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百年渡 十八

青白二蛇打定主意,后打探到了楊戩與敖寸心下榻的客棧,便攜手飛身而去,直至客棧後院方才落地，兩蛇再次對視一眼,便踏著步子穩穩向楊戩與敖寸心的客房而去。

金山寺法海打坐坐禪，卻一直心神不寧，心裡一直回放著和青白二蛇交手的情景,又回放著口口聲聲稱著是西海龍宮三公主的女子和不知姓氏跟他長得頗為相似的男子的話語。

一想到那粉衣女子一把不知何物的寶劍竟能夠一劍劈開他的金佛印，便不由得心中一悸，不免口吐鮮血。

鮮艷的血染上了缽身，缽內竟隱隱透出了幾許金光，又渾然湮滅。

法海用袖口擦去唇角的血，又將缽身的鮮血擦得乾乾淨淨，再抬手捂了胸口，他緊緊蹙眉，心中警鈴大作，怕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未免夜長夢多，法海瞬時起身就開了禪房門朝外走去。

青白二蛇站在楊戩和敖寸心的門口互相打量了一眼，這才由白蛇抬手敲門。

「請問有人在嗎？」

白蛇敲了門后無人回答，正打算再次敲門時卻發現門由內打開，房內的桌案旁，楊戩和敖寸心坐在那裡，楊戩持杯喝茶，敖寸心則是坐在楊戩的身旁細細的煮茶。

這麼晚了還在煮茶喝茶，看來這二郎真君和其夫人，想必是知道她們兩人要來拜訪，才會在這麼晚了還在煮茶喝。

楊戩微微抬手，允了青白二蛇進入，又是一抬手道：「請坐。」

白蛇拉著青蛇對楊戩與敖寸心施了一記半蹲禮，但卻未坐，兩蛇目光內有著堅毅和微微閃爍的淚光。

楊戩見狀抬手一揮，開著的房間門便瞬時合上。

「求真君施以援手，救助我們二妖。」

白蛇對著楊戩便是一跪，不論她面前的是不是昭惠顯聖二郎真君，她都決定要試上一試，若真是昭惠顯聖二郎真君她、青妹、許仙都有救了，若是不是，可倘若肯施以援手，想必也會跟法海相鬥有些底氣。

「我便知你們二人會前來，遂特此等待。」

楊戩輕輕搖著墨扇，臉上亦無任何錶情，倒讓青白二蛇頓時緊張起來。

「您真的是昭惠顯聖二郎真君？」青蛇眼波流轉，微微一睨，心中的疑惑倒是脫口而出。

「你們二人前來是有求於本君，本君自是知曉，該有的命數自有命數之劫，你們二人且回去等待，該怎麼做本君自然有數。」

「是！」白蛇聽了便領著青蛇退出了房間，又是返回了許家。

待得回到了許家卻發現許仙不見了，小葫蘆妖正焦急的等著她們回來。

「小葫蘆，許仙呢？」青蛇一見便知不好，但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被法海抓走了，去了金山寺。」小葫蘆自然是據實以告。

「白姐，這可怎麼辦，聽那二郎真君所言，他不會輕易出手的，可現在姐夫被抓，怎麼是好。」

「我會回峨眉山修行，直至產下麟兒，再與法海一決高下，誓要將相公討回來。青妹，你隨我一起。」

青蛇自是不願，她心中有怪有怨，「不，白姐，你先行回去，我要去見一見石君寶。」

「青妹！」白蛇急急要追，可卻因為腹中的胎兒一動，惹得她功力弱了下去，不能強行騰雲飛行，只得作罷，待得恢復了體力這才向著峨眉而去。

青蛇去了金山寺，現在的法海已不是當初的石君寶，自然不會被青蛇所惑，反而是抓了青蛇。

楊戩與敖寸心聽著土地日復一日的彙報，倒覺得這曲大戲上演得可謂是轟轟烈烈，心中正要感嘆，卻不想敖寸心將茶杯重重一放，「楊戩，你倒是幫不幫忙呀，那法海也太狠心了吧，怎麼說那青蛇也跟他有過一段緣，怎麼能這樣對她呢，又是放寒潭又是餓著的，即便是妖也是要死的呀。」

「你且耐心等待，那是青蛇該有的結果。她施放瘟疫的時候，魅惑人間男子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有這樣的果。是因是果，都是命數，不過既然楊戩已承諾那白蛇在適當的時候出手相助，自然會相助，寸心你切勿著急。」

楊戩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可敖寸心卻是在一旁干著急，但聽楊戩這麼一說，又只得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嘟嘟囔囔著怎麼可能不急便乖乖的去給楊戩煮茶喝了。

