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亂局(上)

第141章 亂局(上)

下馬車的時候,安原縣主一個踉蹌差點磕到車轅上,邊上的丫鬟急忙扶住她。

「我沒事。」安原縣主安撫的拍了拍丫鬟的手,沉聲道:「扶我進去見大哥。」

丫鬟看著安原縣主的臉色,不敢聲張,哽咽著點了點頭,扶了安原縣主進去。到了蘭香水榭見到萬重文,本要開口,誰曉得一進去就看到屋中密密麻麻坐著的幾個幕僚,個個眼中都似燃了一盞燈,灼灼的望過來,像是要吃人,就連萬重文都是一臉急切,丫鬟滿腹的話就不敢說出口了,恭敬的彎了彎身子便退出去關了門。

「大長公主只怕不成了。」安原縣主也知道萬重文等人這幾日已被折磨的心急如焚,看丫鬟退出去,不用萬重文開口追問便先開了口,「太醫院數名太醫先行診脈,終究拿不出辦法。太醫令區封最後用家傳的十八逆命針法為大長公主吊住性命,姑祖母道皇上日前從皇宮寶庫中取出了太宗時便留下的兩枝千年人蔘,這兩枝人蔘,都送到了公主府,只是公主是否有服下,到底一應手段能拖延多少時日,就連岑子健都不知曉。」

「如此。」萬重文聽完,震驚之中更多的是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這十來日的折磨讓他心力交瘁,此時知道一個答案,心更多的是落到了實處。不怕等來的是讓人不想聽到的噩耗,怕的是噩耗突如其來,讓人措手不及。

這些日子不單是萬重文,所有人都被公主府禁閉的大門折磨的厲害。最叫人難受的是,所有給公主府診脈的太醫要麼就是被扣在了公主府寸步不得離開,要麼就是直接被昭帝詔入皇宮,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弄的數位太醫院太醫家人整日奔波,只想求一個明白。尤其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公主府門禁森嚴超出了人們預料,連著十來日,公主府中沒有一人外出,唯有公主府下頭的莊子上送來吃用等物。京中也不是沒人在送東西的人身上探問一二,可惜這些人只管將東西送到角門,交給負責採買的管事驗看過便隨即被從頭至尾在旁監督的護衛們押送出公主府,自始至終不敢有人開口說一句話。就是去公主府收夜香的人,候著的時候亦是虎視眈眈的四名女兵看著。

這般陣仗折騰,起初兩日京都人人以為瑞安大長公主只怕命不久矣,才會嚴加防範,為的就是恐防瑞安大長公主病逝之後消息立時就傳出去,好給朝廷爭取一二緩和的時日。誰曉得一日又一日過去,昭帝卻連上官睿等重臣都不曾召見,全然沒有籌劃對策的意思。

到了第六七日上,人們越發坐不住了,京都開始有傳言,道瑞安大長公主年少習武,又是皇室公主沒,一貫保養的好,這回突然病重實則並非是病,而是有人厭惡瑞安大長公主多管閑事,出來穩固朝局,故而尋機給瑞安大長公主下了毒。

這流言一傳出,立時轟動京都,面上人人斥責為無稽之談,私底下,大多人卻都相信的很。

瑞安大長公主這幾年,實在是擋了太多人的路了。雖說瑞安大長公主力挽狂瀾,讓人稱頌。可她的力挽狂瀾則讓其它人少了許多上進的機會。再說瑞安大長公主論輩分即便是許多藩王的姑母,可皇室裡頭,為了皇權連親爹都能殺,一個姑姑,面上能震懾,私底下,盼望瑞安大長公主死的又有多少個?甚至,還有西北……或許應該說,尤其是西北。

要知道,當初瑞安大長公主重新出山穩固朝局憑藉的可不是赤手空拳,更不單是那一批昔年的武將。四年前岑國公沒有出頭,瑞安大長公主哪怕早年隨老國公四處征戰,在老國公麾下的舊部中有些威信,願意在那風雨飄搖時聽從瑞安大長公主出面亦只有少數幾個性情尤為耿介的,畢竟她是嫁入國公府,卻並非姓岑。瑞安大長公主在宗室勛貴乃至武將之中頗有微信,在文官中卻沒有甚大的根基。在經歷過王太后亂政后,甚至有許多文官憎恨女子再度掌權,論身份,瑞安大長公主是嫁出去的女兒,還不如王太后。

