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往太倉宮送信的小侍宦夜晚來建始殿時,看見蘇御女裙袂及地,跪在御駕前,雙手蜷作空拳,在天子膝頭輕巧捶打。

天氣陰潮,皇帝犯了風濕,個個都無比經心。

胥不驕看見小宦官,生了奇,這段日子皇帝照著貴妃意思,再沒給太倉宮那邊送信,大半夜的來是幹什麼,早一步出去問:「是不是太倉宮那邊有什麼事?」

「貴妃有事。」小侍宦顫著應聲。

皇帝聽見了,握硃筆的手一抖,滑出了御批的格囿外,長腿跟著一收。

蘇娃瞟一眼帝王反應,起了身,臉上跟著發了急色,面朝外面催促:「還不趕緊進來,快點稟報情形。」

小侍宦進去跪下,磕磕巴巴吐:「前兒,照聖上意思,小奴去太倉宮送了棉絮炭石,回京時進城門,小奴被司隸校尉大人給攔下了,說是沙陀案查出些眉目,不知道、不知道當不當上稟。」

司隸是查捕京城姦邪罪犯的職能部門,司隸校尉可以說是全國最大的捕快頭頭,眼下也是沙陀頭人被毒殺案的最大負責單位之一。

「沙陀案是時下重中之重,你說該不該稟?」胥不驕一臉的你有病。

小侍宦穩了穩,弱弱說:「當天破曉前,司隸校尉在城外搜尋時發現行跡可疑的北民,追趕械鬥之下,那人力不敵眾,當場被擊亡,經仵作檢驗,這人雖作匈奴裝扮,實則是中原漢人,身份為兩王屬地蓄養的一名亡命,身上搜出毒藥兩包,跟沙陀頭人所中的毒吻合。司隸校尉差驛館幾名沙陀隨從來認屍,認出死者當日混進過驛館,已經能斷定,這人就是毒殺沙陀頭人的兇手。」

早就知道沙陀頭人的死跟太子脫不了干係,這樣一說,十成十就是太子乾的好事了。

胥不驕說:「倒也好,總算能給吐蕃那邊一個交代,免得中了人的離間計。司隸校尉哪根筋兒不對頭了,這事有什麼不好上稟?「」

小侍宦苦著臉:「除了毒藥,司隸校尉還在兇手身上找到另件東西,有些眼熟,不敢隨便聲張,左右為難下,只得將這東西交給小奴,說是先帶回宮來叫聖上過過目。」

皇帝有些預感,膝頭筋絡莫名扯得一緊,酸脹得很,等侍宦掏出那枚玉佩捧到自己眼皮下面,心裡一個咯噔,半邊身子都發了麻一樣。

那是謝福兒回娘家前要去的進出玉符,竟跑到了太子的人手裡。

「這可是皇上的隨身私物?」小侍宦確認,剛問完,見胥不驕使了眼色,立馬噤聲,果真是天子的信物,又低聲說:「日前因為沙陀案,城門進出嚴,照說那叛賊不會輕易出去,怕就是藉這玉符順利出了城……司隸校尉說,死者一人難得完成毒殺外使的案子,恐怕還有同夥一起來了京城,死者故意落在後面,引開搜尋的京官,方便同行人脫逃——」

胥不驕心頭一驚,同行之人,難道是——那也忒大的膽了。

皇帝打斷:「朝北快馬追去,不追回同行人,叫司隸部公職之人等著以怠慢職銜徇死。」

胥不驕又吩咐下去:「另外轉話給司隸校尉,玉符之事隱去,不要公諸於外,其他照旨就好。」

小侍宦喏喏下去。

殿內的氣氛,一下子拉冷了許多。

皇帝捏著那塊玉符,拇指沿著微凸的祥紋游移,玉白清冷柔膩,就像是她一身如水肌膚。

依稀佔了她的味,可現在被叛賊摸過,又髒得很。

「賣嬌邀寵,半搶半賴地拿了朕的玉符,原來要給她舊情人開道。」皇帝把玉符舉起來,朝地板擲去,砰一聲響,摔得迸成裂了口的兩瓣。

團團圓圓的玉環,變成兩塊月亮彎的玉玦。

胥不驕遍體發涼,貴妃將天子信物給廢太子的人助跑,就是跟皇帝對著干。

以往再怎麼小鬧小嚷的,總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感情好的話,那不叫吵架,反倒是增添情趣。如今這事擱哪兒擱誰卻都是想不開的。

舊情人,這話從天子口裡出來太叫人心驚膽戰,就跟「你給朕戴綠帽」差不多了。仗著老人老臉一口薄膽,胥不驕仍不得不苦哈哈勸:「什麼舊情人?聖上多慮啦。這事兒還沒查清楚,也不一定是——」音量越說越低,證據確鑿,沒什麼底氣。

蘇娃開始聽得稀里糊塗,前後一琢磨,主題大意還是基本心領神會了,——貴妃倒霉了。

也是怪,皇帝平時脾氣頗壯,眼下正該發脾氣的時候,卻只摔了塊玉,說話都沒什麼氣性。

這是在壓著脾氣,不是好事,胥不驕心忖。

皇帝抬起手擺了擺:「你們回吧。」

胥不驕下去了,蘇娃遲遲不走。

皇帝垂著腦袋,看見兩隻綉靴還駐在眼皮下面:「還不走。」

不走,這是老天爺再給一條新命一樣的好機會,走了就是傻子,貴妃在京城閨閣女郎中傳頌,當成女皇時期的楷模風流仕女再世,既然伺候過她,怎麼也得沾染個一星半點,蘇娃雖然有些膽寒,還是頂著雷霆試探:「貴妃不在,這幾日卑妾有幸能夠從旁侍候皇上,皇上現下情緒不佳,卑妾怎麼能走。」