時光飛梭，眼見這般日子一晃七月，土地剛剛來報，白蛇已現身，楊戩便瞭然的點了點頭打發了土地離去。

「寸心，楊戩要施法，怕是無暇顧及於你了。你乃是龍族，自是不怕水的。你待會兒出去走一遭，若是遇上罹難的百姓且救上一救，我想這般功德佛祖是會看在眼裡記在心中的。」

「什麼意思？難道弱水又要下界？」

「不是弱水，卻是海水。」

楊戩如同打啞謎一般的說話讓敖寸心摸不著頭腦，卻很聽話的出了門去，她雖然法力不高，可身為龍族遇水即化龍，自是不怕水的，所以楊戩這麼一說，她也不擔心的在街上晃悠著。

楊戩坐在客棧的房間里，他的雙手開始運功，雙手間竟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光球，這個光球被楊戩輕輕一拋拋向空中，竟然開始慢慢變大向外擴展，杭州城內的所有房屋竟如同有一層壁障一般被保護了起來，若這時有人朝那些房屋狠狠的一擊大鎚下去，也是連半點灰塵都掉落不下。

楊戩施法護住了杭州城內的房屋，又是傳音給敖寸心：「寸心，楊戩護著杭州城內的所有房屋，你且到城外去看看，倘若有人溺水，你且儘力相救。」

「好！」

敖寸心點點頭應了下來便是朝著城外而去，還未等敖寸心走到城郊，便發現頭頂上烏雲大作，雷聲轟鳴，很快便是灰濛濛掩蓋了原本晴朗的碧空，即便是此刻沒什麼法力的敖寸心也能感覺得到天空中竟陰霾著一層濃厚的妖氣，這妖氣竟似要衝破雲霄，朝著九重天而去。

轟，轟，轟……

雷鳴不斷響著，而雨水卻傾盆而落。

敖寸心從來沒見過如此大的雨水，彷彿是所有龍族聚集在一起施雨要淹沒人間一般，可敖寸心卻知道，這不是龍族的施雨，而是妖精們集齊了妖力強行降雨。

雨水降得奇怪，風颳得奇怪，雖雨水打落，而不知何時翻湧的東海浪潮竟打著浪頭朝杭州城席捲而來。

杭州城內的百姓開始奔走，每個人都忙著避雨避水，可他們卻神奇的發現只要躲入屋中就不收雨水的侵襲，不受大水的災害，哪怕屋外突來的大水來勢洶洶浪頭打得再大，雨水降得多麼兇猛，可卻傷不到屋內的人和物，彷彿這些房屋都堅固得牢不可破一般。

這樣迅猛的降雨和大水，讓敖寸心一滯，立馬快馬加鞭的朝著城郊趕去，果不其然，如她所想已經有不少在郊外耕作和出行的百姓落入了大水之中。

大水泛濫，這樣的兇猛急速，怕也只有她這樣的龍族可以在水中自由救人了，難怪楊戩要這般交代。

敖寸心強行運功化作龍身，在空中呼出一聲龍嘯便俯身扎進大水裡救人。

這雨降得迅猛，水來的迅猛，可卻終究是妖法施法而作，白蛇的顧及許仙和青蛇，還有那些相助的山精野怪，不得不收手，法海也趁勢利用袈裟救落入大水裡的金山寺沙彌們。

眼看著一個個沙彌在水中苦苦掙扎，卻無法相救之時，法海突見因為撤去了妖法而漸漸散去的烏雲內衝出一條粉色的龍一個俯身就扎入了水中，沙彌們被龍尾一卷便卷到到了龍身之上，騰空而去。

敖寸心來來回回將落水的百姓都救助放在安全的岸上，體力稍微有些透支，她便又飛向空中去尋楊戩，此時楊戩正用法力逼退了大水，慢慢的撤銷了護著杭州城內房屋的法力，又是憑著他的天眼一觀，便將被法海打落的青蛇順手撈了起來帶著青蛇與來尋他的敖寸心在半空相會。

