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法（1）

洛氏是一個大隱隱於市的殺手組織，一百多年前便已建立，世世代代都以洛家長子作為家主。洛家前任家主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前任家主去世后，洛家發生叛變，風起雲湧。女子獨挑大樑，手段利落，老練狠辣，一個月不到便把洛家所有的勢力納入囊中。那場腥風血雨至今仍留在洛家的元老們心中，女子一個月之內，殺戮洛家上百人，反叛之人，一個都沒有放過。肅清勢力之後，女子把洛家的關鍵位子換成自己的心腹，一場政變才慢慢平息，只是血流成河，至今仍讓聽說這段傳聞的人心驚肉跳。

有流言說，是女子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前任的洛家家主。

這個女子，掌控全世界上千名殺手，在殺手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讓各國政要富商談虎色變。人們不知道她的相貌，不知道她的名字，人們都尊稱她為殺手界的「女王」。

夜半，清冷的月色，風有些微涼。

宏大的建築在夜色的籠罩下，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別墅前的游泳池水波清澈，風一吹，反射出月色的光芒。

「主人，洛四十七失手了。」洛一的聲音醇厚而低沉，臉上面無表情，卻有一股讓人不敢侵犯的氣勢，似乎走近他的三尺之類，便有性命之憂。只是這樣一個人，卻叫對方「主人」，語氣神態更是恭敬至極，甚至有幾分小心翼翼。

「是嗎，怎麼回事？」女子的聲音很平靜，只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洛家在全世界一共有三千多名殺手，其中最厲害的五十個留在洛家總部，其他人則分派在各地的分支機構。這五十人按實力排序，從洛一到洛五十，排名越是靠前，實力越是強悍。總部的殺手是精英中的精英，從來都是以乾淨利落，從無失手而聞名於殺手界的。這洛四十七雖然排名靠後，但之前的二十七次任務，也完成得乾淨漂亮，不留一絲痕迹。

洛一一招手，洛十三，洛十四便把人押了上來。

洛四十七臉色蒼白，眼神渙散，他的雙手被反綁着，狼狽不堪，看到女子鋒利的眼神直射過來，更是一個哆嗦，顫慄不止。一個殺人不眨眼，手起刀落的殺手，卻被一個女子嚇得這番模樣。洛四十七把頭埋得很低很低，嘴唇幾乎要貼在地上了。

「說！」一個字，乾淨簡練，卻又擲地有聲。

洛四十七猛地抖了一下，哆嗦著唇說道，「他們有兩個人，一個人身手很厲害，一個人沒有出手。他們帶着面具，聽聲音，是一男一女。」

「有可能帶了變聲器。」洛一插了一句。

「是你自己逃脫的，還是他們放你走的？」洛寒居高臨下地直視着面前已經抖得不像話的人。

「他們放我走，讓我給主人帶一句話。」

「什麼話？」洛寒饒有興緻，端起上好的龍井茶，潤了潤喉。

「他們叫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中元節，民間稱之為鬼節。

「撲殺洛家的鬼嗎？」洛寒冷笑，眼神冰冷如電，「他們這是在向洛家示威。」

洛十三從門外進來，上前一步，「少主失蹤了。」

洛家少主，洛寒唯一的女兒，洛家唯一的繼承人洛雨。

洛寒臉色微變，沉聲質問道，「怎麼不見的？初九初十呢？」

在洛家，洛字開頭的人是殺手，初字開頭的人則是洛家的保鏢，初九初十正是洛家大小姐洛雨的貼身保鏢。

「少主似乎不想人跟着，把他們甩掉了。」

「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下午。」

「怎麼現在才稟告！一群廢物！還不快去找！」茶杯猛地砸在地上，茶水四濺。書房中卻靜悄悄的，落針可聞，書房中的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洛十三，洛十四趕忙領命退下。

七月十五剛剛下了挑戰書，洛家少主就失蹤，其中聯繫自然不言而喻。洛寒突然覺得今夜諸事不順，麻煩接踵而至。

洛四十七苦笑，若是今夜少主出事，主人必然會把氣撒在他的頭上，到時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個痛快利索的死法怕是奢望了，主人的手段，他一向是很清楚的。

時鐘的指針已經指在午夜十二點上了，寧靜的夜晚，寧靜得只聽得見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響。

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

「洛十三那邊有消息了嗎？」

「沒有。」

「洛十四呢？」

「也沒有。」

洛寒的話問得很簡潔，洛一的回答則更是簡單。

洛一跟隨在洛寒身邊多年，主人一向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如今洛寒仍然不動聲色地喝着茶，洛一卻敏銳地察覺到主人的焦急和不安。

