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大嫂,萍兒,這兒便是我租住的地方,房東和其他租戶都是和善人,我們相處的很愉快。」再不情願也木已成舟,安寧娘認命地帶著兩尊大神進了院。

小院里今天人還蠻齊,孫大娘在當院給妞妞洗衣服,妞妞嘻嘻哈哈不老實的亂動,將水濺的四處亂飛。王娘子埋頭搓洗衣物,院子里曬滿了洗乾淨的舊衣裳,洗衣盆旁邊還堆著一個小山似的還未處理的臟衣服,為了王秀才的趕考盤纏,王娘子還是沒聽安寧娘的勸,每日下死力的幹活賺錢。

見安寧娘領著兩位陌生人進來,都詫異地望過來。

「寧娘,今兒生意不錯,收攤的蠻早啊?」孫大娘一邊問,一邊將妞妞不老實的小腦袋按進水裡又鬆手讓她自己冒出來,妞妞開心得呵呵直笑。

安寧娘也沒隱瞞,大大方方地跟孫大娘和王娘子介紹說:「大娘,王姐姐,這兩位是我娘家的大嫂和幺妹,今兒她們到鎮上辦事,正好來看看我。」安寧娘又給王氏和安萍兒介紹孫大娘和王娘子的身份。

兩方人馬微笑頷首便算是打了招呼,安寧娘便帶著興奮中帶些心虛的王氏和一臉天真浪漫的安萍兒進了屋。

帶她們進屋后,孫大娘同王娘子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從安武或安寧娘的渠道她倆都知道,安寧娘同她娘家人關係冷漠,甚至可以說形同陌路,今兒這娘家人突然找上門,是要重修於好的節奏呢還是重修於好的節奏呢。

這樣的重修於好安寧娘真心不需要,卻又推不出去,首先是有安武在她便不能跟安家徹底翻臉,對於來到這個世上第一個給予她溫暖的人,她不想讓他對自己失望。再者以孝為先的夏朝,她現在是寡婦帶著娃在世人眼中已經不算是名聲太好的女人,如果再加上一條忤逆不孝自己發財不理娘家人,那麼她就真的不用在清風鎮混了。

讓安寧娘像個包子一樣如此忍耐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的心虛,沒錯,她畢竟是漂游到這個世界的一縷幽魂,佔了別人的身體繼續活下去,即便安家人再不濟,她遠遠的避著他們,可偶爾感覺孤寂時,在桃源鄉的安家人也算是她在這個世上的根,多少給予她些慰藉。

進了屋,安萍兒還是嘴角噙著笑。看似慢悠悠卻很是仔細地打量著。王氏心眼不多。看到什麼都要咋咋呼呼地說出來,這也是安萍兒不用親自開口的主要原因,王氏這個炮灰太好用太給力了有木有。

屋子不大,收拾的乾淨整齊。一打眼便能看到添置了不少新物件,屋子裡瀰漫著淡淡的清香,是從桌子上的果盤裡擺放的時鮮水果散發出來的。整個屋子除了廚房的門緊閉以及架子床的白色床幔垂下看不到裡面的情況外,可謂一目了然,盡收眼底。

「這個屋子租下來月租要交多少錢啊,你租房的錢從哪兒來的啊,聽婆婆說你夫家大方的很,你出來的時候沒少拿錢吧,哎呦。你看看這還有蘋果呢,咱鄉下也就高地主家的小姐在這個季節吃得起水果吧。哎呦呦,你看這嶄新的被褥,了不得,萍兒你來捏捏。被子軟綿綿的,連棉花都是新新的」

王氏在屋子裡大喇喇地瞅了個遍,最後竟然一把撩起床幔將手摸到了安寧娘平鋪在床的被褥上,甚至還招呼端坐在桌前的安萍兒一起去摸。

安萍兒自是不會同她做那麼粗魯的行為,頭髮絲都沒動一下,做客的架勢端的穩穩,同安寧娘閑聊幾句諸如「這屋子的採光不錯,下午的陽光照進來做活也亮堂」「寧姐姐你這珍珠耳釘顏色真漂亮」之類的家常。

安寧娘打起精神對付安萍兒,回應道「這屋子就亮堂這點最合我心意,我雖不懂女紅,可安雪正在同師傅學習女紅,白日里在窗前穿針引線的不累眼睛。」「這個是在小攤上買來的不值什麼錢,倒是萍兒你的金墜兒可是又漂亮又貴重呢。」

她的眼睛也隨時注意著王氏的動作,這位太不把自己當外人,簡直比在自己家裡還隨便,真真是,沒教養到讓人大跌眼鏡。王氏那摸被褥的動作,與其說是「摸」不如說是「搜」更為恰當,那手掌都伸到了被褥床單枕頭的下面來來回回好幾遍,最後才不甘心地收了回來。

