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北靜情事

第二百零三章 北靜情事

既然心中猜疑,本來就已經打算去看的水溶自然不會再耽擱。他直接轉頭就對向禮荊道,「長松,琴宴那邊看來是塵埃落定,其他地方一時也不會有什麼大事。既如此,我就先告辭一會了。」

水溶是如此的坦然,向禮荊有心想要說點兒什麼,立場到底不是太穩當。

不說旁的,這在座的公子、紈絝們,哪個房裡沒有那麼一兩個有姨娘之實的「貼身大丫鬟」?不過慮著臉面、婚事,一般連通房的名義都不會有罷了。

水溶這邊之所以會有姨娘的名分……

說到底,是因北靜太妃也一樣對這門婚事不滿的緣故。如今早不是唐朝時候,娶宗室女——和皇帝血緣還近的宗室女——可真不是什麼划得來的事!

是以,向禮荊到底只是欲言又止。

但他臉色還是擺明了的糟糕。按理說,既然指責的立場不是太穩當,作為主人,那就得把主人的責任給盡了。

故此,向禮荊一邊朝水溶點頭,一邊便對自家弟弟道,「也不知出了什麼事,禮衍,麻煩你也去看看吧。」

向禮衍這會兒也沒盯著隔院看了。

且小道士出身的他,不過剛剛脫下道袍不久,也真不至於像那些在官場上浸淫已久的人那般神色多變。但他在站起來前投向向禮荊的眼神,還是讓向禮荊心裡一跳。

——這小子……

不過,這眼神又轉瞬收回去了。

向禮衍平靜的站起身來,整整下擺,就一言不發的跟著迫不及待趕出去的水溶走了。

水溶是真心著急。

雖說一天到晚拉著些文人清客做無用之談,但水溶對琴棋書畫這些雅事,也是真心喜歡。偏他家是武將出身,家中也不興教下仆讀書寫字的。

水溶身邊雖也有那麼幾個人才上等的貼身丫鬟,可他又不像原本的寶玉,卻是不怎麼喜歡和那些丫鬟們一塊。

在他看來,那些丫鬟伺候人都是伺候得極好的。但也就只知道伺候人的事了。

等到韓奇的事情之後,水溶本是抱著無所謂的心思去買了連家姐弟,卻不料連晴不但是個溫柔體貼的姑娘,也委實是多才。

琴藝上就至少不比今天碰上的景穗差——那景穗應該也就是比旁的姑娘多見過些事,不至於只知道高牆之內的事情,心胸開闊些,露於琴聲,才顯得琴聲超出眾人之上。

連晴又如是怎樣的境遇?家破人亡,心態調整之後,便是技巧還差些。意境也絕對不差!

再加上對皇帝太孫的不滿。幾乎是順理成章的。水溶收了這個本來就頗有些好感的姑娘。

他沒法兒推拒被強加過來的婚事,難道還不能膈應人?

——也正因如此,水溶現在十分愧疚。

儘管才走出院門,但水溶越想越是覺得。出門時還好好的,這些天也沒生過什麼病的連晴如今居然會急病發作,只能是忠烈親王府下的手!

雖然連晴一開始就知道,她成為她的姨娘,就會被人推上風口浪尖。但她一直那麼配合……

回憶著過往的種種,水溶的唇都抿成了一條直線,臉色越來越陰沉。還是連昕在他身後連連呼喚了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似乎走得快了點!

再一轉頭,他就看見了落後快十步了的連昕。還有緊緊跟在他身後的向禮衍。

忠烈親王府的嫡子見他慢下來,也停下腳步,抬頭對他一笑,笑容中透著瞭然。

——被看出來了。

知道這位曾經經歷的水溶立刻得出結論。不過,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從對方之前的表現來看。應該不是會為了向禮芊來找他麻煩的人。

水溶飛快的將這件事放下,稍稍放慢腳步但依然儘快的趕到了莊園外。幸而各家的公子哥兒帶馬車來的還真不多,所以他一眼就看見了此時已經被圍了起來的馬車。

那些圍起來的人,可不只是他帶來的人,反而……

金吾衛的鎧甲,在水溶看來刺眼異常!

「怎麼回事?」

水溶又回頭問了一聲。之前連昕就有些支支吾吾的,水溶還當他是不知道自家姐姐如何出事的。但現在看來,似乎還有點別的意思?

