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陰雲02

「我早上一大早就回醫院去了。」王浩進門就道。

知道他還有后話，李曉隨意問了聲：「然後？」

王浩皺著眉：「然後我就發現自己上班的醫院自己進不去。」

李曉手裡一頓，壓低聲音問道：「他們懷疑你了？」

王浩搖頭道：「應該沒有。不僅除了我，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除了極少數資深人士，沒一個能進得去。現在的新醫院已經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得就跟軍事重地一樣，誰也進不去。你真應該去看看，小小的一家鄉鎮醫院，被守得就跟什麼似的。連病人家屬都沒有辦法靠近，只能遠遠的呆著。」

「誰在那裡守著？」

王浩一臉懷疑你是不是沒睡醒的表情，然後道：「還能是誰？a.l.唄。」

李曉也忍不住開始皺眉，雖然嚴岩已經提醒過他事情的發展可能會變成這樣，但當事情真正發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時候，李曉還是忍不住覺得整件事情都有些太過不正常。小鎮而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還能出什麼亂子？除非那個詭異的魚病真的非同一般！

王浩又道：「那個什麼鬼a.l.確實神通廣大，它有自己的各種醫護人士和軍備力量，其至小到運輸及垃圾焚燒都有自己的專門負責人來處理這些事。也就是說它幾乎是獨立於系統之外的一個體系，五臟俱全得完全能夠自行運作。同時更奇怪的是小鎮的派出所像是默認了他們的行動，我去醫院的時候看到派出所的警員在醫院門口維持秩序，不讓擔心家人的民眾進入醫院。看到這一幕，你猜我怎麼想？」

李曉默了默，道：「官匪勾結。」

王浩撇著嘴道：「我的意思跟這也差不多。就算沒勾搭在一起，有些消息他們之間肯定是通了氣的，只是並不透露給我們這些老百罷了。這就讓我忍不住會下意識的去猜，他們隱藏起來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李曉鄭重的警告道：「別亂去猜，好奇心越重，越容易倒大霉！就像那天如果你和我不會去解剖魚，就不會去寄魚的樣本，以至於最後發展到你的cdc的朋友被看管起來，咱們三人還像殺人犯一樣去燒屍。」

王浩有些煩躁的耙了耙頭髮，道：「這個我懂，但做為一名醫務人員，我就是會本能的去關心這種未知名的疾病。」

李曉目光微帶敬佩的看著王浩，他明白的，這人吊二郎當的形像下藏著一顆算得火熱的醫者之心，所以他才肯和他一起干那些大不違的勾當。

王浩又道：「也正因為這個，我對什麼所謂的a.l.更加好奇了。我去網上查了查，它竟是一家極其寵大的跨國機構。它有組成成份極其複雜，參與組成的國家竟達二十七個之多，在這二十七國家裡頭，天朝赫然便是其中之一。我注意看了一下，a.l.其下的研究所遍布全球，其中在中國的分支就有八家之多！而且你肯定想不到，八家之中的一家就在……」

說話間，門外走來一個女顧客，徑直走到兩人身邊的小貨架上翻翻檢檢。像這種小貨架上一般擺著紙巾、口香糖、打火貨類似的小件商品，那人就站那裡挑選著口香糖。

有人接近，李曉和王浩機警的閉上了嘴。李曉微笑著迎上前去：「您好，需要些什麼？」

女顧客面容端正，五官組合到一起時說不上美麗，但卻很耐看，像是那種英氣與知性的混和氣質，特別是那兩道微微有點斜飛的細眉，更是給她臉上帶了點飛揚的味道，越發的耐看。她穿著一身像是用來晨跑用的運動服，胸口上垂著耳機掛繩，腰間別了一個廣告打得鋪天蓋地的什麼所謂的mp5，就是集用來看書、上網、聽歌、看電影的小玩意兒。

面對李曉模式化的客氣微笑，女顧客指了指口香糖：「這個怎麼賣？」

「益達，二十顆包裝的密瓜口味，六塊錢一瓶。」

女顧客在身上摸了一遍，大約是沒有找到錢包，微微有些尷尬的窘笑：「啊……不好意思，出門晨跑的時候忘了帶錢，我還是不買了吧。」

「沒事。」李曉拿出一瓶益達遞過去，笑道：「拿去吧。回頭帶了錢來還給我就是。」

女顧客偏頭打量著李曉，笑道：「不怕我不還？」

李曉又笑：「才六塊錢而已，你不還我就當送你。六塊錢的損失我還是支付得起。」

女顧客樂呵著笑了兩聲：「我叫陶然。」

李曉心思敏捷，接嘴道：「秋來何處可登樓，每至陶然亭上游。是那個陶然？」

女顧客一楞，又打量了李曉幾眼，眼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欣賞道：「我倒不知道我名字還有這個講究。呵呵，看不出小鎮里還藏著個才子呢。」

李曉笑了笑，自嘲道：「才子？你見過當小超市售貨員的才子？哦，對了，我叫李曉。」

這次是王浩悠然介面：「曉事知情，才能避凶趨吉。人生大事，最莫過我曉，你也曉，就是這個你曉——李曉。」

李曉下意識看了王浩一眼，他竟將當初老院長給自己取這名字的意味猜得一點不差！心中微微有些震驚，沒接話頭，而是對陶然道：「我是這家小超市的買貨郎。呵呵，你隨時來還這六塊錢都能找著我。」

