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馮家校場小試牛刀

一出茶樓，賈環便不再掩飾，打算立馬向馮紫英表示自己和他不同路，不用麻煩對方了。

卻被馮紫英的輕笑打斷，「看環兒這番做態想來還沒想好去處吧，為兄倒有個好地方，不知環兒意下如何？」

賈環先是聽到「環兒」這般親密的稱呼，嫌棄地皺了皺眉，心想這人還真得寸進尺，之後又一下子被人戳破謊言，雖然不意外，但也更加對此人沒有好感，於是擺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無賴像，但聽到「好地方」的時候又不由想歪了，不會是什麼青樓楚館吧？

馮紫英一看賈環有些飄忽的眼神加上帶着絲猥瑣的表情立馬猜到對方往哪裏想了，既好氣又好笑，仗着身高敲了敲對方腦袋，大笑道:「原來環兒是竟想去那溫柔鄉里去嘗嘗鮮哪，這可是大哥我的不是！」

賈環再厚的臉皮也經不住這麼在大街上調侃，只得捂著腦袋，憤恨地瞪着馮紫英，惱羞成怒道:「你是誰大哥？我才沒你那麼早經人事！快說好地方是哪裏？」

馮紫英看着賈環漲得通紅的小臉覺得有趣，也不計較賈環的質問，也不再笑出聲，卻還是憋不住。滿臉笑意地問道:「我家有個小校場，專門給族裏有意參軍的子弟建的，這會子過去或許還趕得上一場比試。」

當聽到「校場」和「比試」的時候賈環不由得眼睛一亮，有些躍躍欲試。這幾年學武都只有賈環一人，比武也只有被馮庭虐的份，弄得賈環到現在都不了解自己在同齡人中到底水平如何。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一直注意著賈環的馮紫英卻沒有放過，於是更加賣力地勸說，「你也不用擔心伯父那裏，我自會派人說明。怎麼樣？」

賈環一聽，連家裏都的借口都幫找好了，自然樂意。只是看到馮紫英滿是笑意的俊臉，卻又帶着幾分彆扭，總覺得自己被他笑話了。於是別彆扭扭地應道:「也不用你好心，我本來出來就沒有人知道，父親那裏更不會問起。既然盛情難卻，我便隨你去湊湊熱鬧，瞧瞧馮家軍的私學校場是不是名副其實。」

馮紫英看到他不自在的樣子只覺得可愛投緣，也為賈環在賈府的境遇心生感慨。卻也不好多勸，只能笑着領賈環上了馬車。

馮家的小校場位於城郊，卻也不是太遠，上了馬車后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兩人還未進校場就聽見裏面傳來的叫好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學武的這幾年裏從未感受到的豪情熱血讓賈環一時激動不已。

等到了裏面才發現說是小校場，其實完全夠日常訓練的了，甚至都可以用來練練騎射。只不過若是人多了，難免就會顯得擁擠，沒辦法敞開來練習。即便是這樣也比在賈府的環境好些。賈環對此很是滿意。校場中間圍着一圈人，陣陣喝彩聲正是從那裏傳來，顯然人群裏面正在比武。

馮紫英領着賈環快步走進人群，果然見到兩個j□j著上身的少年在練習摔跤，準確來說更接近於近身搏鬥，看招式更像是馮家祖傳的拳法。兩人用的是同樣一套拳法，但褐色短打的少年明顯用起來更加純熟，只不過和他對手的青衣少年力氣很大，每一拳一旦打到身上都是實打實的，倒也一時不分上下。賈環看了一會便不再關注，這場比試到最後若是褐衣少年不能儘快取勝那麼必輸無疑，也沒什麼好看的。倒是邊上的這個人，賈環瞟了看似聚精會神關注著場內的馮紫英，也不怕自己偷師，把他們祖傳的拳法學了去。

誰知對方就像學了讀心術一般，淡淡地解釋道:「馮家拳法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況且本就不是什麼秘籍，學去也就學去了。」

賈環撇撇嘴，沒有說話。賈環其實對那些備受長輩期待，在哪裏都是焦點的嫡子嫡孫之類的人極其厭惡，或者說在他們面前總像是被壓一頭，很不巧，馮紫英正是這一類人。但是從茶館相遇到現在，馮紫英的言行卻讓賈環討厭不起來，甚至就連反駁和敵視也是輕飄飄的，更像是少年的彆扭。這個認知讓賈環更加彆扭，想要儘快離開。卻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有個和同齡人比試的機會，而且很可能是個聲名鵲起的機會，就這麼白白溜走。