王氏如此做派,安萍兒臉上也無光,可她存著想讓王氏探探安寧娘的底細的心思,便忍著羞恥沒制止。

「寧姐姐,雪兒今年多大了,有你這樣的娘親她是真幸福,除了去綉坊打工,一般人家哪裡捨得送女孩子去專門學習女紅,我都羨慕她了呢。」安萍兒忍著不去看王氏。

「雪兒今年六歲,自從跟吳師傅學習女紅以來,越來越有規矩了,為人父母總希望在兒女身上彌補自己曾經的遺憾,即便自己再苦再難,都不願孩子受一絲委屈,當你為人母之時,就會明白我的心了。」安寧娘慶幸自己早早將錢袋子放到了隨身廚房裡,否則沒被捉不到看不著的盜賊偷走,也要被眼前這兩個明目張胆進室打劫的盜賊摸了去。

摸不到銀錢不開心的王氏一屁股坐到桌子前,拿起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咔咔啃起來,還不忘給安萍兒拿一個,「萍兒,你嘗嘗這蘋果,甜的哩。」她雖然人品下作了些,可這嫂子當得卻稱職。

安萍兒正好剛剛放下手裡的茶杯,順手就接了過來,然後反應過來的她,臉上立刻發燒的紅,都怪自己這個沒眼力見的大嫂,讓自己在安寧娘面前又丟臉。

安寧娘在吃食上從不小氣,來者是客,她笑吟吟地給困窘的安萍兒解圍,道:「萍兒你也嘗嘗,這果子的確甜得很,到我家裡不用客氣的。」

安萍兒羞澀地點點頭,這才不好意思的小口咬著吃。

若說安萍兒是那屬貓兒的,鶯聲細語間時不時撓你一句,那麼王氏的聊天方式便屬於直截了當明刀明槍,按說也好應付,可亂拳打死老師傅,架不住王氏語速快問得多啊。

安寧娘啊安寧娘。你究竟是做了幾輩子的孽才能遇到如此極品的一窩子親戚:冷血自私還貪財如命。

諸如「肉夾饃涼皮的利潤」,「手裡究竟有多少銀錢」這類的關鍵問題,安寧娘打著太極地應付過去,聽得安萍兒悄悄地皺了皺眉,自己眼前這位安寧娘同爹娘口中描述的安寧娘大相徑庭,哪裡有半分爹娘口裡的膽小木訥不善言談成天灰撲撲只圍著灶台轉的綠豆芽的模樣,果真還是大戶人家會調教人啊,只不過在那當了幾年丫頭又好命的當上了半個主子,瞧鍛煉的,現在這心思和嘴上功夫。王氏如此緊密的逼問下都滴水不露。

安萍兒若有所思的望向通往廚房的木門。強打著十二分小心的安寧娘不留神看到了安萍兒望向廚房的眼神。不由得心肝都顫了顫。櫥櫃里成排的調味料,許多可是整個清風鎮都尋不到的。

將果盤裡的水果全部掃到了肚子里,王氏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遺憾地瞄了一眼上了鎖的木箱。終於提出了要告辭的福音。

安寧娘按捺住激動,說:「也是,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倆,萬一趕不上回去的驢車就不好了。」

「那是那是,我們有時間再來看你。」王氏打著飽嗝說。

被王氏這麼一說,安萍兒也不得不起身離開,王氏這個蠢貨是指望不上了,無法。她只能親自上陣。

安萍兒起身往外走時,不露痕迹的將身子往右邊拐,在走到廚房門前時,假裝腳步不穩,身子便往廚房門上倒去。表面上用身體實則用手肘撞上木門。木門應聲而開。

一直提防著安萍兒一舉一動的安寧娘,在王氏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先衝到了廚房裡,用身子將安萍兒和王氏擋在了外面,心裡暗嘆,看來今日是不能善了了,罷了,反正也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萍兒,你沒事吧,沒摔傷吧?快讓嫂嫂看看。」王氏第一反應便是扶起緩緩墜地的安萍兒,這個祖宗要是傷了一根毫毛,自己家裡那位偏心的婆婆都會給自己撂臉子。

見安萍兒搖頭表示無礙后,王氏鬆口氣,叉著腰指著沉著臉站在廚房門口的安寧娘喊:「寧娘你怎的這麼狠心,自己親妹妹都跌倒了也不說扶一扶。」王氏本還有話要講,可是看到安寧娘沉下來的臉色,詫異地收了嘴。