果然,這時的連昕扯出一個苦笑,流利的道,「姨娘和丫鬟一直都在馬車裡坐著,本也沒人知道她來了。還是我多事,拿了些酒菜過來。就有人來問……姨娘讓人說了自己的事,再後來,就有個嬤嬤過來說,姨娘來者是客……姨娘不肯下車,就送了份香來。姨娘在車裡燃了,再之後,就說頭痛……」

水溶立刻抓住重點,「酒菜是用來招待你們的?」

連昕忙點頭。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事先留出一份來給自家姐姐。

水溶又問道,「那香呢?」

連昕道,「聽說是裡面的一位客人,一個姓林的姑娘為群芳宴合的香。那嬤嬤也說是賈才人身邊的人……是了,似乎還說那個林姑娘是賈才人的親戚!」

水溶當然也知道這個群芳宴的主事人到底是誰。

向禮芊壓根兒就沒那個才能!

——所以,連晴才會上當嗎?

哪怕只是隻言片語,已經有點先入為主的水溶就已經先行給某人在心裡定了罪。忙放過連昕趕了過去。然後他再次驚訝的發現,一堆毫無特色的鐵甲金吾衛中,居然有個鎖子銀甲帶紅纓的傢伙……

雖然這銀甲似乎小了點,當真是「小將」了。

「……張清源?」水溶實在奇怪。

「我和金盛說我來處理。」張灤轉過頭,點頭示意道,「今日防衛,畢竟以他為主。」而這只是「突發事件」而已。

水溶也不是不能理解。且絲毫也聽不見馬車裡的聲音,他心裡也急,便不肯多說,忙上前問道,「晴……連姨娘現在怎麼了?」

裡面傳來一個帶著惶恐的女聲,「姨娘實在頭痛,支撐不住。已經暈過去啦!」

水溶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轉頭就問張灤,「別莊里難道就沒有太醫守著?」

張灤的回答很簡單,「有一位王太醫。不過,開宴的時候被吳才人請去了。吳才人怕鬧,也說頭痛。我已經遣人去了裡面,看看能不能請王太醫出來。」

這幾天他早看得清楚了。

吳才人是個不願意攬事的,所以三天兩頭的稱病。有大事沒大事都這樣。

水溶這麼一聽,雖依然著急,卻也不好再多催促。只是雙眉緊皺。不知道該不該上車去看看。

張灤將他的神態看在眼中。卻也有幾分詫異。

他覺得自己對水溶是知之甚深了。前生的時候,王府自然是沒有這位「連姨娘」的。水溶對他其他的寵妾,可似乎沒這麼緊張在意過。雖然那幾個死了,他也傷心……

心中暗嘆一聲。他裝作不在意的自顧自說了下去,「我已經問了之前的事。這位連姨娘平日里身體康健,而在這馬車裡,先後也只有兩樣東西進去過?」

一邊說,張灤一邊托起了手中的一個小包,「酒水膳食是已經用完了,現在只剩下這個。據送來的嬤嬤說,這是林大姑娘合的香。」

張灤微微一笑,「郡王如何覺得?」

水溶一驚。在怔愣片刻之後,他的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張灤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你要不要追究?

不錯,張灤還真是這個意思。他前生時與水溶交好。短短几年的時間,水溶的後院里,至少病亡了三個妾室。當時他沒有多想。現在想來卻是明白無誤。

應該都是北靜郡王妃向禮芊或者她身後的忠烈親王府下的手。

而水溶自己也很明白這點。

可那時候他是怎麼做的?沒隔幾天,他就能寵上另一個妾室。妾室的死亡,也讓他越來越無動於衷。

他能怎麼辦?

他又不能守在後院。

就算是按住了向禮芊的手,證明是她害了那些侍妾又怎樣?一手賜婚的太上皇、皇帝都丟不起這個人!

如果不是水溶對這連晴的表現有些出乎預料,張灤根本就不會去想,他的選擇是否會與前生有差別。

果然……

水溶靜了一會兒,反問道,「張將軍認為是這香的問題?」

張灤再次笑道,「我已經分出去一小部分,讓我的丫鬟拿去給林大姑娘辨認了。」

這下,水溶的注意力是真的徹底從連姨娘的身體狀況上轉移開了——就算連晴是真的有被害的嫌疑,張灤這麼做也未免太……

水溶都覺得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一般情況下,碰到這種事,就算不直接定性為連晴自己的身體問題,也會想辦法留條轉圜的後路吧?可張灤呢?主動接手、派人請王太醫,竟然連取證的事情也一併做了!

難道說……這是太孫的意思?

瞬間想到這個可能,水溶不由得小小的期待了一下。但隨即還是覺得不能解釋。

太孫那樣的人,會想法子幫他解除婚約!?

「如果是那位合香的林姑娘,」水溶還是提了一句,「她似乎之前還在琴宴上。」

張灤的臉上,瞬間閃過複雜之色。

——他知道,他怎麼會不知道呢?不需要別人來說,聽見琴聲時就已經知道了。如果不是這邊的事……

他看了眼向禮衍。

然而,這會兒的向禮衍,卻再次轉過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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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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