「寸心，辛苦你了。」

楊戩扶著青蛇，又是微笑的對敖寸心道謝。

「不辛苦，不過青蛇怎麼樣了？」

青蛇受傷頗重，卻撐著一口氣息沒有暈過去，她緩緩開口：「多謝真君搭救，若不是真君施以援手，怕小妖已命喪黃泉。」

「如此這般，你可看透。是否還想那法海的骨，是否還想要嗜法海的血？」

楊戩的問話讓青蛇面上表情緩緩凝固，隨即妖嬌嫵媚一笑。

「真君所言差也，小妖從來只在乎一個石君寶，從來不識什麼法海，他不配做一個得道高僧，哪裡有如此高僧。」

青蛇對法海的恨意已然達到了頂峰，若不是她此刻沒有任何力氣，她怕是會立即飛身前去金山寺撲上去對準法海就是一口咬下去。

「青蛇，如此的執迷不悟，並非不是指你看不破紅塵，而是看不破心魔，你且隨我來。」楊戩慢慢放開扶著青蛇的手，確定她還能夠駕雲這才帶著敖寸心與青蛇飛身而走。

很快，楊戩落了地，敖寸心和青蛇也相繼落地。

地面上，法海領著一位白髮白眉白鬍，手拿拂塵的老人在交談什麼，而白蛇則是虛弱的躺在地上。

突然一記金光大作，白蛇被籠罩在金光之下，她痛得渾身顫抖，不住的在地面上翻滾，最終被那道金光收押進了一個玲瓏寶塔裡頭。

「娘子，娘子！」許仙在一旁焦急的大叫，「把我娘子還給我。」

青蛇捂著受傷的胸口急急向前奔走幾步，「白姐，白姐！」

「仙翁。」楊戩不疾不徐的走前跨出步子。

法海見楊戩前來，又見粉色衣衫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的敖寸心，他不免想到剛才在大水中救人的粉龍，不免心中一驚，對著敖寸心便是一聲：「阿彌陀佛。」

敖寸心扭開頭輕輕哼了一聲，沒有理會法海，不過她那微微蒼白的臉色，倒讓楊戩很是心疼，於是楊戩便打算快速了解事情，帶著敖寸心回去好生休養。

「仙翁，可否將寶塔交予本座。」

南極仙翁自是認得楊戩，便一甩佛塵道：「真君有禮了。」然後又道：「即是真君討要，豈有不給之理，只是不知真君打算如何處置這白蛇。」

「這白蛇雖然前世遭了太多孽，可也在修行千年中積累不少功德，雖因前世只因不得飛身，可好歹在今世功過相抵，不過今早水漫金山，雖導致杭州城被大雨和大水侵襲，幸而本座與這青白二蛇有緣，曾承諾會援助於她們二人，遂這場災難並未禍及百姓根本。不過，本座料想除了金山寺被大水淹得有些慘重之外，其它地方倒也還好。」

「就是就是，我下水救人可是累壞我了，不過這杭州城內可沒有造成什麼損失，我敢擔保落水的人包括金山寺的沙彌在內，沒有一人死亡，倒是有不少人受傷，那個許仙不是大夫嘛，讓他免費去診治，贈醫施藥彌補白蛇的過失。」

難得敖寸心如此聰明的提議，楊戩亦是微微點頭。

「那這白蛇和青蛇？」法海站在一旁又是問道。

「這白蛇自然不能如此輕易的放出，她施法水漫金山寺是罪孽，雖然先前的功德與前世的孽債相抵，可終究這一世種造了孽，便將她鎮於此塔下二十年。本座將會把此塔放於西子湖畔，將那些山精野怪都鎮住，畢竟這塔可是靈物，加之又有白蛇在內，震懾的威力是有的。二十年後，塔門打開，釋放白蛇出塔，此塔便名為雷峰塔，白蛇你可心服？」

楊戩的一番話合情合理，既不拆散人家夫妻，又做了人情，這白蛇豈有不服之理，便在塔內對楊戩跪拜：「多謝真君搭救，小妖心服，小妖願意鎮於踏下二十載，潛心修行一心向善，好向今日被我淹沒的生靈贖罪。」

楊戩見這白蛇頗為上道，也不枉費他前來點化一番，便又是轉頭看向呆在一旁一臉不可置信的許仙，「許仙，你本是吳王夫差轉世，與這白蛇有著一世情緣，白蛇今日水漫金山犯了天條，本座作為司法天神自是要秉公處理。現將白蛇壓於塔內二十年，作為懲罰，二十年後你自可前去接白蛇出塔，再續夫妻情緣。」

「相公，這是我造的孽，應該要承受苦果，我把我們的孩子士林交給大雄了，你且回去好好照顧孩子長大，二十年後，我們再相見。」

「即是已告別，白蛇你且去吧！」楊戩話音落下，手中的寶塔便飛入雲霄最終聽得砰的一聲落在了西子湖畔，然後便拔地而起。

「真君，今日小妖多謝搭救，可小妖不服。」

青蛇自是不服的，她受傷在身，亦知今日不是報仇的好時機，一個法術加身便消失了蹤跡，而南極仙翁又是攔住了要前去追的法海。

「法海，你確與佛門有緣，不過你與那青蛇之間，本就有著一段未了的塵緣，本座暫時且不做懲處，不過，很快便知因果。」語罷，楊戩便是攬著敖寸心頭也不回的離去，再不管留在原地的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