皇帝忽然一笑,透出陰詭:「情緒不佳?剛才朕說的話,你聽到了?」

蘇娃明白皇帝什麼意思,噗咚跪下:「卑妾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不會外傳。」

皇帝「嗯」了一聲,聲音疲憊,臉色灰撲撲。

蘇娃既然豁了膽子,就不打算走保守路線,跪著傾前移了兩步,雙手一抬,又搭在了明黃色蔽膝上。

皇帝早看出她心意:「朕最見不得趁火打劫的人。」

蘇娃手一滯,突然意識到在這皇帝面前,是使不得半點小把戲的。

愛誰厭誰,他心裡的主意都拿好了,旁人壓根左右不得,攻心耍伎倆,玩都不消在他面前玩,做強不如服軟,她鼻頭一酸,眼眶子紅了,趴在地上,掏心掏肺:「卑妾明白聖上擢妾只是因為趙王,卑妾更明白自己跟貴妃是沒法子相提並論的,況且卑妾原是貴妃的婢女,無論如何不敢起反噬貴主的齷蹉心。就算聖上不信,卑妾今兒也得說說自己的肺腑心語,貴妃殊麗超群,閨嬌天然,一舉一動皆發自真心,才能得聖上憐愛,卑妾確曾有過私心,跟其他宮女一樣,將貴妃當做楷模,到頭來,只能學個半調子,還學得笨拙可笑,全因卑妾心思不純,有所企圖。卑妾現在有自知之明了,眼下什麼都不求,這一輩子絕不敢找貴妃分薄寵愛,也沒那個本事,只願能夠協理貴妃,為其分擔伺候聖上就好。」

女郎哭哭啼啼縮在地上,眼臉紅紅,微微浮腫,梨花雨淚沿著桃腮兒淌,皇帝由不得想起,這也是謝福兒的拿手好戲之一,還果然拿她當了榜樣。

越想越心焦,他剛剛本來還能壓下的火,陡一下竄了上來,語氣卻依舊淡:「去換一身行頭。」

蘇娃見天子面色陰霾,喏道:「換什麼行頭。」

怒積得盛了,反倒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皇帝有些褻玩意味,勾手把蘇娃喚過來,耳語:「那天的男袍,換上。」

蘇娃心裡跳得慌,出去換了青袍小帽的儒士服,還特意補了個淡妝,彌補了剛才哭壞掉的妝容。

皇帝仰坐鑲寶嵌玉石的金絲寬椅上,近乎弔兒郎當地懶散打量。

乍一看,著實真是跟她差不多,仔細一看,卻還是兩個人。

蘇娃個兒比她要高一個手指,顴骨略高,眼神略閃爍,皮膚稍暗了些。

「脫掉。」

蘇娃一怔,卻遵循聖意,緩緩解去腰帶,滑下青袍在,只留一件親膚中衣。

藕色絲綢中衣與皮膚色澤融為一體,分不清哪一塊是女子玉肌,哪一塊是衣料……

天子從墀上下來走近,左右端詳,興緻來了將女郎玉體當疆域,比手畫腳。蘇娃處子之身,早就羞紅了臉,猛然卻覺得腰上一陣刺痛,尖叫了一聲,聲音還沒消,脊后又被狠狠掐捏一把。

聽女郎叫喚,皇帝心頭鬆散了一些,喟嘆一聲:「朕這會兒感覺舒服極了。」蘇娃明白了,皇帝是捨不得罰貴妃的,他是在自己身上泄對貴妃的恨惡……罷罷罷,倒也好,她忍了劇痛,經了雨打的一片梨花似的,滑入天子胸襟內。

皇帝含著九分恨意,將那片梨花順勢捉握牢,納入懷裡:「謝福兒,你好大的膽子。」懷內那柔順梨蕊幾欲融化成汁,手抵住他胸膛口,仿造舊主昔日對天子的嬌昵愛稱,呢喃一聲:「六郎勿忿,傷肝腸。」

皇帝渾身打抖,宛如檐上天邊在響雷過電,打橫抱起,入了內室。

謝福兒夜間驚醒的時候,不小心順帶著踢翻了床尾的尺長錦枕。

趙宮人趕進來時,看見她弓膝坐在榻上,獃獃不說話,急忙走近帳子前,拾起枕頭。

謝福兒把趙宮人的手拉到肚子前,突然笑起來了,是從沒有過的恬靜:「趙宮,你看看,是不是在動啊?」

趙宮人鬆了一口氣,給她擦了額角黏著秀髮的汗,就算是有了身子,還是個大孩子性子,這會兒好像才知道當娘親了,有了兩分母性,打趣:「是在做夢吧?這才多大個小人兒啊,還沒到動的時候呢。」說是如此,還是捂在小腹上,輕輕撫了一下,心思卻也牽動起來。

這不行,自己醫術有限,行宮藥材人手更是少。趙宮人想,就算貴妃不答應,也得馬上報信回京去。

等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個新進個後台好難啊卧槽

多謝-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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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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