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光無影

三個月亮高高的懸挂在空中，宣告著異世又一個夜晚的來臨。妖艷而魅惑的月色下，溫泉谷早已沉沉睡去，寂靜的村落里沒有半個人影。

我小心翼翼地來到風飛揚姐姐的屋前，趴在她的窗子底下，探聽著屋裡的動靜。她關上了窗戶，拉上了窗帘。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到一些極其微弱的聲音，像是呢喃又像是嘆息。

雖然很無恥，但此刻我真希望聽到的是呻吟聲。只可惜時間不等人，我不可能一直蹲在這裡聽牆角。我只能冒險了！

我沿著小屋，找到密門，按下了牆角的開關。

門靜靜地打開了，竟然沒發出半點兒聲響。我這才想起，風飛揚從密門進來的時候，我也只聽見了他的腳步聲。我沒再多想，輕輕地跨了進去。密門竟在這時，又自動關上了。

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密門的位置，竟然正對著床腳，風飛舞就跪坐在我前面，背對著我，正在吻她擄來的那個男人。

我在窗外聽見的斷斷續續的碎語，就是她發出來的。她一直在反反覆復嘆道「為什麼」，聽起來很是幽怨。

本來我的最佳方案是，不管她，徑直偷了解藥就去水牢那裡救藏藍。但現在這個地理位置太特殊，一旦走出這裡，就會被她看見。沒辦法，看來只能用脅迫的手段，逼她交出解藥了。

可那個被她擄來的男人怎麼辦？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他像木偶般一動不動，應該也是中了**丹。我猜，他大概也想逃出去吧，乾脆連他一起救，興許還能多個幫手！

這樣一想，心中豁然開朗。我抽出小刀，躡手躡腳地走到風飛舞的背後，刀一橫，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別出聲！」我沉聲道：「把**丹的解藥交出來！」

她身體一僵，突然顫聲道：「你是來搶他的，是不是？你是他什麼人？」

這是哪跟哪兒？我沒理她，將視線移向床上的男人，輕聲說道：「別怕，我……」

——

原來我還是死了！

要不然我為什麼會看到神？天下竟然會有這樣的臉？再美麗的辭藻，用在他的身上都是一種缺憾。這樣的男子，只怕全天下的女人都情願為了他而死！

整個世界突然變得好安靜，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不要！不要那樣對我笑！我會毀滅的！你在說什麼？我能看見你的嘴在動，可就是聽不見！我滿腦子都在放交響樂，好聽的不得了……

「哎呀！」突然手一痛，我低頭一看，手背上被劃了一道傷口。風飛舞竟然趁我愣神的功夫，奪走了我手中的小刀。

我終於回過了神，暗嘆美色誤人，平時總是我在教訓天真，今天卻在陰溝里翻了船！居然還以為自己死了，要是被天真知道，非笑死不可！

風飛舞用小刀指著我，臉上的表情非常可怕。我現在才有機會看清楚她的長相，她跟風飛揚長得有幾分相似，本應是個清秀的女子，只可惜她臉上竟然長了一塊巴掌大的黑色胎記，毫不留情地蓋住了她左邊的大半張臉。

怪不得她會去擄人！說實話，在這樣的世界，我倒對她有幾分敬佩！

話雖如此，風飛舞顯然對我沒有什麼惺惺相惜之意。她惡狠狠地盯著我，臉上帶著一種瘋狂的表情，嫉恨地問道：「你是誰？是不是也想搶我的月光？」

「搶月光？」有聽沒懂，我稍稍往後挪了挪，安撫道：「姐姐別激動！妹妹的心上人，不小心中了**丹，望姐姐不吝賜葯！」

「你就是來搶月光的！」她又兇巴巴地嚷道。

這女子顯然是著了魔，說話完全沒有邏輯，我實在是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月光不是天天都有嗎？」我繼續耐心地安慰她：「我就是想搶也搶不走！」

