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曉你還認得我不？

李曉當晚就在小超市裡住下，一整晚熱得翻來覆去外加蚊蟲叮咬沒睡好的事不提。心裡對自己寄養的家庭的感覺倒是越來越淡，連抱怨不甘的感覺都沒了，甚至還鬆了口氣，不必天天強笑著對面對他們也算是一種解脫。

隔日王浩就上門來找李曉，還是那樣吊二郎當的模樣，灰巴巴的白大褂穿在外面，嘴巴上流里流氣的叼著一點沒點燃的煙。

「李曉！」王浩倚在門邊喊，聲音宏亮且中氣十足。

李曉看了他一眼，繼續盤點今天的賬。

王浩進來晃了一圈，直接被超市裡的熱浪逼退得轟殺成渣，忙不迭屁顛顛的跑到那個唯一的電扇下坐著，一手扯開衣襟往裡灌風，一邊隨口道：「熱成這樣，怎麼不裝個空調？」

「沒錢。」

「問你爸媽要唄。」

「我的養父母不會給。」

王浩突地頓住，停了許久后又恢復了活力，自在的伸手在櫃檯里摸了只塑料打火機來把煙點上，兩隻眼睛就在煙霧瀰漫里微微眯起打量李曉。

男人還怕人看？李曉無半點不適應。

王浩瞅夠了，道：「魚的樣本我已經寄出去，估計三、五天以後就會有回應。」

起身，拍拍屁股，動作像極了一個流氓，半點也不像個白衣天使。那人拉開門往外走，走了幾步突地又回頭，露出個牙花子都露出來的笑容：「我也是被人領養的。明天別亂跑，我要找你。」

說罷就當真走了，唯有那燦爛得驚人的笑容晃得李曉好一陣眼花。

隔天，他又來了，帶著很多東西和很多人，陣仗跟鬥地主造反一樣轟轟烈烈。李曉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帶著工人在小超市裡隔出一間隔間，隔間里又隔出一個更小的隔間。小隔間裡面裝上了自來水、衛生洗浴設備，儼然改成了一個小型的洗浴和衛生間集為一體的衛生間；大隔間則裝上了一台1.5p的空調，用一個推拉門與外間的小超市隔開，這便成了起居室。販賣東西的那部份房間又加裝了一台大5p的大威力空調！然後又以小鎮時常停電為理由，居然還在地上挖了個坑，分作兩邊，一邊裝了一台小型柴油發電機，另一邊改作柴油池。

李曉看得瞠目結舌，很混淆的在想到底自己是主人，還是他是主人？

「喂喂喂，你幹嘛？」李曉衝上去阻攔他。

「嘿，你！說的就是你！把壓縮機再裝高點，撞到人怎麼辦？」王浩呼喝完畢，轉過頭來不解的看向李曉：「我幹嘛，當然是裝空調，不然你想熱死我？」

「這是我家的店還是你家的店？」

王浩一臉詫異：「你沒睡醒嗎？當然是你的。」

「那你在這裡瞎搗什麼？趕緊把全部東西撒走，我沒錢！」

「誰要你給錢了？」

李曉眼睛瞪得更大：「你出錢？」

「廢話！就你這窮樣，出得起嗎？」

李曉從左到右，從上到下以看外星人的表情看了王浩許久，最後總結：「你有病！」

「對，富貴病！爺就是有錢找不到地方花，你怎麼地吧？嘿！你！那個穿紅花褲衩的！發電機隔音做好，不然吵死人！」又轉過頭：「你不嫌熱得慌，我嫌！我可不願意每次到你這裡來都像狗似的熱得吐舌頭。」

李曉黑著臉：「花了多少錢，以後有錢還你。」

「拉倒吧！就你那收入，還了錢給我后你去吃屁？」

「醫生，說話不要那麼粗魯……」

「沒小看你的意思，我就是有錢找不到地方花。別瞪眼，我就是個飽得餓不得，熱不得冷不得的易碎物品。放寬心，爺電費都替你預交了半年的，你就安心吹空調吧。爺以後可是把你這裡當落腳點了，吃個雪糕，抽抱煙啥的，你要是敢收錢，留神爺往你水杯里投毒！」

李曉心裡大暖，明白王浩那番不經意的話下掩藏的是一顆熱情的心，忍不住臉上笑了，嘴裡卻繼續毒舌：「行，你就繼續燒吧，把錢繼續燒光，老婆本兒都填我這裡。」

王浩厚顏無恥的涎笑：「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在預支老婆本兒？都說了，爺是bi！」

有這麼彪悍且不要臉，像宣誓一樣說自己是bi的人么？

李曉想笑，又接不下話頭，臉上微窘著，又極喜歡王浩這種爽朗熱情的性格，忍不住悶笑了兩聲后道：「辛苦你了，還要讓你破費，晚上我請客，咱們倆去吃串串香。我只請得起那個。」

王浩怔了怔，隨即臉上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串串香，又麻又辣那個？好！我等著！啤酒錢也你出，喝不死你個小混蛋！」