賈環糾結了一會，還是放不開好不容易到手的機會，於是決定再留一會，等到自己可以找人比試。

就在賈環糾結的時候，那邊比武的少年已經分出勝負，不出賈環所料，褐衣少年因為體力不支沒有躲開對方決勝的一拳，最後惜敗。

馮紫英沒有看場上，反而一直在默默觀察賈環，絲毫沒有漏過對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欲欲躍試，以及一絲自得。馮紫英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玩的孩子，雖沒有尋常庶子的畏畏縮縮，但也不是受到眾人矚目的驕傲清高的性子，不過又一點都不禁逗，什麼都表現在臉上，還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甚至連身上着實不像受過良好教養的市俗氣息也因此顯得生動而可愛起來。讓人忍不住想去逗弄逗弄。馮紫英從來沒有發現自己有這麼惡趣味，但是在賈環面前這些一下子都冒了出來。

馮紫英看到賈環的面部表情，這時候卻不想讓他上場了，不知道他會有什麼表情。當然，這種事情也就想想而已。他收斂了表情，清清嗓子，然後壓住透出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詢問道:「要不要下場小試一下？」

賈環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自己還沒有和師傅馮庭商量過就私自比武的話，被那個小氣師傅知道了的話還不曉得會受什麼罰呢。但是自己實在又手癢難耐，特別是在這種熱火朝天的氣氛中，糾結得狠。

馮紫英看他一臉糾結的樣子，就知道他有顧慮。雖然不知道到底在顧慮什麼，但無非也就那幾樣。遂也不再勸，轉而提議道:「要不練練騎射？這一趟總不能白來吧。」

賈環對這個提議甚是心動，決定還是小試一回。於是非常爽快地點頭答應了。

馮紫英吩咐下人拿來了不同型號的弓箭，準備好靶子和馬匹。

賈環也不託大，找了幾個和平時相似大小的弓箭，挨個試了試，然後才拿了一個最順手的。卻不挑馬，只說剛學會，不能拿出手來。馮紫英也不好勸說，畢竟這種有危險性的活動，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他也擔不起責任。

其實賈環倒沒有多想，只是他一個初學者，不想在眾人面前丟醜罷了。

等一切都準備好，賈環也不多說，抿著唇搭弓射箭，唰唰幾箭放出，倒是利落得不像本人。放完箭也不要下人去看，自己就小跑着去了。不出意外，全都正中紅心。

其實馮紫英在賈環拉弓射出的一瞬間就預料到了結果，不過在看到賈環跑過去看到結果時忍不住得瑟的小樣，還是微笑了，這孩子真是太有趣了。

馮紫英有些挑釁地詢問賈環:「這樣玩沒什麼意思，怎麼樣？要不要換個玩法？我們來比試一場？」

賈環此時正為自己全中紅心而興奮，自然不會拒絕，昂首應道:「那樣自然好，反正無論輸贏丟人的都是你。」

馮紫英也不笑話他小人得志的樣子，而是拿起自己慣用的弓箭給賈環講解規則。說是新鮮玩法，其實也簡單，不過是變成了移動靶子，由下人推著小車移動，若是一段時間內沒有射中則不作數。

賈環倒是沒有見過這麼新奇的玩法，感覺像是簡單的打獵，不過一想到那些推靶子的下人很容易被射到，就有些膽怯。

奇怪的是這次馮紫英沒有嘲笑他，反而安慰道:「放心吧，他們都是經過訓練的，將來也是早上戰場的，若是連這點小打小鬧都應付不了，將來上了戰場豈不是只有送死的份？」

賈環一聽，覺得有理，便也放開了去。只是這一次卻不再輕鬆。這種看似新鮮的玩法光適應起來就有些讓人手忙腳亂，更何況這些經過訓練的下人動作敏捷，一個兩個靶子還行，超過三個靶子絕對顧得了這個顧不上那個，沒過一會，賈環就滿頭大汗。不過一統計，竟也比經常訓練的馮紫英少射不了幾個靶子。最關鍵的是，凡是賈環射中的靶子，幾乎都能正中紅心。

看到這麼不可置信的結果，這回連馮紫英都不得不佩服了。若說一開始馮紫英感興趣中帶着些逗弄阿貓阿狗的惡趣味，那麼從現在開始，賈環在他心目中正式上升到與自己平等的地位。

賈環並不明白對方心中所想，就算明白也不過會嗤笑一聲，無論對方再怎麼看他，凡是和他那好二哥寶玉混在一起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何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