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各奔前程

第36節各奔前程

利用知識青年偷草,包括小懶和大門牙攛掇小龍和小馬偷莊稼,不管動機如何,都是違法行為,小龍接受「再教育」,既學到了貧下中農吃大苦耐大勞的思想品德,同時,也學到了許多書本上學不到的骯髒東西,所以,小龍的思緒像大海里的波濤起起伏伏,小龍既要努力當好貧下中農的小學生,又發現自己的老師是個得了楊梅瘡的巨漢,遠看高大無比,近看滿目瘡痍。

窯廠黃師傅的葷段子滿天飛,糟老頭的淫謎和小懶的黃段子更是不堪入目,特別是並組后的生產隊副隊長,那才是真正的性傳播製造者。

冬耕平地種小麥和油菜,副隊長帶上一群丫頭婦女成了「洪常青黨代表」,再下流的話,在他嘴裡吐出來,就像神父在佈道,句句觸動人的神經,字字撞擊人的心靈,婦女們聽了身受同感,個個喜笑顏開,還添詞搭句,丫頭們聽了心領神會,人人滿臉羞澀,卻百聽不厭。

小龍參加過一次平地,像躲瘟瘧一樣躲到隔離區,但是,淫蕩的笑聲還是不絕於耳,感覺自己的衣褲被一件件扒下,更像到了西方某國的**海濱浴場。為了以正視聽,更為了洗刷同流合污的罪名,小龍以一個學生的姿態,委婉地向老師進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動議,但是,卻遭到老師的不屑一顧,反而諄諄教導小龍「一天不扯**,太陽不落西」你懂嗎?!

陽春白雪遇到下里巴人,就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漸漸的,小龍離貧下中農遠了,離接受「再教育」淡了,小龍不再串門串戶訪貧問苦,小龍喜歡關起門來搞創作,繼續走白專道路,毫不顧忌苗幹事三角眼射來的藐視和蔑視,而且,也不回小春的信,甚至都忘了世界上還有小春這個人的存在。

那年,安徽日報刊載了大學招生的消息,小虎已在積極準備,每晚收聽電台英語廣播,嘰里咕嚕學起了ABC,小龍卻無動於衷,小龍根本不想讀大學,只想招工,只想多參加美術創作學習班,只想成為一個農民畫家,只想早日自食其力,獨立謀生。

於是,小龍學會了明哲保身,對組裡的九二O菌種試製毫無興趣,漠不關心,對組員的政治學習文過飾非,對苗幹事安排的批鬥會更是陽奉陰違。小龍真的成了一頭只會低頭拉車,不會抬頭看路的蠢牛,讓小春的預言得到了印證。

一天,苗幹事來到小龍知青組,宣布女知青小顧是被她的丈夫誘姦的,組織召開一次批鬥會。當時,小龍有思想顧慮,大家都是上海人,抹不開面子。另外,小顧也不能算是被迫害者,她是自願的,而且,也是屬於紮根派,應該表揚才對呀。但是,苗幹事政策性很強,一定要抓個典型,一定要緊跟形勢,一定要干出點成績。

批鬥會設在村辦小學,課桌椅擺成U字型,會議由苗幹事主持,小魚發言,所以,小魚表現的異常積極和亢奮:「將誘姦犯XXX押上來!」

強姦犯被小猴子揪著后衣領踉踉蹌蹌推進屋,低垂著莫名其妙的腦袋,脖子上掛了塊牌子,六個打了紅叉叉的黑字——誘姦犯XXX,小顧站在旁邊陪斗,教室外面圍聚起許多老鄉在看熱鬧,這種場面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覺得新鮮,覺得好玩。

小龍對這種場面也久違了,所以,也覺得新鮮,還覺得好笑,更覺得荒唐,世界上哪有被強姦的人和強姦犯在一起共審的?而且,人家已經是夫妻了,就算不是夫妻,被強姦后,兩人通姦和姦,法律也不能制裁他們,真是狗逮耗子,多管閑事。所以,小龍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儘管三角眼頻頻向他射來催促的目光。