李曉想了想，還是謹慎的問：「王浩，這些裝修還有發電機，空調什麼的，當真會花很多錢，你……」

王浩目光暖了暖，嘴皮子動著將那支沒點燃的煙鼓動著在唇間晃來晃去，又把嘴巴伸過來，用很神秘的口氣道：「我上回說的金牙齒……」

李曉迅速接嘴：「銀外科，有吃有穿婦產科。它們都不如你這個下水道疏通工程師收益好。」

王浩嘿嘿笑了兩聲，道：「那不就結了。今天有個長外痔的來看病，我給他切了痔瘡，你猜收了多少錢？」

李曉搖頭。

王浩便指出右手的姆指和食指，比劃出個八字。

「八百？」

王浩道：「再加個零。八千！包治好！」

噗！李曉一口農夫山泉全噴了出去：「日！八千！你是在挖痔瘡，還是在挖珍珠？看人屁眼兒這麼能掙錢？」

王浩拍拍他，語重心長的正色道：「所以說，一定要努力讀書。你看我吧，光是看人菊花就能掙這麼多，要是專看人前面的大象鼻子，掙得更多！孩子，學著點兒！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

這話說得……李曉哈哈大樂，當真開始喜歡王浩這個不良醫生。

王浩帶著一群臨時工砰砰整了一個上午加中午，還來不及吃午飯，一個電話就把他招到市中心醫院去了，去替一位高幹挖珍珠……呃，看菊花……也不是，割痔瘡去了。李曉由此才知道這廝在這方面真的很專業，而且當真是年青有為，參照自己來說那是錢多得離譜。他看到這賤人開了一輛二十多萬的雪佛蘭走了，那車要真說也不是真的很怎麼地，不過對自己來說，全副家當砸鍋買鐵的湊到一起也頂多能換個輪胎回來。

看來今天的串串香是吃不成了，只能推到以後。

李曉把剛安裝的那種用來當門帘的透明塑料葉片放下來，開啟了空調——立即就有陣陣涼風襲來，別提有多美！反正有比自己有錢的哥們兒出電費，李曉半點顧忌都沒有的眯著眼睛在那裡享受空調。

禍兮，福兮，不被趕出來，能吹上空調？王浩這貨太有愛了，改天有空用串串香撐死他！

舒服！有空調真舒服！李曉樂呵呵的鑽回櫃檯算帳，眼角的餘光瞅到有一個人進了店，站在香煙架那邊看貨。

小超市雖然小，可五臟齊全，仍然採用的是自選風格，李曉沒理他，讓他自己行選購然後過來結帳。

等了半天，還是不見那人過來，李曉迷惑的抬起頭，卻看到那人一眨不眨眼的看著自己。

那人背著光，李曉看不大清他的臉，只好揚起客套的熱情笑容：「您好。需要的東西沒找著嗎？請說，我替您找找看有沒有。」

「找著了。我找的就是你。」那人樂呵呵的：「李曉，你還認得我不？」

李曉一呆，猛地仔細看他。只見那人身形高大，擁有南方人罕見的一米八好幾的身高，結實的肌肉塊全裝在筆挺的軍裝里，顯得陽剛英武，一股雄性偉岸的成熟男子氣息撲面而來。他就那樣背著陽光站著，背上背著個不小的背包，陽光從他背後斜照過來，竟像是全灑在他肩上，如同雙肩披著陽光一般光芒耀人！

像是要讓李曉看清楚一般，那人微微轉頭側向陽光，李曉才看到那人頂著一個小板寸，根根頭髮硬著就像鋼絲一般扎在頭頂，固執的支向四面八方，整顆頭看起來像發怒的剌蝟。他皮膚黝黑，眼大眉濃，一雙黑瞳不怒自威般的精光灼灼，顯得英姿勃發又彪悍逼人。可是他一笑起來這種感覺就沒了，一嘴的大白牙，下巴有點微亂的鬍子渣，笑容憨厚可親，氣質立即轉變成鄰家大哥。此時他正咧著嘴笑，眼神閃動著重聚的激動與興奮，竟然眼圈微紅帶著一股子潮意。

這個長相，這個表情，這種憨厚可親與英姿翊爽矛盾混和到一處的風采，明明看著很陌生，卻又與記憶中那張熟悉得不能忘記的少年臉寵慢慢重合到一起。

啪！

李曉手裡的筆失手跌在桌面上，整個人猛地站起來而因動作太猛踢翻了凳子。李曉指著他，顫抖著失聲道：「嚴……嚴岩？！」

「哈哈，是我！」

李曉猛的繞過桌子撲出去，驚聲喜叫：「嚴岩！」

「叫哥！」

李曉眼圈變得通紅，一把抱住他用力拍打他的背：「嚴岩！嚴岩！你真的回來了？」

「嗯！」嚴岩應了一聲，用更大的力氣用力擁抱李曉，直勒得李曉透不過氣來。

好傢夥！從部隊歸來，力氣簡直堪比金剛！李曉的骨頭被他收束著發出咔嚓的響聲，跟快斷了似的。兩人擁在一起，嚴岩略高，李曉微微矮上幾公分，被他抱著一通猛揉，就像是試圖想把李曉揉爛了塞進胸膛里。

好半晌嚴岩才微微放開李曉，借著陽光看他，輕聲道：「都長大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李曉也是紅著眼圈笑：「你也是。看著你身的軍裝，英挺威猛，我才知道我哥竟然是這麼的俊！你等等。」

「幹嘛？」

「關店！今晚你要是敢走，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嚴岩哈哈大笑：「正愁找不到地方住，弟你收留我吧！」

「正好！我有太多話想跟你說。」李曉嘩嘩的拉下捲簾門，打開捲簾門上的小門，又去扯嚴岩背上背包。

扯了下居然沒扯動，背包沉得出奇，像是裝著鐵塊一樣。嚴岩失笑，聳聳肩將背包背正，笑道：「還是背著吧，走，喝酒去！」

作者有話要說：嚴岩回來了，忘記的同學可以去翻第二章，那裡有伏筆。

對了，俺寫文，看的同學可千萬不要亂猜cp。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