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出溫泉谷

夜晚快要過去，黎明卻不會再來。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小刀，雖然鋒利依舊，但在上百根尖銳的長矛面前，這隻不過是一個玩具。而我就像它一樣，雖然自詡聰明，卻逃不開命運的糾纏！

溫泉谷的族長，這個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男人，此刻正冷冷地注視著我。他怒聲道：「妖女！你可真有本事！要不是我不放心，去貴賓房查看，豈不是讓你跑了？只是沒想到，你竟然還勾搭了兩個外人？」

「查看？呵呵……」我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自己的愚蠢，竟然曾經相信風飛揚是真的想保護自己。

一直呆立著，怔怔望著月光的風飛揚，被我笑得回過了神。他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急著辯解道：「我也沒想到父親會來……」

我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直視族長，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做錯了什麼？你有什麼權利這樣對我？我不是溫泉谷的人，也不是物品，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不著，也攔不住！他們兩人與我無關，不過是萍水相逢，路上偶遇。有什麼沖著我來，讓他們走！」

「你喜歡他，是不是？」族長還沒吭氣，風飛揚就插了進來，他怨毒地盯著月光，顫聲問道：「你就是因為迷上了這個妖物，才想離開我，是不是？」

我長嘆一口氣，真是覺得很無奈，為什麼我與風飛揚就是無法溝通？我真想替月光辯護幾句，又怕誤會越來越深，他們更難以脫身。

我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風飛揚，你能不能成熟一點兒？難道接受『我不愛你』這個事實就這麼難嗎？」

「你叫我怎麼成熟？」風飛揚指著月光，顫聲說道：「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就要跟別的男人跑了，我還能怎麼辦？」

「心愛你個頭！」我忍不住喝道：「你愛我哪一點兒，你說說你到底愛我哪一點兒？你不了解我，不關心我，不愛護我，不心疼我！為了逼迫我就範，竟然還對我下藥！別說你愛我換裝的樣子，你那不叫愛，那叫以貌取人！我真後悔救了你，原以為是一個好的開始，卻沒想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我愛你的特別！」風飛揚突然大吼了一聲。

我一怔，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我愛你的特別……」風飛揚眼裡帶著深深的痛楚，他喃喃道：「從一開始，我就想把你留在我身邊！跟你的相貌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我移開了視線，淡淡道：「如果，你真心愛我，就放我出谷！」

「不可能！」風飛揚語氣堅決：「一旦放你出去，你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你放了他們！」我指著月光和無影：「我跟他們真的毫無瓜葛，不信你可以去問你姐！」

「誰說沒有瓜葛？」月光輕輕上前一步，擋在了我的前面：「我們說好一起出谷，我決不會落下你！」

無影在月光說話的同時，則護在了我的身後。

「你還說你不喜歡他？你就是想跟他私奔！你被妖物迷瞎了眼！」風飛揚又發瘋似地吼了起來。

「私奔？你在說些什……」我的話還沒說完，族長就一把揪住了風飛揚的衣領。

「還跟她啰嗦什麼？」他怒斥道：「是我兒子，就不要婆婆媽媽！不就是個女人，你想成為全谷的笑柄嗎？」

風飛揚平靜了下來，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不清帶著怨還是帶著恨。他輕輕撥開了他父親的手，冷冷地說道：「全谷族人聽令，挑了這女人的手筋腳筋！其餘人格殺勿論！」

「你……」沒想到，他為了留住我，竟然這麼狠！

月光退回到我身邊，安慰地對我笑了笑。他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就像要給我勇氣一般，用力捏了一下。

我也很想給他一些回應，可是放眼四周，上百個男人，雙拳難敵四手。就算月光和無影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同時對付得了那麼多人！更何況，他們還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我？

如果沒有我的拖累，以他們的武功造詣和速度，一定可以逃得出去！

雖然親眼目睹過他們殺人，雖然相處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可是我卻覺得他倆不像是壞人。無影雖然一瞬間取人性命，卻耐心地掩埋了屍體；月光就更不用說了，在這樣的世道，對女人卻是這般的疼惜，為了維護飛舞的自尊，居然傻到裝作中了**丹。