誘姦犯從進屋到離場一共講了三句話,批鬥會就草草收場了,就像馬戲團的獅子不願配合,把戲演砸了,所以,苗幹事非常惱火,把嘴都氣歪了。

「XXX,你破壞上山下鄉運動認不認罪?」小魚運用了丹田之氣。

「認罪。」

「XXX,你誘姦女知青承認不承認?」還是丹田之氣。

「承認。」

「XXX,你為什麼誘姦女知青?」小猴子沒按規則出牌,搶了小魚的風頭,而且,亂了預先的審問詞。

前兩句像英語里的YESORNO,比較好回答,第三句不好答,像特殊疑問句,誘姦犯一時語塞,心想,假如實事求是答,會把老婆供出來,晚上肯定沒好果子吃,想編謊,一時三刻又找不出理由,再說,這個「誘」字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己也不懂,假如是強姦,好理解,就是女方不情願把她睡了,但是,在農村,十個女人九個褲帶松,沒有不情願的,自己昨晚還睡過二愣子老婆,也沒有「誘」過呀,不需要「誘」的,眼神一對上就可以幹了,沒那麼複雜,夏天,短褲衩往下一拉就幹上了,冬天比較羅嗦,為了省事,脫下一條褲腿管照樣能打洞,還不用付錢,也不需要「誘」的,自己從沒看到公雞誘過母雞,公豬誘過母豬,只有公狗和母狗不一樣,屁股對著屁股,粘住了,趕也趕不開,難道這是誘?怪不得二愣子罵他老婆:「你倆這對狗男女。」

誘姦犯想到此,有點心虛,側臉朝小顧打量了一眼,恰巧,小顧見老公遲遲不回答,擔心把自己供出來,想通過眼神來罩著他,所以,四目相對,心中的凄涼和悲傷像當眾被扒光衣褲,遮了上面顧不了下面,遮了下面又顧不了上面。

「XXX,快說,為什麼?!」小猴子以為誘姦犯在藐視他,拍著課桌壯聲威。

誘姦犯前一句還沒有為出來,第二個為什麼又迫在眉睫,額頭上的汗珠啪嗒啪嗒滾落到地上,濺起的灰塵將汗珠一裹成了泥球,突然,誘姦犯想起了一個詞,馬上脫口而出:「我是騷球。」

誘姦犯此話一出,嚴肅的批鬥會成了周立波的清口秀,全場圍觀的老鄉和小龍他們都笑歪了嘴,有兩個人氣歪了嘴,一個是苗幹事,另一個是小顧,因為,當地人稱公狗是騷球。

下放第二年,小龍和小馬就聽二狗傳播過,說小顧很能喝酒,喝醉了,硬拽住一個光蛋不讓走,還說女海佬騷勁真大,想跟誰睡覺就跟誰睡覺,還勸小龍他倆也趕緊下手,不睡白不睡。

並組后,小龍在村上見到過小顧,見她打著赤腳,手挽魚籃和一根小秤到鎮上去賣魚,全然不像一個城市的女人,甚至,比當地的小媳婦還要寒磣,還要寒酸。所以,小龍有點為她感到惋惜,感到痛心。批鬥時,她已有一個兩歲的女兒,這個小女孩怎麼會知道,這些叔叔和自己的母親原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卻在上演七步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自從提倡紮根,有關小顧和小楊(蕪湖女知青)她倆的傳聞接踵而至,沸沸揚揚,有說小顧每晚不在自己家裡睡覺了,有說小楊就要嫁給本隊的小牛娃子了。老鄉對此事的看法各不相同,有不解的,有失望的,有羨慕的,也有妒忌的。小龍認為小顧太不自重,像「拉三」,丟上海人的臉;小楊太糊塗,明知道小牛娃子是個爛貨,又是全隊最窮的一家,將來肯定要後悔。第二年,小楊和小牛娃子結婚,還請小龍和小馬喝了喜酒,為此,小楊成了公社第一個紮根典型。接下來,小顧也和傳聞中的那個醉酒夜誘姦犯結了婚。

在小楊的婚宴上,小龍想起了遠在淮北的春,假如新娘子換成小春多好啊!多美啊!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兩大快事佔了一半,男耕女織蒙惠化,麥熟雉鳴長秋稼。

