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繁花落盡小院幽2

（二）

深夜，我換完衣服，點了支蠟燭，雙手抱膝靜靜地坐在床上，過去的每一個晚上牽牽都是這樣做的。無論我這個夜貓子在外面瘋到什麼時候回來，總會有那麼一個人為我收拾好屋子，燒好了熱水，打理好了床鋪，安靜地坐在床頭等着我回來，每一次，我都能遠遠地見到屋裏的那一抹亮光，讓我心裏踏實。

房門「嘎吱」地響了，牽牽端著茶水微笑地走了進來：「都這個時辰點了，還不睡，小心明天早上又要哭喊著自己是熊貓眼了。」

我見她淡然地回屋，又像往常一樣嘮叨起我的生活起居，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牽牽，你真的沒事了，想通了嗎？不再生我的氣了？」

牽牽沒有做聲，嫻熟地端起案几上的茶杯，隨即斟滿遞給我，直到我應着她的意將茶水一飲而盡，她才徐徐開口，像是在回憶般：「今天我對你這樣的態度，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五年前要是沒有阿信，牽牽也許早就餓死街頭了，我今天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你給我的，又怎麼會生你的氣呢。只是……」牽牽又猶豫了片刻，大概是知道我渴，又給我倒了一杯：「我太自不量力，阿信待我好，我也就誤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主子，做什麼事也總是不計後果，不看清自己的身份。」

我斥道：「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什麼身份不身份的？人生來就不分貴賤，不要這樣說自己。」

牽牽眼含着熱淚：「能夠遇到阿信，陪伴阿信，是牽牽這一生最大的福分，我還有什麼好求的呢。」

我拉過她，一把將她抱住：「好啦，好啦！你再說下去，連我這個女漢子都要哭了，真是的！半夜三更的說什麼不好，都說我們是姐妹了，能夠遇到你，對我又這麼好，我才是三生有幸呢。」

這個傻丫頭，到底要我說多少遍她才肯相信我真的是把她視為自己的親姐姐一般。

情到深處，我跳下了床，跑到案幾邊，將自己的杯子斟滿，又倒了一杯放在牽牽的手中，鄭重地道：「我們不要去管什麼主僕身份，三綱五常的，要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我落水的時候，只有姐姐守在我的身旁；我生病的時候也只有姐姐對我不離不棄。在我高長信的心裏，你早就比我的親人還親了，今日，我以茶代酒，敬姐姐，感謝姐姐這段日子以來對我的照顧。」

牽牽暗淡的眼神瞬時轉亮，接過茶水一飲而盡，看到她如此，我也滿意地笑了笑。

看着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想必還是那件事的陰影一直纏繞着她，想着有什麼好的法子能夠試着讓她擺脫陰影，解開心中的結。於是就開玩笑道：「我這個人真是太不夠意思了，僅用了一杯茶就騙到了個這麼好的姐姐，是不是有點太對不起你了？」

見牽牽微笑着搖頭，遂又補充道：「不行！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到這裏連個酒杯都沒碰過。明天，就明天！我要跟你一起去痛痛快快地喝一場……牽牽，我們把所有不開心的就當做是前塵往事，統統都忘掉，不醉不歸，怎麼樣？」

牽牽：「好！我答應你，不醉不歸！」

「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了，我的好姐姐！」我愣愣地望着她，此刻的牽牽燦爛地笑着，好似什麼事情都未曾發生過，如同往昔一樣美麗動人，不！比以往任何一刻都光彩奪目，看得我有些恍惚，嘴裏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牽牽。」

「牽牽，我困了！別忘了我們約好的，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