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原本沒有光澤的雙眼似乎閃爍著光亮，蠕動了一下自己的嘴邊，郝二媽媽吃力的發出聲音來。

「滿喜……」

「滿喜……」滿喜帶著很濃的鼻音，任由淚水模糊了雙眼：「離開您四十年的滿喜，喜歡吃糖的滿喜，老是把口水連著糖黏到您頭髮上的滿喜。」

這一切都是從爸爸那得知的，這一切都被他遺忘了四十年了。

「媽，滿喜回來了，再過三個小時您就可以看到滿喜了。」哭泣聲似乎帶著喜悅，又帶著悲痛。

「滿喜……」媽媽喃喃道：「歡歡，天黑了，我們回家等喜喜。」

「嗯，我們回家等。」郝二帶著淚點頭，一把抱起已經身輕如燕的媽媽。他不知道媽媽跟滿喜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這一刻他似乎感覺到了，媽媽每一次想透過他看到的人是誰了。

醫生哀嘆，又是一條人命，隨後跟田欣公式化的說道：「你回家把所有的東西都消毒一下，有空做一下血檢查，三個月跟半年後在做一次。」

田欣點頭快步的跟上郝二，下了樓上了車。

「郝二上來。」車裡她搶來的，等老闆來了賠一輛新的給人家吧。

一路上，艷陽高照。郝二拿著手機讓滿喜跟媽媽說話，只要能讓媽媽活著，他什麼都願意。

滿喜講著前一段時間從爸爸那邊知道的事情，講著曾經的農場，曾經的集體生活，媽媽很安靜的聽著，卻止不住自己不停的吐一口血。

郝二知道，最後一口血吐乾淨了，媽媽的一生也就走完了。

他不知道原來田欣的老闆，就是媽媽一直透過自己想看的人！

回到了家門口，家門口已經聚了很多人，見郝二抱著媽媽出來，所有人的眼眶都濕了，隔壁大嬸忍不住的哭出聲來，田欣捂住自己的嘴。

郝二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大嬸，抱著媽媽走了進去，媽媽活著，他們誰都不可以哭。

鄰居拉住田欣：「姑娘，郝二的媽也撐不過去了，現在趕快的去買喪禮用的東西，別到時候什麼都沒有，郝二一個大老爺們的無法把他媽的最後一件事做好。」

鄰居是好心，田欣知道，可是她不懂揚州的風俗，從錢包里拿出2000塊錢。

「您能幫我嗎？我一個外來人，不懂這風俗。」

鄰居接住錢，拉了幾個鄰居大嬸的。

「我們幫你弄，你守著最後一程吧。」

田欣含淚的點點頭，還是農村人最淳樸。這在城市裡，誰能有這般憐憫的心？門對門都不認識更是正常不過的了。

鄰居們都堵在門口，看著裡面，郝二抱著媽媽不放，拿著電話，田欣站在一旁，空氣里有著低沉，帶著死亡夾著血腥的味道。

守著最後的一點時間，看著生命就這般在自己的眼前消失，郝二從剛才的眼淚到現在的木呆，他那雙空洞的眼眶裡已經哭不出來一滴淚水，哀莫大於心死。

媽媽的生命在自己的懷中一點一滴的流失，如果不是電話里傳來的聲音讓媽媽無法咽下去最後一口氣，媽媽也許已經拋開了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