酒過三巡,新婚夫婦挨桌敬酒,新娘子剛回敬了小龍一句祝詞——也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早日與小春喜結良緣,小馬卻越俎代庖:「慢——,新——新娘子,小——小春在淮——淮北,小——小龍想抱——抱不到,只能是——是砂鍋里燉——燉肉——燜燒,你就——你讓小——小龍抱——抱一下解——解饞。」

小馬的醉話一砸地,立刻引起一片嘩然,婚客們的起鬨聲此起彼伏,幾個好事的乾脆強拉硬拽,將新娘子往小龍的懷裡推,小龍想抱不敢抱,面前有新郎官,背後有小春一雙眼睛,不抱又收不了場,新娘子沒有退縮,新娘子也無法退縮,小龍頓時顏面掃地,無地自容,轉身朝小馬狠揍一拳,拔腿就跑。

在農村,新娘子大婚當天是大眾的情人,不要說抱一抱,就是親嘴摸屁股都無所謂,尤其是新郎官的堂兄表弟,更是肆無忌憚,摸奶掏下身的都有,按當地風俗習慣這叫開苞,結束姑娘的人生,進入女人的生涯。

然而,兩年後的批鬥會上,時過境遷,小龍的「皆可拋」已難以喚醒男歡女愛鴛鴦戲水的點滴情絲,所以,誘姦犯稱自己是騷球的時候,小龍瞬間歪嘴一笑后,還是佩服他的直率和真情,起碼比自己多一份性原創力,所以小龍覺得自己被「軟刀把子」說准了,自己還不如一條狗。

批鬥會結束后不久,上海金山農民畫如雨後春筍蓬勃發展,小龍好久沒去文化館了,想去摸摸情況,看看有沒有機會參加美術創作學習班

小龍一覺醒來,見窗外亮晃晃的,以為天亮了,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亮光,穿戴齊整,帶上幾幅速寫和創作圖,背上馬桶包就上路了。

踏著朦朧的亮光,走了一村又一村,家家黑燈瞎火,戶戶屋門緊閉,抬頭望望夜空,繁星密布,月亮高掛在天際,走了一大半路程後來到渡口,天不見亮,反而暗了下來。岸邊的渡船上嗅無一人,渡口的村莊沉浸在一片黑幕之中。小龍跑去敲渡船梢公的家門,引來一陣狗叫,又遭梢公的大聲呵斥:「鬼叫魂啦!天沒亮,不過河。」

重新回到渡口,再抬頭看夜空,月亮已經西沉,黑夜籠罩著四周,同時,也籠罩著龍的心頭。小龍想不通,明明天亮過了,怎麼又暗了哪?莫非天象發生了變化,兩個夜晚連在一起啦?再抬頭朝太陽升起的方向看了片刻,只見一顆最大最亮的星星低掛在天際。心想,地理課上老師說的啟明星,是不是就是它哪?如果是的,那麼,此刻就是黎明前的黑暗,預示著天就要亮了。

在農村,白天看太陽估時間,小龍能猜個**不離十,辯方向,只要看房屋的朝向就可以辨別,沒有房屋的地方,看樹皮也可以辨別。但是,那晚的月亮欺騙了小龍,誤導了小龍,小龍把月光當成了陽光,害小龍像做賊似的,半夜三更就起床,按時間推算,小龍出門時,估計是下半夜三點左右吧。

小龍一個人在黑咕隆咚的渡口坐了約摸半個小時,聽到公雞開始打鳴,啟明星的下方露出了一片橘紅色的晨曦。沒過多久,聽到拉門閂的啪嗒聲和開門的吱嘎聲,又聽到一聲大喝:「是誰呀?這麼早過渡。」

