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魂
大清早的，太陽還在雲里，東方只是露出魚肚白，全村的人就自發的聚集到了村口，在村長的周圍站成一堆，向山裡張望。昨天一整夜，全村沒有一人睡安穩，所以一個個出來時都是黑著眼圈，紅著眼睛。
大家都聚在一起引論紛紛，不少人都是躲在家靜靜的聽著山上動靜的，山裡自從入了夜，就沒有消停過，不時傳來巨大的爆破聲，鬼叫聲，狼嚎聲，一聲比一聲驚人，有些膽大的趴在窗子上，還可以看到山中各色的光芒閃耀，如果不是知道在幹什麼，還會覺得挺好看呢。
也有人說看到了山上飄滿了鬼魂，鬼魂多的數不清，把整個山頭都覆蓋了，昨天原本明亮的月亮也被這陰魂招來的黑雲擋住了。於是大家就在猜這陰魂是那位南儀法師招的呢還是山上的那隻鬼招來的。不過這說法不一，因為有人說以前也見過山上飄滿陰魂的，只是沒有這次的大，也有人說山上飄了兩次陰魂，不過第一次的聲勢沒有第二次的大。嘰嘰喳喳的人最終達成一致，認為是山上飄了兩次陰魂，第一次是那隻鬼召喚的，第二次則是南儀法師召喚的，而且南儀法師擊敗了山中的作亂的鬼。當然，這個結論只有等南儀法師活著從山上走下來后才能確定。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說法不一的時候，突然有人指著山腳喊道：「有人從山上下來了!」
「啊？有人下來了!」
「誰啊？是不是南儀法師？」
「不清楚，太遠了。」
……
等到那人走的近了，眾人才認出確實是南儀法師，只不過原來跟隨他進山的那個少年卻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被南儀法師抱著從山上下來。
村長最先快步向前迎接，看到巳南儀法師像往常一樣神態自若，表情淡然，氣度仍然非凡，想必是解決了問題。不禁心中先是一松，又是一喜。滿面笑容的趕緊行了一個長揖，感激道：「老朽在此代表群村老少謝南儀法師的大恩大德了。」
「不必，不必，晚輩分內之事，豈敢稱謝~」巳南儀伸出一隻手扶起老村長。
村長誠懇道：「當謝當謝！」然後看到巳南儀手裡的少年，少年呼吸均勻，面色只是稍有蒼白，看來是昏迷了。並沒有出什麼大礙，他看了看身後的眾人，眼色示意了一下，身後的一個大漢趕緊走上前，從巳南儀手裡接過少年，只是卻沒有想到看起來瘦弱的少年卻是極重，去報的大漢心裡沒準備，差點沒抱的動，不禁滿臉詫異的盯著少年，然後集中精神運了運氣力，才強撐著抱起少年，一步步向村裡安排的住處走去，引得周圍人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老村長拉起巳南儀的手，笑道：「這次除了山裡的鬼，全村人的命都保住了，全賴南儀法師的功勞，您裡面請，今天中午，全村擺宴席來招待您。」他伸手一請，巳南儀笑著搖了搖頭，知道這種事情極多，一般雲遊的法師不管是幫了大忙小忙，錢財不必說，招待都是少不了的，雲遊這麼多年，這種事也見的很多，也不必拒絕好意，也就並沒有推辭，況且傅錦也在昏迷，巳南儀也想讓他好好睡睡，並不急著走。於是便在眾人的簇擁下往村裡走。
眾人圍著巳南儀邊走邊問，被問及山中除鬼的情況，巳南儀也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並沒有長篇大論。只是就這幾句卻都能被周圍人曲解誇大的傳出去，引得外圍的人陣陣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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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中午過了點兒，傅錦才慢悠悠的醒來，剛醒時頭疼欲裂，吃了巳南儀的一粒治頭疼的丹丸才好了些。休息了片刻，隨著眾人吃了筵席，散席時已是未時（下午一兩點），這才收拾好了東西，隨著師傅告別了這個小山村，沿著山間的小路往山外他們要去的小鎮走。
「師傅！」傅錦仰起頭看了看前方連綿的重山，薄霧朦朦，似乎永遠也走不出去，不禁問道：「到那個小鎮還要走多久？」
巳南儀抬頭望了望天色，又笑道：「怎麼，心急？」
「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傅錦有些不好意思。
「這山路崎嶇，這樣一步步走少說也要一天。」
傅錦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在綠樹環繞，蜿蜒曲折的羊腸山路上，兩個人沉默的走了一陣，傅錦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師傅，靈主是什麼，我們昨天是讓靈主給困住的嗎？」
巳南儀負著手，慢悠悠的邊走邊說：「靈主就是山之靈主，是山中的草木石精所化，以山之精氣催動法術，統領全山之妖的一山之主。一座山要有靈主，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是這座山要精氣充盈，風水好，聚精吐訥，二是要有足夠的妖精數量，妖精數量是根據山的大小來定。昨天的那座山便是一塊風水寶地，而且根據大小，也當有數百妖怪，所以得以有靈主存在。
說起昨天的事，也是為師的失誤所致，我以為那座山太過低矮，只會有妖而不會有靈主，所以沒有祭山就進山除了那鬼妖，靈主向來統領全山之妖，我沒經它的許可就殺了鬼妖才引它動怒，所幸靈主實力有限，得以脫身。」
「哦~~」傅錦點了點頭，有些明白了。又回憶昨夜的情況道：「我昨天晚上昏迷前，看到山上有一張巨大的黑影，都覆蓋了半座山呢，那是不是靈主啊？」