「月光只有一個……」她傻呵呵地笑著，著迷地望著床上的男子。

「你叫月光？月亮的月，光明的光？」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向他。

他柔柔一笑，像初春的雪，一瞬間化了去，露出滿世界的新綠。

本來有點兒想取笑他的我，不禁呆了又呆，脫口道：「真是好名字，人如其名，盛世華光！」

「你還說你不是來搶月光的！」冷不妨，風飛舞一刀砍了過來，我一時躲不及，眼看著就要划壞了臉。

月光突然像閃電般抱住了風飛舞，小刀在離我的臉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奪回了小刀。

「你沒中**丹？」我和風飛舞齊聲問道。

月光笑而不語，我趕緊移開目光，這才注意到他的頭髮竟然是銀色的，身上穿著一件銀白色華袍，好像在哪裡見過。

咦？不會吧？難道是他？

藏藍、水牢、月光……哦，我明白了！我就說藏藍的武功那麼好，警惕性又那麼高，怎麼可能會被捉住？原來是為了他！

只是沒想到，月光根本就沒中**丹，藏藍反而著了道！

「為什麼要裝作中了**丹？」問的人是風飛舞，不過我也挺好奇的。

月光溫柔地看了一眼風飛舞，並不答話。只是默默地親了一下她的胎記，然後下了床，站在了我旁邊。

「你在可憐我，是不是？」風飛舞嗚咽了一聲，突然大哭了起來：「你這算什麼？是美到極致的人對丑到極致的人施捨？你故意裝出一副中了**丹的樣子，就是為了看我醜態百出，是不是？你心裡現在一定笑死了，笑我厚顏無恥，笑我一個醜八怪居然也想高攀你！被你這樣可憐，我還不如死了……」

「啪！」我忍不住上前狠狠地甩了風飛舞一個巴掌，止住了她未說完的話。誰要是現在跟我提死，我就跟誰急！

我一把推開想來扶她的月光，狠狠地罵道：「我聽說你擄男人，還以為你是女人中的豪傑！沒想到，你只是個自怨自艾的小女人！這個世界，男的一夫多妻，把女人當物品一樣搶來搶去。你搶個極品美男，算得了什麼？只能說明你有眼光！你能煉製**丹，本事那麼大，谷中誰比得上你？你覺得胎記丑，那就想辦法煉出消除胎記的葯啊！你那麼聰明，別告訴我你做不到！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福？你臉上雖然有胎記，可你有家人，還是個有權有勢的家庭。而我呢？無依無靠，看不到未來，只想拚命地活下去！不要再說什麼死不死的，再說我就真的打死你！」

說完，我又比了一個要打她的手勢，她頓時嚇得往後移了移，我這才滿意的笑了。不知為什麼，罵完她后，心情也跟著舒坦了許多。

我瞟了一眼旁邊的月光，發現他正驚訝地盯著我。沒想到，他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忽然覺得對他的魅力好像有了抵抗力，不再像剛才那樣無法注視他了。

「你要的解藥！」風飛舞突然遞了一個寶藍色的小瓶給我，又轉身從床角抽出了兩把刀，遞給了月光：「趁著月色，趕快走吧！夜晚溫泉谷的谷口，是沒有守衛的！」

「你這是……」我是想打醒她，可是沒想到效果竟然這麼好。

「呵呵……」她笑了笑，雖然臉上淚痕未乾，卻也蠻可愛的。她釋然地說道：「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如果你不是女人，我就要了你！不要讓我後悔，你們趕快走吧！」

「大恩不言謝！」我對她點了點頭，又轉向月光：「邊走邊說，我會跟你解釋一切的！」

「等一下！」月光的聲音宛如天籟，他撕下自己衣袖的一角，三兩下，熟練地將我的手包了起來。

這個男人，是不是只要是個女人，他都疼愛？

我輕聲道了謝，立刻走到門口，拉起門栓，打開了門。我可受不了這種曖昧的氛圍，再這樣耽擱下去，天都要亮了。

月光跟著我一起走了出來，出門的瞬間，還不忘再回頭看了一眼風飛舞。哎……真是妖孽啊！剛才竟然會把他當成神？

我帶著月光飛速向後山走去，一直穿過縫隙，遠離溫泉谷，才敢跟他說話。

無論如何，不能讓月光知道，我見過他們殺人。我想了想，說道：「簡單來說，我被關在水牢里時，遇見了藏藍。我認為要逃出去，非得靠他幫忙不可，所以我偷解藥是為了救他。當然，他不是我的情郎！我看你拿著兩把刀，他是不是跟你是一起的？」