武將支持者不夠,文官不肯受命,昭帝病重,這種情形下,瑞安大長公主固然盡心竭力,然而若非李廷恩橫空出世,拿出石定生遺書,一一尋到石定生的門生舊故,爾後不知用甚方法說服了早在先帝時便在髮妻前結廬守墓的先帝恩師歸元先生出面,化解文官派系矛盾,單憑瑞安大長公主,當年的京都絕不會那樣快速的穩固下來。可在歸元先生耗盡心力配合瑞安大長公主穩定江山後,因年事已高,三月後便隨即病逝。歸元先生死後,李廷恩先是因撰寫聖旨有誤被昭帝斥責,后又因其叔父孝期納妾被人彈劾,及至後來他孝期未滿便回京待官,昭帝面前彈劾奏章一時如雲。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是瑞安大長公主提議讓李廷恩前往西北戴罪立功。

李廷恩立下大功,卻德行有失,發去西北並不算太過嚴厲的懲治,只是瑞安大長公主提議讓李廷恩去西北做將軍,就讓人覺得有些古怪了。再到後來,李廷恩前往西北的路上屢屢被人刺殺,身邊帶著的護衛折損泰半,多虧最後*郡主帶著女兵一路護衛,不知是*郡主手下女兵厲害,抑或刺殺之人礙於*郡主宗室郡主身份,一路刺殺者驟然就減少了許多,讓李廷恩平平安安到了西北任上。

這些事情,興許以前誰都不會想到一起,然則這四年來,彈劾李廷恩者始終不絕,每至此時,瑞安大長公主一派的人都沉默不言,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這幾年李廷恩權柄日重,聽得性情早不復之前溫潤,性情越發跋扈,殺人如殺雞,哪怕心中只是狐疑,又會不會願意放過瑞安大長公主繼續在京都過高高在上人人敬仰的日子?

京都各戶都在心中敲著自家的一把算盤,眼看瑞安大長公主病重難支,在此流言沸騰之時,昔日曾不遺餘力彈劾李廷恩的數名言官卻詭異的沉默了下來,閉口不提此事,彷彿之前的風聞奏事都是一場笑談。

正是因這場流言,更是因這流言背後難用言語形容的沉默,終讓萬重文下定決心,在嘗試過所有方法盡皆不行之後,告訴安原縣主,不惜用任何代價,一定要探出瑞安大長公主病情的虛實。

此時一旦落定,萬重文悶了片刻,吐出一大口早已憋在胸中的濁氣,下了決斷,「讓方琴動手。」

有幕僚立時反對,「世子,此時上官家已無足輕重,咱們先前謀划的事何必再下去,若這會兒節外生枝,萬一上官家查探起來,豈非是將人都引到咱們頭上。」

「裴炎卿不要緊。」萬重文面色難看的擺了擺手,「叫他們鬧一鬧,咱們才能順順噹噹遣人將消息送出去。」

安原縣主聞言神色變了變,隨即咬牙問,「大哥是要往西北送消息?」

「不錯。」萬重文著意在胞妹蒼白的有些古怪的臉上望了一眼,察覺到這會兒不是時候,勉強壓下心頭的惦念,解釋道:「京都宵禁,看守城門的是裴炎卿的人,廷恩手下諜務司的人這幾日也沒法打探到公主府的虛實,他們想盡法子,甚至連城門都出不去,只怕廷恩至今不曾知道京中瑞安大長公主這一場病的實況。日前他們想挖出一條地道,前行的兩人,才還沒到西城門牆根下,就遇到堵牆,發出聲響后,不等他們退出,就灌進來又有火把扔下來,活生生被燒成了灰。好在周圍看守的人警戒,得知出事後退得快。」說到這裡,萬重文臉上滿是惋惜之色,西北根基不穩,能派到京都來的諜務司人員,是花費多少代價才能栽培挑選出來,就這樣死了兩個。

有幕僚跟著道:「不單是如此,這兩日裴炎卿手下的方雀越發像條瘋狗,四處拿人,販夫走卒,老婦幼童,稍有差池就拿入大牢審問。他跟在裴炎卿身邊多年,早年受過宮刑,一個家人皆無,乃是裴炎卿一等一的心腹。此人擅長陰詭之術,當年跟在裴炎卿身邊駐守寧城時各種陰狠守城手段層出不窮,裴炎卿用他看守京都執行天子宵禁之策,京都便是銅牆鐵壁,別說咱們想用信鴿,就是一隻蒼蠅,都休想在他眼皮底下飛過去。這幾日為了往西北送消息,咱們伯府的暗哨也已經折損了不少。世子與大都督交好,本就是裴炎卿眼中釘,再這樣下去,只怕消息還不曾送出去,世子安危已是危急。」