巳南儀淡然一笑道：「是，也不是。」
「嗯？」傅錦疑惑的看著師傅。
「我剛才說過，靈主與妖精不同，為山中的草木石精所化，長在山中，從生到死都不能離開山，所以靈主非山中的草木蟲魚，石竹金銀而不可為。根據昨天的情況看，那座山中靈主的本尊應當是一棵千年的竹子。那個黑影只是它的幻象而已。」
「那靈主很利害嗎？」
「靈主施法，用的不是真氣和靈魂之氣，而是山之精氣，一動就是山動，威勢很大，而且還管轄整座山的妖精，有些名山的靈主統領妖精數十萬，一國難比，法力更是半仙不及。
當然靈主也有弱點，若能找到它的本尊，直接擊殺，那會比和他鬥法強很多，但是靈主一般也不會露出它的本尊。」
傅錦聽著師傅的講述，也幻想著靈主的厲害，臉上也露出驚訝的神色。
巳南儀看看他，笑著道：「這偌大的天下，山精市鬼，妖靈媚怪數不勝數，人自認為很強，可是強中自有強中手，這天下間不知隱藏著多少強者。」巳南儀頓了頓，一陣風吹來，揚起他的衣袂，他看著傅錦又道：「要記住，修鍊不無止境！」
「嗯！」傅錦一愣，隨即使勁點點頭。
師徒兩人沿著山路邊走邊聊，迎著溫和的谷風，聽著潺潺的流水，不知不覺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
山裡的天氣很是詭異，說變就變，原本是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可是到了這會兒，天上不知道從哪飄來了黑壓壓的濃雲，如同扯開了天幕一樣，翻湧著遮蓋了天頂，天地間瞬間就昏黑起來，山裡的風也疾了起來，不久就吹來的細細的雨絲。
巳南儀長發飄蕩，仰頭望了望天色，對傅錦道：「看來天色變幻，不久可能就要下雨了。前面有一片林子，我們加緊幾步，到林子里避一避雨。」
「師傅，我走不動了~~~~」傅錦滿頭大汗，全身酸痛，臉色蒼白的說。他全身還背負著五十斤的重量，走一兩里路還好，可是一直走到現在，也只是在咬牙忍著，全身的精力都被耗的差不多了。
「呵呵，再忍一忍，趕到前面的林子里再休息吧。」
「嗯~~」傅錦咬著牙，用盡身體最後的力量，加快了腳步。師徒兩人剛走到林子時，就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雨聲，一陣大過一陣，天地間一片雨霧濛濛，白茫茫的一片，雨打在身上涼颼颼的，山風吹在身上帶來一股股寒意。
傅錦一屁股坐在一棵大樹下面，呼哧呼哧的喘氣，從腰間的葫蘆里倒出一粒回神丹，仰頭一咕嚕咽了下去，才舒暢的閉上眼。
感受了片刻，才睜開眼睛，看到師傅負著手，站在樹下看雨，他的側臉很好看，有一種超脫塵世的感覺，更有一種儒雅寧靜的氣質。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山間的瓢潑大雨，深邃而有些憂鬱，傅錦覺得是一種看不出來的感覺。
儘管這棵大樹很是茂密，但是雨滴還是從樹葉的間隙滴了下來，不時滴在傅錦的頭上，帶來一點冰涼，傅錦怔怔的看著師傅。突然他看到一滴雨滴在師傅的衣服上，就像滴在了荷葉上一樣，順著衣服緩緩的滑了下來。
他瞪大了眼睛，師傅真是不一樣，連衣服也很厲害，他想。
「嗯？」巳南儀好像看到了什麼，眼睛眯起，側頭向遠處望去。傅錦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不遠處的土路上，因為被雨滴拍落，濺起白色的水珠，整個路看起來泛著白白的水光。而在路上，一個身著白衣，頭戴竹斗笠的人，緩緩的向前移動，因為在雨幕里，看的不時很清楚，不過那個人的衣服卻是泛著迷濛的白光，在雨里看起來很怪異。
「師傅，那個人很怪。」傅錦感到那個人有些怪，卻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自己覺得怪異。
「那不是人，是雨魂！」巳南儀目光深邃的望著「那個人」說道。
「雨魂？」傅錦一驚，「是鬼嗎？」
「嗯」巳南儀點了點頭，「雨魂是死去了靈魂，因為極大的怨念，所以拒絕去輪迴轉世，怨念不散，一到雨天，陰氣盛起時就會在雨中徘徊。「
「那師傅，你是魂師，專門收集散落的孤魂野鬼，你不收了它嗎？」
「唉~~」巳南儀略帶惆悵的望著雨魂，嘆了口氣「它對人也沒什麼傷害，一般的魂師不會去收它，收了它也最多是煉製一些魂精罷了，用處並不大。能成為雨魂，生前也定然是苦命之人，又何必在再收它呢！」
「哦`~」傅錦眼望著雨魂一點點的走近他們，它大大的斗笠上卻不沾染半點雨滴，整個身子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在雨幕中只是沉默的走路。不知為什麼，明知道它不傷害人，傅錦還是有些緊張的盯著他，待雨魂走近時，他才看到雨魂沒有腳，是靜靜的浮在空中的，不禁又有些恐懼。
幸而雨魂仍是默默的走路，並沒有因他們而停下來，不一會，就離他們而去。
沒過多久，雨便小了，山裡的天氣變化多端，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橘色的夕陽從雲縫裡探出來，一道斜斜的光柱便射到了山間，傅錦抬頭看到山頂上，一道極明顯的彩虹搭在山頭兩邊。
「我們走吧，」巳南儀看到天色已經轉好，便帶著傅錦繼續上路了，沿著山路向山外走。
傅錦抬起頭搜尋了一會兒，在山陰之處，陽光還沒有照射到，雲也還沒消散，正是東邊日出西邊雨的那一處，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緩緩移動，並且慢慢消弭，消弭，沒多久，就像影子一樣完全消失，沒有留下一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