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或許是因為失明的緣故，她睡得一直很淺。

伴隨着極其微弱的窗戶響動，很快就驚醒了已經入睡中的她。那一抹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勾起了唇邊上揚的笑意。

從床上摸索著起來走到圓形木桌旁，剛要點上燈火的手腕被人強制扣住，而後一道勁力將她按到了邊上的椅子。

她看不見明亮的燈火，可是微微熱起的火焰令她的臉緩緩熱起。一抹紅霞染上了她蒼白的臉頰，在火光的映射下，顯得嬌羞可人。

除去那雙空洞乏力的眼眸，她的確是個美人兒，儘管還未長成，卻已經初具雛形。

「你……來啦。」她躊躇許久，鼓起勇氣道。下垂的眼帘掩住了她心底的慌亂，以及一絲小小的喜悅。

「嗯。」少年隨意應了一聲，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柔和，「前幾日有事耽誤了，所以沒來。」

「是因為你家公子的事情嗎？」錦玉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自稱是隨着自家公子來到後院，沒想到尚書府看着不大實則閬苑亭榭不少，恍惚間迷了路，闖進了她的屋子。

聽他的口吻，他家公子應當是個不可多得的有才之人。只可惜，她雖然常年呆在玉廊閣深居簡出，卻也知道大姐姐心裏喜歡的是傳聞中才華樣貌皆為上上之選的二皇子慕容寒。

「大姐姐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錦玉想了很久，才緊咬下唇，躊躇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家公子是何許人也。可是，強扭的瓜不甜。你若是有心就勸勸你家公子吧！畢竟天涯何處無芳草。」

她以為他家公子是因為上門求親不成而抑鬱生事，可少年深沉如墨的眼眸里閃過一絲訝異，也沒有想解釋的意思，只是聳肩道：「公子的事情，我哪裏管得了？倒是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他來的時候是有想過會無功而返的。如果她真睡得香甜，他也沒道理拽着她起來。可沒想到她卻醒了過來。

平靜無波的眼底劃過一絲懊惱——看來他的武功還是不夠精進，竟吵醒了她！

「你知道的，我看不見。所以聽覺嗅覺比常人都要敏銳許多。」錦玉熟練的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繼續道：「何況，我本來睡得就淺。你一進來，我就醒了。」

「你怎麼知道來的人是我？」

「因為——」她面上含笑，聲音似山澗里的清泉叮咚清脆，就這麼闖入了他的心上，「是你的梔子花香告訴我的。」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氣息。就像元珠表姐身上有葵花芳香，菱霜身上也有一種郁而不濃的百合香味。就連謫仙般的元欽表哥身上也總有若有若無的竹子清香，自然，他也是有的。

對面坐下的少年忽然輕笑出聲，「下次可得把窗戶鎖緊了！萬一進來個歹人，你可怎麼辦？」他來的時候，窗戶是虛掩的。就算沒有歹人進來，大半夜的露氣重，對身子也不好。

「可我知道來的人是你。」錦玉微微一笑，「再說了，我這玉廊閣常年人煙稀少，白日裏來的人都沒幾個，更別提晚上了！」

含着少女獨有的嬌俏，少年睨了她一眼。月光自窗外傾瀉而入，散落在她身上。本就是一襲勝雪的白衣蓮裙，此時竟也有些不真實。她的眉眼間有着一種寡淡的溫柔，周身也有一種藥草芬芳，一顰一笑間沒有矯揉造作的痕迹，她美的好像潑墨畫中走出來的仙。

傳聞北方有佳人，絕世而傾城。一顧傾人國，再顧傾人城。

不知怎的，他忽然間耳畔響起了這首詞。原本清亮乾淨的眼眸里，出現了半晌的迷離。

如果沒有那一雙眼睛的殘缺，比起她名聲在外的大姐，她的容貌也不在話下，或許還更勝一分。勝在那一分的與世無爭，勝在那一分的溫柔恬靜。

「你，你可以常來我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