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45 荷韻旖旎

薛明嘉聽到接下來要游湖,整個人就彆扭了起來。

可是她一早就知道來到清河行宮,不去觀賞那片被稱為「蓮花海」的湖泊，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見到在座的其它人紛紛對韓靖雲的這個安排表示歡迎，她也不好意思單獨提出自己不願意乘船下水,只想站在岸邊看看的要求。

「閔采女，我們等下共乘一船如何？」

薛灧然把薛明嘉的僵硬表現看在心裡,頓時已經有了報復的辦法。

現在她只管先將自己和這個妹妹分開來,一會兒才能方便行動。

「多謝大薛貴人抬愛。」

被她點到名字的閔雙鯉有些驚訝地問著：「不過兩位薛貴人婢妾分開來，沒有關係么？」

「我們姐妹湊在一起，傅寶林可如何是好？」薛灧然直白地將薛明嘉和傅曉雪拉到一起,反正她們素來交好,眾人對她的這種做法也並不表示奇怪。

「薛姐姐對婢妾這樣好,婢妾一定會照顧好薛妹妹的呢。」

傅曉雪則是恭敬不如從命。

她原本也知道薛明嘉不喜歡接近水邊,如今自己跟她一起，也能互相照應一把。

這邊廂她們四個已經分好了等下的位置，另一邊，韓靖雲也已經決定，稍後他要和孟、梁兩位寶林同乘一船。

這擺明了是準備在光天化日之下雨露均沾，左擁右抱呢！

薛灧然地瞟了那邊一眼，卻同時也見到郁青瑤笑得一臉無所謂。

這個皇后也奇怪得很，有時候會擺出衣服正宮國母的架勢來訓誡教育她們這些嬪妃，她原以為這是要震懾她們，但真的等她們在皇帝面前爭寵成功，讓皇帝把她晾在一邊的時候，她又並不介意。

似乎她只在意皇后的位置，而不是皇帝的情意一般。

等到眾人走到北極樓的後院時，已經可以看見那篇蓮花海了。

不同於皇宮裡人工挖掘的御水湖，這裡的湖泊均是基本天然形成的。整片湖泊由形狀大小均不同幾處水塘連接而成，養殖著不同品種的蓮花。一眼望去，碧綠連天，還有或是雪白，或是粉紅，甚至艷紅的花朵。

還有一座精雕闌乾的九曲橋蜿蜒出去甚遠，頂端是一座湖心亭，若是坐在亭子里賞花，應該也別有一番滋味。

薛灧然前世當然欣賞過這樣的震撼美景，可現在也仍然會為了它而驚嘆。

「竟有這麼大一片荷花……」

一旁的沈聽雨雖說是所有嬪妃裡面最早一個跟在韓靖雲身邊的，可她這回也是第一次來清河行宮，見到如此景象，也不由出聲讚歎。

「嬪妾曾經聽宮裡的程嬤嬤介紹過，清河此地最富盛名的景色，排行第一的就要數這片映日荷花。其實整個清河湖佔地有二十多頃地，更大的一部分在行宮外面，可其中被圈起來種蓮花的也有七八頃了呢。」

薛明嘉輕聲講解著，彷彿已經忘記她很怕水，根本不想接近湖邊的事實：「唐婉、落霞映雪、案頭春……這裡總共有十二三種蓮花，這樣養著，真是壯觀。」

「小薛貴人若是有什麼詩情畫意的興緻，不如到下面再去說。皇上還在前頭等著呢，你站在這裡廢話些什麼？」

秦佩蘅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對她說話的口氣並不好。

薛明嘉連忙住嘴低頭，不願在這裡跟她起什麼衝突爭執。

到了山腳下的湖畔，眾人就見到了早已安排好的數艘烏篷小船。

它們都在一處精緻的竹橋邊靠著，太監內衛們充當了艄公，等待著貴客們的到來。

「茶水瓜果點心都已經放在船艙里了，皇上盡可享用。臣妾不好打擾您與妹妹們的玩性，便直接去湖心亭坐著吹風賞花了呢。」

郁青瑤端莊地站著，吩咐好所有的事情，最後這樣交代了一句。

聽得皇后不去的消息，饒是秦佩蘅和沈聽雨這樣地位的人都覺得輕鬆了不少。

薛明嘉喏喏地抿了抿嘴唇，也很想提出不如讓自己陪著她一起在岸邊算了，傅曉雪就已經登上了一艘小船，招呼著她上去。

「貴人？」她出聲，覺得薛明嘉有些不對勁。

又有其他人見她站著不動，也好奇地問了一句是否有什麼不妥。最後薛明嘉也許是礙於面子，還是咬咬牙，在太監的攙扶之下踏上了有些搖晃的甲板，硬生生地逼著自己去忽略那種不能紮根於地面的恐慌感。

輕舟劃過荷花叢，越往湖心，花與葉越稀疏，正好露出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此時天光尚早，雖無法同時欣賞到例如傍晚夕陽西下時的濃墨重彩的畫面，卻也還顯得清新宜人，並且不熱不曬，讓眾女都頗為滿意。

