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紅狼

當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天邊，我的心也隨着太陽一起沉了下去。

太久了，實在是等太久了！在我心目中所謂的吃晚飯，應該是在傍晚。可是，現在天色都暗了下來，離天涯還是沒有回來！

我幾次跑去門口張望，都被小霜勸了回來。可是當夜色降臨時，我看得出來，她比我還要緊張。這樣就更讓我覺得擔心！

忽然，門外一陣騷動，小霜率先沖了出去。一定是離天涯回來了！

我也緊跟着跑了出去，剛好看見小霜正緊緊地抱着離天涯。原來他倆不僅僅是主僕關係呀！

我一時覺得有些尷尬，也不知道是該走上前去打招呼，還是先退回到屋裏。

離天涯迅速推開了小霜，疾步向我走來。

「離大哥！」我喚了他一聲，這才注意到他的黑色皮衣劃破了兩處。

「水妹妹，你趕快準備準備！」離天涯的表情看起來好嚴肅：「等不到明天了，我們今夜就出發！」

看他這樣子，我也感到了事態嚴重。正色道：「既然時間緊迫，我們現在就走！反正我一無所有，也沒有什麼好準備的！」

離天涯皺着眉看了看我的衣服，問道：「你怎麼還沒換衣服？還是換一下，你已經被人盯上了，換了更安全一些！」

他被人襲擊，是為了我嗎？看着離天涯被劃破的黑色皮衣，我心裏感到一陣愧疚。

腳上的藍色水晶鞋我早就換了，可這身衣服是月光買給我的，儘管被那些瘋子撕破了，我卻捨不得脫。下午請小霜幫着我補了補，又穿在了身上。

可他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繼續穿着，我點了點頭，回到了客房。

等待我的是件純白色的弔帶裙，搭著一件透明白紗小外套，穿在身上就像是地球的衣服。不過想想他都穿皮衣了，還有什麼不可能？我對外面世界的發展程度，真是越來越期待！

我準備好后，小霜又拿來些糕點，我隨便吃了些，就去客廳與離天涯匯合。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離天涯帶着我從後門走了出去。那裏已經準備好了四輛馬車，竟然全都是改裝過的。

其中三輛，車內加寬，竟然寬到每輛車都能放下十個大箱子。這些箱子顯然很重，以至於每輛車都配備了四匹馬。

「離大哥，你怎麼有這麼多行李？」我吃驚地問道：「難道是因為四海為家，所以將全部家當都帶在身邊？」

離天涯大笑道：「這些全都是送給朋友的禮物！這麼多年來，五湖四海的朋友也交了不少，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會送窮的！」我孩子氣地說道。

「朋友也幫了我不少忙！」離天涯又哈哈大笑起來：「我們的回報是互相的，你別擔心，我從不幹虧本的買賣！」

還說不虧本？現在不就帶了一個什麼都不會，又一無所有的我嗎？

我跟着離天涯一起來到了領頭的馬車旁，那是輛敞篷馬車。

「喜歡嗎？」離天涯率先登了上去，將手伸向了我，說道：「我不喜歡束縛，坐的車從來不要頂篷，可能風有點兒大，不過風景獨好！」

我拉住他的手，笑着坐到了他身邊。不由地感嘆道：「離大哥，你總是能讓我感到驚喜！」

馬車隊開始出發，我向後望了望，只見每輛馬車旁都跟着兩個護衛。而我們這輛馬車，只有我和離天涯兩個人，車夫就是他自己。

我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這才想起竟然沒有看見小霜。我好奇地問道：「離大哥，小霜去哪兒啦？怎麼沒跟着我們？」

離天涯有些遺憾地說道：「她是本地人，適應不了外面的世界，只好讓她留在這兒了！」

好可惜！我在心裏暗暗嘆道，原以為他們有特殊的關係，看來只是小霜一廂情願。如果是我，無論如何都會追隨離天涯，離開這個迂腐的國家。哎，真是太可惜了！

「對了，離大哥，紫月城過了不是白月城嗎？」我突然想到：「我們怎麼直接離開銀月國？」

離天涯解釋道：「紫月城有三個城門，其中一個通向邊境城市，就是我們走的這條路。但是，我知道一條捷徑，可以從紫月城的山林，直接走出銀月國！」

怪不得出了城后，感覺周圍的景色越來越荒涼。雖然銀月國沒有什麼妖怪，迄今為止我也沒見過什麼猛獸，但不知為什麼，從剛才起就覺得背後涼颼颼的，好像要出什麼大事似的！

「離大哥，銀月國的傳說是真的嗎？」我竭力忽視這種感覺，找了個話題。

離天涯調侃地笑了起來：「誰知道？沒有人能活一千年，傳說只能是傳說！」

「可妖怪進不來，魔法師會失去魔法，應該是真的吧？」我開始來了興趣。

離天涯搖了搖頭，說道：「我只知道，進入銀月國的魔法師並不是失去魔法，只是在境內無法使用魔法！與其說是神的保護，更像是……」

離天涯沒有把話說完，反而陷入了沉思。看他這樣子，似乎對魔法還蠻了解的，我不禁問道：「離大哥，你會不會魔法？」

「這個嘛……到了極樂島，你就知道了！」離天涯神秘地笑了笑。

他可真會弔人胃口！問他露水的配方，他也是這樣回答，老是神神秘秘的！

我忍不住問道：「離大哥，極樂島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是個骯髒黑暗，讓人不恥的墮落之島！」月光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嚇了我一跳。

馬車猛地停住了，月光和無影竟然出現在前方的路上，擋住了我們。

「月光？」我驚訝地看着他：「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水姑娘，快過來！」月光焦急地看着我：「你被騙了，這個男人是個人販子！」

