽過他的名頭。因此戴家院子裏十分熱鬧,不少人都上前去給紀家大爺行禮。不知道的紛紛打聽紀家與傅家是什麼樣的關係。

最後還是紀家大爺自己揭了答案——傅陽出自大德生堂,自己是代表大德生堂來為傅陽訂親一事來道賀加見證的。便有好事的人想起早些時候傅陽還曾受過廣陵府的嘉獎,口上便說起戴家老爺子有眼光,相中了這樣出息的孫女婿,而戴家的二小姐,也是個有福氣的。

傅陽今日著了一件寶藍色的松竹紋直綴,整個人收拾得又精神又爽利,往堂上一站,頗為扎眼。但是他靜靜地立着,不出面說話,萬事由父親、母舅與姑父張羅。他只一個人作為佈景板就好。有人上來向他恭賀,他便謝過,與來人聊上兩句。人人都覺得這傅家的長子,吐屬不凡,頗為知禮,是個好苗子。戴家好些親戚,不免對傅陽有些高看起來,而望向傅老實的眼光,卻顯得十分怪異起來。

傅老實也察覺到戴家不少怪異的眼光,便如芒刺在背一般。他是老實人,又不善交際,與人招呼一句,就不知道往下說什麼好。可巧他的姐夫老錢,是個開鋪子做生意的,什麼人沒見過,當下將大多數傅老實這頭的交際都接了過來,話說得既恭敬又不*份,叫人不敢看輕了去。

女眷那頭,戴家的幾位娘子出面招呼不少女眷親戚。楊氏與傅氏在一道,還有竇婆子在作陪。戴三娘子問清了,便也與傅氏閑話了兩句,轉頭道:「你們家姑娘呢?哥哥的大日子,她沒來?」

楊氏歉然地笑笑:「她倒是想過來陪陪二小姐的,可是我們家還有個小的在上學,家裏也要留人,所以就把她留家裏了。」

戴三娘子「哦」了一聲,覺得有點可惜,道:「你們家大公子的事兒辦完,就該輪到姑娘了吧!」

楊氏繼續笑笑,道:「她,還小,沒及笄呢!」

「這有啥?你看看,現在哪家不是趁著女兒年紀小的時候,先尋摸個合適的人家,把事情都定下了,等個一年半載的,再成親?」聽戴三娘子說到這裏,傅氏便故作惱怒地拉着楊氏的手,拍了兩下。楊氏對她一笑,兩人各自心領神會,傅氏便也一笑置之了。

少時吉時將將要到,堂上諸人都坐下,傅老實坐在傅陽上首,稍稍有些不自然。其餘親眷友人按照親疏,分兩邊坐定了,就等戴老爺子收了婚書與禮書,兩家的親事便算定下了。

戴興志這是坐在比較遠的地方,他已經收到了薛定諾的「指令」,這般天氣里,他額上簡直要冒出汗來。「這算什麼,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節骨眼上,」他心道,「眼下還有什麼辦法叫兩家的親事黃了?」

他想了想,下了決心,只有這一條路了。他將躲在一邊看熱鬧的戴誠叫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一番,戴誠聽了,眼珠幾乎都要瞪出來,搖搖頭,兩腿發軟。戴興志大恨,又加了一把火,戴誠稍稍鎮靜了一點,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戴興志。戴興志點了點頭,緊緊地盯着他,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樣。

戴誠想了想,反正也是跟着戴興志混的,得罪了他與得罪了戴家一樣沒好處,還不如搏一把。

這時,堂上傅老實他們已經寒暄畢,官媒已經上前請傅老實將兩份文書,遞了給戴老爺子。

傅老實自認是戴振昌的晚輩,起身向戴老爺子行了一禮之後,才將兩份文書遞了過去。戴老爺子伸手接了,抬眼看傅老實的時候,卻露出幾分吃驚的神色。

恰在這時,戴誠在眾賀客之後大聲地道:「老爺子,不行啊!」

「什麼人喧嘩?」「怎麼了?」賀客們聽到這一嗓子,立時都懵了,連官媒一時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戴老爺子在堂上「刷」的一聲就站了起來。

「這傅家居心叵測,不是好人,老爺子,他們家要娶二小姐,怕是不懷好意啊!」

堂上立刻炸了鍋,這麼勁爆的下定議事,所有人八卦的神經都被調動了。大家紛紛交頭接耳,口中都在說一件事,就是今日在廣陵城中傳得四鄰皆知的,有關傅家與戴家恩怨的事情。

傅老實氣得身子打顫,怎麼自家就不是好人了呢?

「那位說話之人,請站出來可好?」堂上一個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準新郎傅陽在說話。

戴誠覺得自己身邊的人呼啦啦就少了一圈,讓出一塊空地。他原只想着,能夠在人叢背後,扯上幾嗓子,打打太平拳,沒想到竟是這番情形。此時自然勢如騎虎,戴誠求援似的朝戴興志看了看,戴興志朝他狠狠地看了一眼,又閉上眼,送了個安撫的神色,示意沒事的。

戴誠忐忑之極,上前,走到離戴家正堂門口十步之處的地方,撲通往地上一跪,心一橫道:「請老爺子明察,這傅家,上下兩代……」他正在說着,傅陽已經開口,打斷了戴誠的話,道:「這位兄台,你還認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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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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