此言一出,安原縣主眼中就閃過一抹驚慌。

「信之,不要胡言亂語。」萬重文告誡的看了一眼方才說話的幕僚,再看安原縣主臉色蒼白如雪,想到這幾日她的奔波,不由擔心起來,溫聲道:「大哥無事,沐恩伯府這些年的根基並非空的,再說姑祖母還在宮中支撐。」他頓了一下,輕言細語的哄安原縣主回去,「趕緊回去歇一歇,好好睡幾個時辰,大哥還等你好好的給我分憂。」

安原縣主點了點頭,臨出門時回頭一望,看萬重文和幕僚說話時眉宇間籠罩的一層鬱郁,心就揪了起來。

她扶門片刻,眼中劃過一絲決然,驀的轉身走到萬重文面前,咬唇道:「大哥,岑國公病重。」

「岑國公也病重了。」萬重文正與兩個幕僚商議如何將上官家那頭的事情打點的半點風聲都透不出去,乍聞還有些沒回過神,唇角帶笑似是安撫的回了一句,隨即驟然清醒,沉聲追問,「岑國公病重!」

對上萬重文陡然出現的銳利目光,安原縣主如芒刺在背,微側過身子,隨著幕僚們停止交談,屋中只回蕩著她有些滯澀的嗓音,「岑子健並未直言,只是他出來見我,話到半途,公主府有人匆匆出來見他。我同姑祖母學了些唇語,辨認出那人隻言片語。岑子健向我告辭時,我有意試探了兩句,道國公爺早年征戰沙場,亦曾受過舊傷,正值此時,國公爺又是朝廷頂樑柱,務必要好好保重身體。岑子健神色難看,勉強應了我一聲卻並未回答,只是告辭。我便猜測,岑國公應當是舊傷複發了。」

「是了是了,若非岑國公也病重,這個關頭,他不該是下令關了府門,反該出來招呼上門探病的人,穩定人心。」宋岩一拍巴掌,驚呼出聲。說完這句,他忽而話鋒一轉,沉聲道:「世子,如今岑國公病重,京中兵權只怕泰半盡付裴炎卿之手,裴炎卿數次欲對西北下手,咱們不能再等了。為今之計,只有亂中才能求一個……」

宋岩的話並未說完,萬重文已下了決斷,「立即遣人去告訴方琴,明日之內我就要事成之音。」他說完將目光落在方才就有些迴避的安原縣主身上,語調無奈卻透出一股強硬,「如錦,你先回去歇息。」

安原縣主欲言又止的望了一眼萬重文,俯身行了禮后緩緩退了出去。

見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后,萬重文不由緊緊攥了右拳。

岑國公早年征戰沙場,數次命懸一線,最危急的兩次,一次被弩箭穿胸而過,一次被敵軍馬刀從左腰斬入,差點被一劈兩半。這兩次傷勢給岑國公留下致命創痛,每每犯起來除開硬挺,最難受的就是喝葯的時候氣堵胸悶,哪怕是一丁點東西想要吃進去都不啻受一場活罪。

岑子健見過兩次岑國公喝葯,大冷天的時節一碗葯竟然生生喝出一頭汗,這次岑國公病情比以往更嚴重,整日整夜的咳嗽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已經數日飲食不進。到了這一步,父子之間再有什麼都拋開了,每到喝葯之時,岑子健就丟開一切親自跑來服侍岑國公喝葯。

可惜就是他來,每次端了碗給岑國公喂葯,滿滿一碗黑乎乎的葯汁,亦只能喂進去一小半,好在下頭的人總是一氣兒煎四五碗葯出來,灑出來了,咳出來了,一碗見了底兒換第二碗接著喂。總要將太醫囑咐的分量喝足才行。

放下藥碗,岑國公一面咳嗽,臉上卻難掩欣慰之色,他看了看兒子黑沉沉的面龐,那上面都是血脈才能連起來的相似,語氣不由自主溫和許多,少了些許平日的冷硬,「那孩子走了?」

岑子健正被丫鬟服侍著凈手,聞言回頭挑眉道:「你說瑟瑟?」

聽岑子健還在念叨安原縣主幼時的小名,岑國公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只是也許念及今日父子間來之不易的和緩,興許還有點旁的暫不可提的念頭,岑國公沒有將心中的不悅表現出來,只道:「這孩子你見一見倒罷了,家裡的事萬不可告訴她。」