我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頓時亂作了一團。我試圖理出一些思路來，卻只能發出機械人般的聲音：「月光，你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明白！」

離天涯「咦」了一聲，看起來似乎相當的吃驚：「水妹妹，就是這兩個人在路上偷襲了我！難道你們認識？」

我茫然地看了一眼離天涯，又看了一眼月光，突然明白了！我對着月光大聲喊道：「月光，你一定是誤會了！離大哥是個好人，他今天救了我！我是自願跟他去極樂島的，他沒有誘拐我！」

月光看來並不認同我的話，他的眼神變得更冷了，沉聲道：「你說你是自願的，不見得別人都是自願的！給我搜！」

身後突然一陣乒乓亂響，我回身望去，原來月光還設了埋伏。山林里突然冒出了很多侍衛，他們的衣服竟然和無影的一樣，清一色的藏藍，只是不像他，衣領都是好好的。他們人多勢眾，不一會兒就分出了勝負。

我轉過頭來，獃獃地望着月光，有些不知所措。

「稟告大人，賊人已全部擒獲！」一個侍衛跑到月光面前跪了下去：「只是三輛馬車上全是些箱子，並沒有發現女人！」

「打開箱子！」月光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聲音也沉了下來。

我緩過勁來，譏諷道：「月光，那些箱子雖大，卻也裝不下一個妙齡少女！」

「啊！」去檢查箱子的侍衛，突然慘叫了一聲，止住了我的理直氣壯。

「怎麼回事？」月光顫聲問道，好像是已經猜到了什麼。

「回稟大人……還是您親自看吧！」開箱的侍衛一臉的慘白，冷汗直冒，他手一揮，兩個侍衛抬着被打開的箱子走了過來，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呀……！」我驚叫着站了起來，頓覺得呼吸困難，一絲涼意從心底蔓延至全身。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如果那還算是個人的話，被扭成不可思議的形狀，曲卷在箱子裏，看不出來是死是活？顯然她的骨頭已經斷了！

「還愣著幹什麼！」月光痛聲道：「快，快把她們都送到城裏去，好生醫治！」

那些侍衛大部分護著馬車向紫月城的方向奔去，只有十來個人留下來圍住了我和離天涯。

「這是誤會，對不對？」我不敢相信地看着離天涯，淚水滑落了下來：「有壞人換了箱子，想要陷害你，對不對？」

離天涯面無表情地坐着，既不回應也不否認，讓我看了覺得好心慌。

「水姑娘，你怎麼還是不相信？」月光心痛地望着我。

「你叫我怎麼相信？」我大聲吼道：「離大哥救了我，親口承諾要帶我去外面的世界，你知不知道他給了我多大的希望？可你現在卻告訴我這些全都是假的！」

「那你看看這是什麼？」無影走上前來，手裏捧著一個東西。

「影！」月光大喊了一聲，像是要阻止無影。

「大人，您太善良了，要讓她認清事實！」無影將那東西拋到了我眼前。

我下意識地接了過來，儘管被煙熏得漆黑，我還是認了出來，那是我的水晶涼鞋。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了心頭，我既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又不想知道！

「紅狼的豪宅起火了！這隻鞋穿在一具女屍身上！」無影大聲說道：「你一定無法想像，當時大人是什麼心情？」

「離大哥！」我轉向離天涯，不管不顧地搖晃着他的肩膀，大聲喊道：「快告訴我這跟你無關，你說呀！你說呀！」

一絲笑意蕩漾在離天涯的嘴角，漸漸擴大，我的心卻墜入了冰窟。他像是自嘲般說道：「本以為你是個無主的人，沒想到卻是最大的麻煩！」

我放開他，不停地搖頭，止不住的淚水模糊了整個世界。

「離——天——涯！」我痛聲道：「小霜那麼喜歡你，你怎麼可以這樣？還有那些少女，你毀了她們的一生！」

離天涯毫不在意，語氣就像嘮家常那樣平靜：「小霜本就是我撿來的，沒有我她早死了！死於飢餓，還不如死得其所！只可惜她實在是太笨了，什麼都學不會，變成了屍體還是沒有用！至於那些女人，只要出了境就會活蹦亂跳！你忘了自己最想學的魔法嗎？我們有自己的魔法治療師，這種小傷，輕而易舉就可以治好！」

「離天涯！」我又氣又痛，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他怎麼可以說的這樣輕鬆？惡魔！這個人是惡魔！我竟然會那麼相信他，簡直是昏了頭！

我試圖翻下馬車，離開他。一隻鐵爪攔在了我的去路，閃著猙獰的寒光。

「怎麼？想殺我嗎？」我擦乾了眼淚，冷笑道。

「不，不是！只是想讓你看場表演！讓你看清楚什麼叫做天差地別！」離天涯說完，竟一個輕躍，騰空飛起五米多高，穩穩地落在了月光面前。

圍着馬車的侍衛，全都向他沖了過去。

離天涯一直在笑，月光下，他紅色的長發像火一般燃燒，暗紅色的眼竟然變成了血紅色，如刀片般凌厲，讓人不敢直視！我突然想起十字路口的那道視線，原來他早就盯上了我！

他輕鬆地舞動着雙手，輕盈的身體不時地騰挪跳躍，所到之處血肉橫飛，被他碰到的人都被撕成了碎塊！沒有人比他速度更快，即使是月光和無影也僅能做到自保。他的臉上始終掛着嗜血的笑容，隨着每一個人的死亡，笑意就更濃一分！

我再也站不住，癱坐在馬車上。

這個人不是離天涯，他是紅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