這個世道如此不堪，倘若我會武功，為求自保，說不定也會有迫不得已殺人的一天！

我們既然是共患難的夥伴，與其讓他倆陪著我一起死在這種鬼地方，倒不如助他們逃跑，也算是為異星的女人們謀福利、做貢獻！

更何況，我在這個世界無牽無掛，不像他們一定會有家人在苦苦等待！

此時，已是千鈞一髮，我沒再猶豫，大喝了一聲：「住手！」

風飛揚眼神一閃，冷冷地笑道：「想求饒嗎？」

我揚起小刀，抵住了自己的喉嚨，朗聲說道：「月光、無影，你們一定要逃出去！只是將來如果有機會，別忘了為我立一塊碑，上面一定要寫上『水無言，來自地球』。」

說罷，我閉上眼睛，刀尖一轉，向自己的喉嚨猛地刺了下去。

「不要！」風飛揚的尖叫聲凄厲無比。

我只覺得手一麻，脖子上一熱，小刀被誰奪了去。我睜開眼一看，月光的大手伏在了我的脖子上，像是要阻攔我的自殺行為；無影手中握著我的小刀，原來剛才是被他奪了去；風飛揚跪在了地上，他爹拉著他的后衣領，就像是曾阻止他撲過來一般。

「你寧願選擇死，都不想跟我在一起嗎？」風飛揚哽咽道，他竟然哭了，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我心裡一軟，很想安慰他幾句，我最見不得別人在我面前哭，更何況這個男人是為了我！可是一想到他剛才竟然想讓我變殘廢，我這安慰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

無影將小刀還給了我，責怪道：「你不是說事在人為嗎？怎麼不努力就放棄了？這些山野村夫，我們還不放在眼裡！」

說罷，他拔出了刀，一時間寒氣四射，周圍的人都不禁後退了一步。

月光也沒閑著，他也抽出了刀，將我護在懷裡，眼睛警惕地盯著四周，輕嘆道：「以後不許再這樣傷害自己！」

我鼻子一酸，險些哭了出來。這是我來到異世后，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

風飛揚突然大喝一聲，手持長矛，向我和月光刺了過來。只見銀光一閃，他手中的長矛頓時斷成了兩截，月光腳一抬，他立刻飛到了族長的身上，兩人一起摔倒了。

族長氣急敗壞地吼道：「上啊！還給我愣著做什麼？」

他話音未落，只聽見「啊」的一片慘叫聲，我們周圍立刻有十多個人同時倒了下去。無影不知什麼時候，躥到了我和月光的旁邊，削斷了這些人手中的長矛，並順手划傷了他們的腿。

但這不是結束，無影的表演才剛剛開始。他不斷地移動著身影，動作快得像閃電，我怎麼睜大眼睛，都看不清。我只知道他所到之處，寒光一閃，皆有人倒在了地上。

風飛揚再次爬了起來，他撿起地上的斷矛，又對著我和月光刺了過來。月光一個抬腿，他第二次飛到了遠處。

風飛揚殺紅了眼，開始變得不管不顧。他只求殺了月光，也不管自己是否受傷，就像電視里那些不要命的死士。

月光毫不留情，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傷口，最終他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這邊，無影也剛剛結束了自己的表演。我今天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百人斬，沒有猶豫，沒有彷徨，刀刀利落，被砍倒的人只能躺在地上呻吟，再也站不起來。

族長徹底嚇癱了，趴在地上抖個不停，頭都不敢抬。我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只會欺負女人的小人！

月光輕輕放開了我，與走過來匯合的無影相視一笑，兩人同時收起了刀。

黎明終於到來！

我、月光和無影三人，踏著輕鬆的步伐，一起走出了溫泉谷。

「自由了！我終於自由了！」看著熟悉的森林，我忍不住嘆道。

「水無言！」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凄厲地吶喊。

我回頭一看，風飛揚竟然連滾帶爬地追了出來，沒走幾步就撲倒在了地上，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我。

我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渾身冰涼，那種難受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月光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背，對無影使了一個眼色。無影拔出刀，向風飛揚走了過去。

「等等！」我一把拉住了無影：「別為我殺人！」

「無言……」風飛揚可憐巴巴地輕聲喚道：「我知道留不住你了！只求你讓再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臉！我保證再也不會追著你不放了。求求你……求求你……」