洛一眼中的主人，從來都是談笑之間殺人於無形，胸有成竹運籌帷幄，身處絕境亦能談笑風生。可是如今的主人卻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怒火滔天，卻帶着隱隱的不安與焦慮。

這是種不屬於洛寒的陌生情緒，她是站在殺手界巔峰的「女王」，睥睨天下，所有人在她眼中都不過是渺小的螻蟻，她冷漠，她高傲，她殘忍，她視人命為玩物，從來都不屑一顧。

凌晨一點。

仍然沒有消息。

洛四十七跪在地上，時間漫長得像是一場折磨。他知道，此時此刻的主人已經沒心情處理他的事了，所以他才能苟延殘喘著最後的時光。一旦少主被找到，他也離死不遠了，可若是少主出事，他恐怕會死得更摻。

洛寒終於忍不住了，起身，正準備出門去找，洛十三卻來了消息，少主回來了。

洛十三洛十四找到洛雨的時候，她正在酒吧玩得不亦樂乎，完全不知道她已經把洛家鬧了個雞飛狗跳，洛寒出動了洛家總部的所有人，滿大街地找這位小祖宗。

洛家的停車場，寬闊豪華，停放了上百輛名貴轎車，其中還有不少防彈的軍用越野車。對於殺手而言，名貴跑車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的裝飾品，只有馬力大，速度快，外壁堅實，裝有防彈玻璃的車，才是真正實用，能夠保命逃生的東西。

洛雨從車上跳下來，雙手插在牛仔褲中，「她不是要出差半個月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今晚總部出事了，主人是連夜飛回來的。」洛十三的年紀和洛雨相仿，如今少主找到了，心情也開始放鬆起來。

「出了什麼事？」洛雨狀似無意地問道。

洛十三剛要開口，洛十四便一腳踹在他的腳踝處，洛十三立馬閉上了嘴，默不作聲。這件事只有洛寒，洛一，還有他們兩人知道，如今還算是機密情報，沒有洛寒的允許，泄漏半個字都是死罪一條。

「不說就算了，誰稀罕。」洛雨回頭，調皮地眨眨眼睛，一臉笑意。

「少主，如今主人正在氣頭上，等會兒好好道個歉，賠個錯，少說兩句。」相比於洛十三的少年性情，洛十四便顯得成熟許多。

聽到這話，洛雨的笑意明顯僵硬了幾分，剛才的調皮勁也頓時蕩然無存。

洛雨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看到跪在一旁，雙手反綁的洛四十七，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走到洛寒的面前，跪了下去。

書房突然多了三個人，卻依然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洛雨甚至覺得這裏的溫度比外面低了十度，冷得人心裏發毛。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洛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凌晨兩點。」洛雨剛一說完，一耳光便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直打得她頭偏了過去。

「我之前是怎麼定的規矩？」

「十點前必須回家。」又是一耳光，洛雨只覺自己半邊臉發麻，耳朵嗡鳴不止。

「初九初十的事呢？」

「我和朋友去酒吧玩，嫌他們太礙眼了，所以……」洛雨還沒說完，又是一耳光掄了過來，這回半邊臉都徹底沒有知覺了，只是血腥味瀰漫在嘴裏，洛雨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果然流血了。

三個耳光下來，是個泥人也怒了，洛雨剛想發作，洛十四輕咳一聲，暗暗給洛雨一個眼色，洛雨想起洛十四剛剛說的話，硬是把怒火強壓了下來。

洛寒拿出一把手槍，遞到洛雨的手中，「殺了他，今晚的事就一筆勾銷，我也不罰你了。」

洛四十七的眼中頓時煥發出光彩，如果能一槍結束生命，那就是他最好的結局了。

洛雨的臉色卻在接到手槍的那一刻頓時變得蒼白，她痛恨殺人，她厭惡看到死人，她不願，不想，不希望手染鮮血，背負罪孽。

「如果我說不呢？」洛雨抬頭，毫無畏懼地直視着洛寒的眼睛，那雙如同寒潭般讓無數人膽戰心驚的眼眸。

「洛一，去把藤條拿過來。」

聽到這話，洛雨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顯然她是領教過那根藤條的滋味的。

洛一把藤條遞到洛寒的手中，房間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為什麼要死？」洛雨終於出聲，打破了書房中沉悶壓抑的寂靜。

「因為他失手了，我這裏不留無用的廢物。」

洛雨死死地握着手槍，牙齒緊緊地咬着下唇，手指尖蒼白泛青，冷笑道，「我不也是無用的廢物，幹嘛不幹脆把我也殺掉？」

洛雨閉上雙眼，預料之中的藤條如期而至，縱是已有準備，藤條落在身上的那一刻，仍然讓洛雨疼得倒抽幾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