韓靖雲坐在最前面的龍頭船里，朗聲吟誦著《採蓮曲》：「……棹動芙蓉落，船移白鷺飛。荷絲傍繞腕，菱角遠牽衣。」

他並不擅長吟詩作對，跟在他身邊的孟伯媛即使滿腹詩情畫意，也很配合地只背誦一些淺顯的名人名句，順便矜持地在合適的時候用綉帕半掩住笑顏。

梁春華倒是要顯得活潑一些，可到底礙於膽量和規矩，不敢放手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薛灧然的船策行至一旁，她回過頭看到龍頭船上半溫不火的氛圍，只覺得他們弄成這樣未免也太不會玩。

「婢妾有好些年沒有看到在青山綠水映照下的蓮花了，這些雖然也是專人精心種植的，可也的確有那麼些野趣。」

同一條小船上的閔雙鯉也在觀察龍頭船上的一舉一動，不過她說出來的話，和那邊的人和事並沒有什麼關係。

薛灧然沒有很快接過話題，而是靜靜地打量了她一番。

此女容貌一般，但是氣質極其貞靜秀美，今天穿著和誰都不衝突的靛藍色半臂與青白色月華裙，樸素是樸素了一點，但符合她的身份，也襯出得她細眉細目，皮膚白皙。

若是沒有猜錯，她就是郁青瑤的另外一個提拔對象，和自己的出身與風格都天差地別。

就是不知道郁青瑤是指望她得寵，還是指望她作為引子，讓後宮中不安分的人，原形畢露了。

「閔采女原先是在家鄉經常見到蓮花么？」

薛灧然指揮著撐槁的太監繼續調轉方向，往薛明嘉的那艘船靠近，一邊又與閔雙鯉隨口聊了起來。

「正是，婢妾若是還在家裡，大約是要做採蓮女的。」

閔雙鯉柔柔地透露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身世內容，自覺地不再說話。

看到她的樣子，薛灧然也不準備繼續打聽什麼了。

她們的船越發接近薛明嘉的船，這時正好聽到傅曉雪悠揚地哼著一曲民間小調。

只可惜薛明嘉還是緊張得，在烏篷之內坐立不安，想要探出頭來舒一口氣，又被慢慢湖水嚇得再次縮了回去，完全沒有心思欣賞好友的歌聲。

「妹妹若是實在難受，就快些回到岸上吧。這樣強撐著多傷身體。」

兩艘船終於靠在了一起，薛明嘉船上的搖櫓太監一時沒有掌握好尺度，不小心讓兩艘船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搖晃的幅度稍稍大了一些。

傅曉雪停下歌聲呵斥了那太監一句，薛明嘉倒是把自己挪到了外頭一些，雙手緊緊扶著船沿，似乎想要和薛灧然說什麼話。

薛灧然冷眼觀察了一番她們兩人的姿態，發現她們真是太不小心，衣帶飄飄雖美，都露到船外了，豈不是還省了她親自去把這些可以纏住蓮花花莖的玩意拽出來的功夫？

「妹妹當心。」

她見周圍眾人均沒有無時無刻注意著她的動向，便小心地靠上另一側船沿，緊挨著薛明嘉，伸出右臂，擺出一副好姐姐關心妹妹的姿態，實則左手裡已經將她不小心鉤在外頭的蝴蝶玉墜輕輕扯了一下，正好繞在兩船之間的那朵紅台蓮上。

薛明嘉正難受得很，又想逞強維護自己的氣度，根本連跟她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傅曉雪也湊上來，移動的時候動靜不小，直把船重重地晃了一下，嚇得薛明嘉幾乎要驚叫。

「這邊挺熱鬧的。」

就在這個時候，秦佩蘅的船也轉到了這邊，惹得她們出聲向她問好。

「小薛貴人臉色這麼差，還不快些上岸讓太醫瞧瞧？」秦佩蘅開口就沒有什麼善意，句句都刺在薛明嘉心頭：「都是本宮疏忽了，前頭還一直竄著你上船，你若是等下越發不好了，本宮哪裡擔待得起。」

薛灧然不太聽到秦佩蘅這樣說話，不過此時的端倪她也看出來了。

紅配綠顏色相近的事情就應該是薛明嘉向她提出的建議，哪知最後搞得唯獨她一人下不來台，怎麼會不恨薛明嘉。

不過薛灧然也是脫不了干係的，現在她還穿著這身衣服，就讓秦佩蘅心裡冒火。

「嬪妾的船先讓開一些，好讓妹妹的船能夠掉頭靠岸。」

她見事態已經要開始複雜了，連忙找了借口往回撤。

秦佩蘅懶得理會她，恨不得她快點走了見不見為凈，只是更靠近薛明嘉一些，似乎還有什麼悄悄話要對她說。

然後……

就是撲通撲通的浪花聲，與尖叫呼救聲了。

閔雙鯉原本背對這那個方向，現在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去看個究竟。

薛灧然心情好極了，也跟她一起轉過身去。

只見薛明嘉和傅曉雪都一聲狼狽地泡在水裡，秦佩蘅的小船剛才顯然也是被撞到了，她身上也被潑了半身水，有些手忙腳亂地指揮著太監宮女們把水裡的人都救上來。

遊離在更遠一些的內衛們聽到聲音也立刻趕了過來，一時間好不熱鬧。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薛灧然裝作一副見到了晴天霹靂的模樣，趕緊讓撐槁太監加快速度，又靠近了事發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