她還沒笨到完全被人當槍使,安萍兒剛剛故意摔倒的舉動假的她都看得出來。不過安萍兒這一摔,倒是給她提了個醒,廚房自己還沒參觀到呢。對於家庭主婦來說,廚房是最值得挖掘最能發現真相的地點。

「寧娘,你堵著門作甚,莫不是裡面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想讓我們看到。」王氏一邊說一邊就要用肥碩的身體擠開安寧娘。安寧娘的個子嬌小,身材纖瘦,透過她身體和門之間的縫隙,已經能夠窺探到廚房裡好多木桶陶罐陶瓮。更甭提那若有若無的香氣。王氏原本三分的好奇也增到了九分。

安寧娘今天是不會讓她倆跨進廚房的門檻,有一便有二,今日她妥協了,明日這幫人更會蹬鼻子上臉的做出更加過分的舉動,她算是看明白了,安家這幫人都是喂不飽肚皮的狼。

「王氏,這廚房今日你還真進不得,你知道我現在就靠做些肉夾饃涼皮來養活我們孤兒寡母,這兩樣都是我賴以生活的獨家秘法,不方便給外人看到。」

「誰!你說誰是外人,我是你嫂子!就算我是外姓人,萍兒總是你親親的妹子吧。她也不能進么?」王氏中氣十足的大喊。

「不,能。」安寧娘盯著王氏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然後又將目光轉向站在張牙舞爪的王氏身旁,一言不發的安萍兒,「萍兒,我們娘倆就靠這點手藝勉強混個溫飽,謹慎點總沒錯,你能理解姐姐我吧。」

安萍兒雖然心眼多,可惜年紀小麵皮薄,還沒鍛煉成王氏不要臉皮的無賴程度,又想貪便宜又想要臉面的結果就是安萍兒不得不懊惱地翻過來勸解王氏,「嫂子,寧姐姐說得也在理,時候不早,咱們要趕回去了。」

最後的便宜沒撈到,王氏嘟嘟囔囔地走了,安萍兒在出了院門后,嘴角的微笑立刻消失不見,這個安寧娘,出人意料的難對付。

與安萍兒心有靈犀有同樣想法的是站在院門朝遠去的兩人擺手的安寧娘,轉身回屋時綻放出一下午最真實最輕鬆的笑容,心裡默默的想:這個安萍兒,將安家所有人的心眼都長到了自己身上,確實難對付。

「寧娘,過來聊聊。」安寧娘剛要進屋,被王娘子叫住,拍拍她旁邊的小凳,道。

安寧娘看著時辰再做涼皮去街上賣有些晚,現在去接安雪下學又早了些,便接受了王娘子的邀請,坐到了王娘子的身旁。

「寧娘,你那娘家嫂子和妹妹是主動來找你的么?她們終於想起你這個在外流浪的女兒了,不覺得你給他們丟人啦。哼。」王娘子沒好氣的問道,如果誰家的女兒死了丈夫,娘家人心疼都還來不及,怎麼會因為覺得丟人就狠下心將其趕出門呢。

安寧娘幫王娘子擰乾衣服的水分,起身掛到晾衣繩上面,抖開衣服上的褶皺,苦笑著說:「姐姐,不說也罷。我嫂子和妹妹今日還真是特意來看我的,都是一家人,那裡有隔夜仇,她們肯來看我,我已經心滿意足。」

「你個沒出息的樣子,」王娘子恨鐵不成鋼地用食指在安寧娘的額頭上用力地點,「她們給你點甜頭,你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啦。我跟你講,她們今兒跟你示好,那是看你現在衣食豐足,用不著他們來養活,他們就又開始往起撿碎了一地的親情了。我跟你說,這親情太廉價,咱不稀罕。」

安寧娘內心的小人不停地豎大拇指表示贊同,可面上卻得露出一分高興二分哀傷三分無奈五分感激的神色,道:「姐姐,也就你能跟我說這樣的話。」

王娘子在夫家深受老人對兒女一個優厚一個苛待的苦,才能稍稍體會些安寧娘內心的苦,雖然心裡恨不得自己婆家跟安寧娘的娘家一般用不來往,可人活在世,不能如無根之萍。「寧娘,聽我說這些沒意思的話有甚用,這世道,爹娘數落你一百句不是哪怕沒有一句是真趕你出家門都沒錯,你如果忤逆他們不順著他們的心意活著那你便是錯。說實話,不用跟你娘家人打交道,你現在的日子過得也不錯。不過,假若他們真的想起來還有你一個女兒,真心實意地接納你,你也就回吧。」話說到這兒,王娘子自己也覺得怪沒意思。

安寧娘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恩」了一聲作為回答。

難道自己除了做一個合格的逆來順受的包子外,就別無出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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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家簡誠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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