陶然將手裡的口香糖掂了掂，利落的道：「好的，謝了。」微微頓了頓，又道：「我肯定會回來……還你這六塊錢。」

說罷沖兩人點點，出門而去。那瓶益達卻是忘了拿走。

李曉追出門去，叫道：「嘿！你的益達。」

王浩嗤的一聲就樂了，連忙又收住笑聲，在背後沖李曉擠眉弄眼的做鬼臉。李曉突然想起那個廣告，也是大窘。

陶然嫣然回頭，動作利索的奔回來拿走口香糖，笑道：「對，是我的益達。」和廣告傳達的意思相比，這後半句就完全變調了。

李曉回來時王浩正在那裡悶笑，臉上帶著古怪的表情先是學李曉的聲音：「嘿！你的益達。」然後又尖聲尖氣的學陶然：「對，是我的益達。」然後拍拍李曉的胸脯，很無良的竅笑：「哥們兒，你水平不夠，人家說是她的益達，不是你的益達，就沒打算留給你。」

李曉大窘，怒道：「就你多事！」

王浩嘻嘻笑個不停，拆了包天府花生一顆顆的剝了殼往嘴裡丟，吃一顆還念一句：「她明天會來。她明天不會來。她明天不會來。她明天不會來——」除了第一句，全成了她不會來。

李曉無耐的搖頭，簡單的一件事從王浩嘴裡出來就變得七拐八彎的面目全非。他是瞧著天然不造作的陶然很順眼，但可並沒往那方面想。

整個小插曲將兩人的心神全部岔了開去，接下來王浩一直忍不住用一種微酸的口氣打趣李曉。李曉臉皮本來就就薄嫩，男女□知曉不多，對王浩痞子般的油腔滑調實在是疲於應付，又不知道怎麼回擊他，一張平凡的臉微微漲紅著，倒是平添了一分艷色。

王浩目不轉睛的瞧著他，又笑：「美女哦，收了吧。後宮的隊要越寵大才能……」

李曉正待反擊，就見門口的街道邊有一個五十來歲的街道清掃老頭拖著大掃帚慢慢的掃過來。上了歲數的中老年男人大多數都喜歡聽收間機，這位也是，頸下掛著的小包里裝著的收音機正在往外發出如果山寨版手機一樣的不小聲音：「……此次怒江河水的污染問題比起2004年那一次的規模要小得多，但仍然引起來市領導的密切關注。市領導班子已經在組織臨時緊急會議，就河水污染問題提出討論，緊鑼密鼓的調查本市企業的污水排放治理問題。昨天市委書記唐濤冒著危險來到市中心醫院慰問受災群眾的事受到了廣泛關注，市委書記唐濤在醫院臨時關於本次河水污染事件發表講話……」

王浩霍然收了聲，臉上笑容慢慢凝住，表情陰沉下來。李曉涌到嘴邊的犀利反擊同樣也堵在喉嚨口，下意識看王浩看去。

李曉和王浩對視了一眼，王浩道：「沒有提及魚，或者說一筆帶動，把輿論的方嚮導向到揪出肇事者的方向上。魚病引來的疾病已經引發市民的焦慮與恐慌，他們需要一個目標來發泄情緒。這種手段是在拖延，也是在混淆視聽，禍水東引和攪亂一池渾水的法子在同時混合使用。手法很老套，但仍然高明且非常管用，整個做法會讓憤怒的家屬把目光轉向其它的方向，而不是魚病的本身。」

李曉默然，王浩半點也沒有說錯，如果不是自己和他無意間摻進了這件事情，他的思路也會按著收間機中誤導的方向走，大肆批評市裡的幾家排污嚴重的企業無視市民生活環境的只知道榨取眼前利益的短視做法。然後說不定他會與王浩坐在這裡大談地球只一個，我們大家應該愛護自己的家園的論題，再喝點啤酒干點類似於憤青擂桌面這種事情。

可他知道事情不是這樣，所有事件的起因都是因為不知名的魚病。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李曉——你曉。曉得了更多不該知道的事，才會更加的比蒙在鼓裡的人膽寒。

世人皆醉我獨醒，其實是最大的悲哀。

「我感覺不太好。」王浩半天沒吱聲，一開口就誠實的道出了自己的感覺。

李曉點點頭，他也有這種感覺，像是頭頂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陰雲，不知明的物理化學變化正在那雲層里緩慢的作用著，隨後會變得越來越激烈，最終的結果完全無法預知。是大雨化傾盆，還是雷光疾電，無論哪一種都讓人感覺到天——要變了，而且結果絕對會讓人不喜歡！

兩人陰著臉坐在店裡，過了一會兒見蘇星背著書包慢慢從學校的方式走回來。

李曉一驚，慌忙迎上去，一迭聲的問道：「蘇星！怎麼啦？怎麼突然回來了？是不是受了傷？還是和同學打架了？」

蘇星搖搖頭，進店放下書包：「都不是。哥，學校放假了。」

「放假？放什麼假？」

蘇星道：「有好些同學都沒來，楊小丫也沒來，大家幫她湊的治病錢她都沒來取。我聽說她也生病了……像爸和媽那樣。」臉帶不安的停了停，又道：「老師給我們說，現在情況不清楚，病倒的學生這麼多，沒病的學生的有些家長也病了，家裡的學生就沒有人照顧。而且大家住進的又是傳染病房，萬一要傳染怎麼辦？學校里學生太多，發生傳染的話會出大問題，所以才放假讓我們自己回家自習。」

李曉臉色大變，下意識看了王浩一眼，卻發現王浩的臉色比自己更難看。

事態，好像真的如自己兩人所料，越來越擴展得大，影響面越來越寬。收音機里還在粉飾太平，可對於這個受到直面衝擊的小鎮來說，正常的日常生活已經被打破。

末來還有什麼？

天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