月光沒有立刻回答，一直心疼地望著我。他的目光就像真正的月光一樣柔和，灑在我的心上，輕撫著我的心。

「幹嘛這樣看著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我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心裡卻湧起了一股暖流，我能感覺到他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

「『無影』是我的屬下！」他淡淡地笑道。

無影？怎麼聽上去像是殺手的名字？不過倒是挺配藏藍的！

當我們走到水牢旁時，這裡跟白天一樣，還是無人看守。慶幸的是，風飛揚忘記收繩梯了，它現在仍然綁在旁邊的大石頭上，就像是特意為我們準備的一樣。

「影！」月光走到柵欄上方，低低地喚了一聲。

無影立刻抬起了頭，望向月光，那眼神，就像是早就料到他的主人會來救他。過了至少五秒鐘，他才注意到我。

「我早就說過，事在人為，對不對？」我豪爽地笑笑，沒有理會他眼中的驚詫。

「姑娘，請後退！我要出刀了！」月光突然插道。他的聲音仍然很柔和，卻帶著命令的口氣。

我不禁後退了兩步，只見銀光一閃，「錚錚」兩聲，月光已收回了刀。他的速度竟然跟藏藍殺人的時候一樣快。而且他竟然能切開鐵，真是太厲害了！還好有他跟著來，單靠我，還真是得愁上一陣呢！

月光上前搬起一小塊鐵柵欄，放到一邊，然後放下了繩梯。原來他用刀劈了一個三角形的口，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出入。

我走過去，順著繩梯就往下爬。

「姑娘，你這是做什麼？」月光一把將我提了上來，有些好笑地望著我。

「給他解藥呀！」我拿出寶藍色的小瓶，晃了晃。

「不用那麼麻煩！」他溫和地笑了笑，取過我手中的瓶子，拔開瓶蓋，抖出了一粒白色藥丸。然後他走到離無影比較近的位置，對他說道：「影，張嘴！」

那個酷酷的無影，竟然真的張開了嘴巴。月光就像給小狗餵食般，將解藥準確無誤地投到了無影的嘴裡，他立刻咽了下去。片刻之後，他就能走動了。

無影順著繩梯爬了上來，從月光手中接過了自己的刀，兩人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夜色下，他倆站在一起就好像一幅畫，美輪美奐，卻沒有真實感。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多餘！

而且，從剛才踏入後山起，我就一直覺得有點兒不舒服。現在看見無影渾身濕漉漉的，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我總覺得看見他這樣，自己的身上好冷，頭也開始有點兒暈。

陌生的隔閡感，以及身體上的難受，都預示著我已經到了極限。我一定要在倒下前，逃出溫泉谷！

「咳咳！」我輕輕地咳了一聲，說道：「現在是不是應該先逃跑？」

兩人從畫中走了出來，無影經過我身邊時，目光停留在了我的左肩上，眼神突然有些凝重：「你沒事吧？」

「影！不得無禮！」我剛想回答，月光就大喝了一聲，嚇了我一跳。

他們這是怎麼了？莫名其妙！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差點兒沒氣暈過去，風飛揚這臭小子竟然在我的鎖骨上種了一顆紅草莓。

難怪月光一直憐惜地看著我，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我又羞又憤，想解釋，又覺得與他們無關。而且，出了森林就要各奔東西。有些事情，我始終還得一個人面對！

我忍了忍心中不停泛濫的苦澀，淡淡地說道：「我沒事！如果今夜逃不出去，才是我真正的災難！我們趕快走吧！」

說罷，我轉身向溫泉谷的方向走去，兩人立刻疾步追了上來。我們三人並肩而行，穿過縫隙，回到溫泉谷，一直走到了谷口。

眼看著就要平安出谷，突然從谷口冒出許多人，賭住了我們的去路。與此同時，溫泉谷最下層的小屋，門也紛紛打開了。族長、風飛揚和其餘埋伏在小屋裡的人，都沖了出來。他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我們三人圍在了中間。

我一時萬念俱灰，真的逃不出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