「是我。」說完,小龍從嘿暗中站起來。

老梢公尋著聲音,走近一看小龍的衣足,知道是知青,笑嘻嘻地說:「哦,對不起,叫你久等了。」語氣明顯溫和下來,也不等有沒有其他人過河,專程送小龍一人過了河。

老梢公是個獨臂大將軍,國字臉,身材高大,嗓音像洪鐘般響亮。聽小懶介紹,老梢公的斷臂是在朝鮮戰場被炸彈炸掉的,複員后,縣民政局照顧他,派他干這份差事。所以,每次過渡,小龍對老梢公都懷有一種肅然起敬。但是,小龍覺得渡費貴了些,在上海過黃浦江才6分,他要收7分,而河的寬度只是黃浦江的五分之一。

到了縣城,太陽剛剛露臉,小龍先在飲食店吃了一碗光面,再到食品店買了一些小孩吃的東西,來到孫老師家,門開著,見一位姑娘在揀菜,小龍問孫老師在家嗎?姑娘朝小龍看了看,笑嘻嘻地說:「你是小龍吧?」

「對,我是。」

「我姐夫帶小武去蕪湖過節了。」她邊說邊給小龍讓座,「我姐馬上回來。」

兩句對話,姑娘的身份已清楚,小龍納悶的是,自己的名字她怎麼一清二楚。小龍開始打量起她來,這姐妹倆長得不很像,妹妹長得粗黑,姐姐長得白凈,妹妹眼睛細眯,姐姐眼睛像核桃,但是,姐妹倆說話都像開機關槍。她一邊揀菜,一邊跟小龍拉家常,多半是她問小龍答,姑娘沒有絲毫的拘謹,沒有多餘的客套,好像跟小龍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似的,只是兩頰掛滿了羞澀的彩虹。

他倆閑聊了約半個小時,郭醫生回來了,身後還跟了一個和小龍歲數相仿的青年。龍起身打了個招呼,從馬桶包里掏出幾包點心,說是給小武吃的,然後,取出習作準備告辭。郭醫生把臉一沉道:「笑話,哪有不吃飯就走的。」邊說邊將小龍按在椅子上,還補上幾句:「跟你說了,把這裡當自己的家,你看,我弟弟也在插隊,一過節,就往我這裡趕,你倆差不多大,我就把你當自己的弟弟了,多好啊!」

郭醫生的熱情勁讓小龍不得不客隨主便,也就老老實實的留下來,和郭醫生的弟弟閑聊,得知他剛插隊在當塗,父母只生他一個兒子,寵愛有加,可以經常回家,但是,一談到農村勞動,就流露出無限的痛苦狀,為了能爭取早日招工,又不得不埋頭苦幹,從他那被晒黑的臉就可以看出來。

吃飯時,郭醫生問了小龍許多家庭情況,小龍都一一如實回答。飯後,郭醫生說要去值班,小龍和她一起去縣醫院看望護士長一家。護士長見小龍和郭醫生一起進門,感到很驚訝,還是郭醫生嘴爽,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兩個人又笑又說。小龍不管她倆,和護士長的愛人陳醫生攀談起來。由於幾個月沒見了,陳醫生很關心小兔的情況,小龍一一如實相告,陳醫生囑咐小龍,像這樣的抓賭,是很危險的,小兔的眼睛沒被砸瞎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叫小龍以後千萬不要參加抓賭。

小虎參加大學推薦考試后不久,出了個交白卷的「反潮流英雄」張鐵生,一下子,讓那一年的考生傻了眼,擔心招生會不會黃掉,會不會流產。小虎也是六神無主,結果,被錄取了。有一個蕪湖知青,儘管考分全公社最高,由於勞動沒過關,被刷了下來。張鐵生也是知青,當上了生產隊隊長,整天忙於生產,沒時間複習功課。所以,他嫉妒那些不勞動,而整天在家溫習功課的知青,覺得不合理,不公平。為此,上面對這一屆的考生重新進行政審,把重在勞動表現作為先決條件。因此,儘管張鐵生交了白卷,還是進了鐵嶺農學院,最後,成了「四人幫」的爪牙,落了個身敗名裂。

一年後小龍僥倖上了大學,小魚作為紮根派,被三結合進了公社革委會,兩年後,小兔招工當了供銷社營業員,小皮匠進了環衛所,在小龍就讀的大學附近掃馬路,小猴子等幾個加入了知青大返城的行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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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離情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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