心中不悅的岑子健就用一種隱忍的口氣道:「我知道。」至於與安原縣主到底說了什麼,他自問無須解釋,更不屑解釋。

看著兒子的臉色,岑國公在心底輕輕嘆息,面上卻不曾露出來,反而越發溫和的叮囑,「為父沒事了,你去看看你祖母罷。」

岑子健搖搖頭,「祖母才針灸過已經睡下,紅英姑姑道誰都不得去打擾。」

這個時辰針灸……

岑國公望了望外頭的天色,心就往下沉了沉,擠出絲笑意,「那你回去歇著,為父也得早些歇息。」

看岑國公面色尚好,且久病的人要的就是好好歇息。這幾日岑國公因傷病難以入眠,此時自己提出來要歇息,岑子健臉上神色都鬆動了許多,他很乾脆的出了屋子,遠遠的還能聽到他囑咐下人們不要讓人打攪的聲音。

老侃看岑國公眼角有一抹濡濕,自個兒亦十分激動,哽咽道:「國公爺,世子長大了。」

「這小子,早就該長大了,不過就比之前好了一丁點,瞧你就擠出幾滴貓尿,當年咱們在他這個歲數,都能獨自領五千人和南疆那群野人殺個來回了。」岑國公面上這樣說,眉梢眼角卻俱是掩都掩不住的愉悅。

老侃當然清楚岑國公口是心非,他也沒有戳穿,伸出手背飛快的摸了摸眼角,感慨道:「國公爺,往後就要看世子爺的了。」語畢他話鋒一轉,「區封早前說過大長公主的病情,頭一月每日只須針灸一回,多了則損耗元氣。今日一早已經針灸過一回,這會兒再……要不要小人去……」

「不必了……」岑國公滿臉苦澀的擺了擺手,嘆道:「娘的性情,我比你明白。你放心罷,說到底娘念著她的身份,也不會忘了這國公府滿堂的兒孫。四年前我不願出面,娘最後也沒用孝道逼過我,我如今能做的,不過是裝聾作啞。」

看著岑國公的樣子,老侃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跟著嘆氣。

岑國公咳嗽了兩聲,方要躺下,忽想到一事,示意老侃湊到耳邊,低聲叮囑了兩句,老侃聽完,臉色數變卻依舊二話不說的照著岑國公的囑咐出去辦事。

沒過多大會兒,老侃避開外頭的人回來,手裡還提著個大麻袋,一到岑國公屋裡才打開,露出裡面被劈暈的太醫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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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大長公主倚在床上,無力的推開紅英伸過來的手,一味堅持固執道:「令溫穗去製藥。」

紅英淚水漣漣掉落,「殿下,您如今的身子,只可用溫補藥方緩緩調養才是,怎能再用那些烈性的藥材。」

「溫補的藥方……」瑞安大長公主冷笑兩聲,逼視紅英,「我的身子,還能溫補?」

紅英神色一滯,避開了瑞安大長公主的目光,聲如蚊蚋道:「就是不用這個,您又何苦用那等烈葯。您不是不曉得,那樣的葯雖說能延……」她頓住話沒有再往下說,轉了話頭,「您得吃多少苦頭。」

「我要撐到玉華回來!」瑞安大長公主目色冷冷,臉上透出一股決然之意。

紅英撇過頭反手在眼上一抹,扯開一抹笑容道:「那奴婢去叮囑他們這些日子多給您熬兩碗參湯。」

「用一支就罷了,剩下的給老大留著。」瑞安大長公主倚在迎枕上,並未全然反對紅英的提議。她似乎不願再多說自己的病情,闔眼一副似睡未睡的模樣懶懶問道:「紅蕊到哪兒了?」

紅英心裡立時一個咯噔,「殿下,您真打算要走這一步。」一旦走了這一步,可就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

與紅英相反,瑞安大長公主神色紋絲不動,「放心罷,我叮囑紅蕊去做這事兒,就是倘或事不成,這國公府上下的安危。我不能對不起國公爺,可我也不能對不起父皇。這江山,是宣家的,這天下,是大燕的天下!」語畢,她忽睜開眼,緊緊攥住紅英的手腕,恨聲道:「只怪王氏這賤人,還有先帝,若不是我當年顧忌頗多,如何能讓王氏敗壞大燕基業至此!還有玉華那孩子……」說到此處,一股濁氣阻到喉頭,瑞安大長公主猛然一陣咳嗽。