他現在渾身是傷，頭髮凌亂地散在了地上，白色的長袍破破爛爛，留下了一道道血跡，絕望的眼神，就像一隻快要死去的小動物。

我仍然覺得無法原諒他，卻也做不到全身而退。如果能在這最後一刻，解了他的心結，我想我會更安心！

我不顧月光的擔憂，緩緩向風飛揚走去，徑直走到了他的身邊。

我蹲下去扶他，柔聲說道：「風飛揚，我們從相遇到分離不過才一天。忘了我吧！你一定會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女孩！」

「可惜……」風飛揚突然抽出一個長矛頭，狠狠地向我的腳背刺了下去：「我做不到！」

「啊！」一聲慘叫，響徹雲霄。不過，卻不是我發出來的。

我全身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鮮紅的血刺痛了我的雙目。我手上那把防身用的小刀，狠狠地插在了風飛揚的手背上，將他的右手釘在了地上。

我居然做了這麼殘忍的事？

風飛揚不怒反笑，他瘋狂的笑聲，逼得我連退了好幾步。

「你害怕了？」他得意道：「感覺很好吧？一定終身難忘！」

「住口！」月光從後面趕過來，扶住了我。

「啊……！」在他的手觸到我的一瞬間，我抑制不住地尖叫了起來，我甩開月光，向森林的方向跑去。路過無影身邊時，他試圖拉住我，卻只扯下了我的半截衣袖。

「我不會放過你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回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風飛揚的聲音一直跟著我，傳了很遠很遠。

我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是害怕，是擔憂，是無助，是迷惘！我真恨自己總是反應靈敏，即使在最危險的時候，身體也會本能的做出選擇。

我知道自己做得沒錯，可是那一瞬間的觸感，再一次讓我意識到，自己與這個世界是多麼的格格不入！

我本不想在別人面前顯示自己軟弱的一面，從小就沒有父母照顧的我，就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可是，來到這個異世之後，什麼學習第一，什麼體育全能，全都失去了意義！我看不到我的未來，更別提回家的希望！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不小心撞到了樹榦上，立刻被彈倒在地。

我聽見一陣急匆匆地腳步聲，月光和無影追了過來。我用胳膊擋住了自己的臉，忍住了眼淚。

「水姑娘，你沒事吧？」月光的語氣很是心疼。

「我沒事！」我用胳膊不著痕迹地擦了擦未乾的淚跡：「就是太笨了，自己撞樹榦上了。嘿嘿！」

「水姑娘，你剛才做得並沒有錯，不必……」月光憐惜地看著我，邊說邊伸手來扶我。

我輕輕避開，自己站了起來，爽聲笑道：「我沒事！別管這個了！快帶我去城裡看看，我都看厭森林裡的景色了！」

月光緩緩收回了手臂，我知道自己拂了他的一片好意，不敢看他的眼神。

在去城鎮的路上，月光一直走在我的身邊，也許是為了照顧我的情緒，他沒再說什麼。

我知道月光是一個不錯的避風港，卻未必是我的棲身的良木。像他這樣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人。我不能太依賴他，以免有一天，當我發現離不開他時，卻不得不和眾多的女人一起分享他。

更何況，我始終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不會放棄回地球！

森林漸漸稀疏起來，而我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眼看著一個沒有城門的小城鎮越來越清晰，我卻再也撐不住。

「月光！」我忍住頭暈，輕聲喚道：「你可不可以借我點兒錢？」

月光詫異地看著我，問道：「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呵呵！」我笑笑，無力地倚在了樹榦上：「其實在城裡我也有親戚，只是袖子被無影撕了，不好見人！改日一定還你！」

無影被我說得不好意思，急聲道：「對不起！我會賠你的！」

「沒事！沒事！」我晃晃手，覺得冷汗直冒，身體不像剛才那麼冷，卻木了起來。

「你沒事吧？」月光似乎看出了什麼，要來摸我的額頭。

我撥開他的手，強撐著向前走了幾步，回過身來笑道：「我好著呢！月光，你該不會舍……」

突然天旋地轉，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想睜開眼，卻怎麼也做不到！

遠遠的，我好像聽見月光在呼喚我的名字。

我很想答應，可是更想睡，就這樣讓我一直沉睡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