紅英忙取了痰盂來服侍瑞安大長公主將那口濃痰吐出,「您不要太憂心,這局勢,未必就像您想的那樣糜爛。」

瑞安大長公主無力的倚了回去,擺了擺手,目色中透出無法言喻的蒼涼。

周遭仍是富貴,京都依舊太平,可這富貴太平,還能繼續多久。父皇,當年您為我賜封號瑞安,寓意皇室祥瑞,大燕安寧,奈何安寧不再,祥瑞不存了……

瑞安大長公主一片為大燕殫盡竭慮的心思,為了多留些時日出來,甚至不惜用日日飽嘗苦楚,用烈葯延緩臨死之期,每日倒到肚子里的大補靈藥在她血肉里組成一道道脆弱由堅固的城牆,將她因病痛而即將崩潰的身體支撐起來。可所有太醫乃至瑞安大長公主自己都知曉,這道看似牢固的牆只消找到那麼一個點,輕輕一碰,便會轟然倒塌。然而瑞安大長公主沒有選擇,受命與昭帝無論如何要延長瑞安大長公主性命的太醫們更沒有選擇,只得憑藉宮中源源不斷送出的靈藥熬下去。

直到七日後京中爆出一個轟動的大消息傳到瑞安大長公主耳中,苦苦壓抑已久的病痛陡然爆發,正如火山傾瀉,一切前功,立時盡棄。

瑞安大長公主吐血暈倒,岑國公等人卻並未知曉消息,只因要去通稟的下人都被紅英攔住了。

數名太醫滿頭大汗的圍著瑞安大長公主救治了小半個時辰,渾身解數都使了出來,終於使瑞安大長公主恢復神智。

瑞安大長公主情形過來的頭一件事,便是屏退太醫,獨留紅英一人。她攥緊紅英的手,瘦的只剩一張皮包在骨頭上的臉龐上不滿了不正常的紅暈,她一字一句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八百里加急告訴紅蕊,立時從晉城出發,晝夜兼程,務必要完成我交待她的事。拿了我的鳳頭杖交給綠霞,讓她去奉天城,令熊源調遣護陵十軍立時回京都戍衛京師。半月之後若西北再無迴音,就讓我早前安排好的人手去將玉華接回來,告訴他們,無論發生何事,一定要保住玉華的性命!」

看瑞安大長公主一氣兒說完這段話后紅暈消散,面如金紙,紅英淚落如雨,連聲道:「記住了,記住了,奴婢都記住了,您歇一歇,歇一歇。」

瑞安大長公主此時猶如一根燃到底的蠟燭,蠟油沒了,燈芯也只剩那麼一小截,甚至她此時能再度清醒開口,憑藉的都不是太醫們醫術與靈藥,更多的是靠著那一口心氣兒,她自知若再倒下想要睜開眼便不知是何時,興許永遠都醒不過來,如何肯聽紅英的勸阻。一面飛速想著,一面一股腦兒將能想起來能安排的事情都倒了個乾淨,「我的事,誰都不要告訴。若我去了,你親自換裝入宮稟告皇上,將我留在翡翠匣中的信面呈。翡翠匣中還有一封信是給岑家兒孫的,待熊源領兵入京后,你再將我去了的消息告訴他們,叫他們為我發喪。還有你記得叮囑他們,若天下局勢顛覆,務必依我信中所言而行,否則便不堪為岑家後人!」

聽得前面還好,聽到後面的話,隱隱知道第二封信中內容的紅英痛哭流涕,伏在床榻前哀聲道:「殿下,殿下,您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老國公爺泉下有知,如何能瞑目啊。」

「岑名啊……」瑞安大長公主努力在腦海中回想起當年初見時那個虎背熊腰威風凜凜的男人,本以為刻骨銘心,到了此時才發覺,分離的太久,竟然連面目都有些模糊了,記得最清楚的,唯有那個男人的一雙眼睛,透著桀驁,透著肅殺,還有看向自己時那麼一絲絲的憐愛。她心裡湧上了一層層蜜,卻被更多的澀覆蓋住了,以致牽腸掛肚中竟不知到底是甜還是苦,,末了只得一聲嘆息,「是我對不住他。」

雖說對不住,自己卻依舊不後悔,那封信中所留下的東西,算是自己的彌補。就是不知黃泉之下,見了自己,他還願不願意喚一聲卿卿。

滿腹悵惘中,瑞安大長公主緩緩合上了眼帘。

「殿下!」紅英發覺不對,猛的向前一撲,抖著手在瑞安大長公主脖間一探,繼而縱聲痛哭!

作者有話要說:盡全力寫這麼一章,明天要出門,我盡量早上爬起來寫點,但是大家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總之能寫多少我更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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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農門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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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亂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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