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76第 76 章

那天,趙宮人說完蔣氏情史,謝福兒發了感慨,也就去睡了。

其實還是大白天,午間小憩剛過。

毒素還沒清乾淨,謝福兒的嗜睡毛病還沒好,動不動就犯困。

這天激動狠了,體力耗多了,謝福兒更是直接從晌午睡到了晚上。

皇帝過來時見她睡得正酣,沒叫人喊,在床邊坐了會兒。

趙宮人在帘子外伺候,看見皇帝給昭儀揉腫手,低著頭,兩條眉毛攢得緊扎扎。

這昭儀性子怪,要別的女郎看見手傷成這樣,哪個不得要慟哭一場,至少也要殺千刀的罵一罵。

她倒好,最嚴重時,得知毒性控制不下來恐怕要砍手,只是愣了一會兒,調樂說幸虧不是右手,不然以後還得練成左撇子。

倒也沒別的。

說是這樣,趙宮人看得出來,昭儀睡覺時開始有點嬰兒相,總是攥著右手,握成個饅頭似的粉拳,壓在腰下面。

今天也一樣,下意識藏著手,不讓人發現。

這還是心裡怕啊。趙宮人心裡過不去,發酸,一抬眼,天子已經起身。

趙宮人見皇帝要走,迎上前去:「可要奴婢喊醒昭儀?昭儀睡了兩個時辰,也該是起身了,差不多要用藥了。」畢竟天子過來一趟。

「不了,等會兒用藥時辰到了再喊。」回頭,簾幔內美人呼吸均勻,面龐安靜,雙頰因為睡眠充足而泛起天然胭脂,撲撲可愛,鼻息翕動之間,臉頰和嘴角的細小絨毛招人動心。

皇帝拉了幃幔,露出一條細縫,叫人剪滅床頭燈燭,走出殿外:「回永樂宮。」

胥不驕見皇帝眼臉下面掛著兩個大黑眼圈。

近些日子政況多,皇帝忙,這一過去又得挑燈夜戰一宿,加上心裡還多了昭儀這一頭,只怕更是沉甸。

哎,要是昭儀活蹦亂跳,像以往那樣紅袖添香,陪著皇帝謅謅朝事,打個岔,皇帝也舒心多了啊。

原先還當不切手算是慶幸,如今看來,這麼個動輒昏昏欲睡的模樣也是麻煩。

太醫院那邊還在晝夜不歇,解毒湯水倒是一碗一碗地往遠條宮裡端,但恐怕還是要個過程。

*

永樂宮書房,黃燭明燈下,皇帝持卷夜閱,間或提筆改動。

皇帝少年時代習武,青年承武職,在封地也是以軍功卓著,當初只當自己登了九五位后,會耐不住案頭工作。

其實哪又有習慣不了的?幾年下來,閱折批奏章的耐心和效率,勝過當了一輩子天子的皇考和在位十多年的孝昭皇帝。

高家的六郎,不單隻配當個中途協管的承祧君主,也有能耐穩穩接下江山。

帝王的濃眸在憧憧燈火中投影在案上一張張奏摺上,那不是奏摺,是他每走一步瞧在有心人眼裡的艱難步子。

天子身下那把椅是受過詛咒的,一旦坐下,就困住了。

他的位置,給不了別人的兒子,註定只能傳給自己的子嗣後代。

對亡兄的諾言,對母后的誓約,皇帝一直攥在掌心,握得牢牢。

正因為握得太緊,快要成了齏粉。

……

幾沓奏章,因為稟奏事務不同,分門別類捆成一捆,呈在案頭上。

中間的那一沓,是江南太守呈報上來的。

每張都是關於太子駐蹕揚州的動況,大到出行館做了什麼,小到一日三餐。

太子從一踏出京城,所言所行,隔日就被快馬暗中密稟入京。

今天這一沓中多了一份關於太子的動靜。

前幾天,一名揚州富戶被被匈奴賊匪擄走了妻女,付了贖金還遲遲要不回肉票,官府又沒給個準話兒,富商乾脆組了一隊人馬,當街敲鑼打鼓,凄楚喊冤。

這事驚動了行館的太子。

太守奏摺中的原話,皇儲「難忍不能忍之事」。

與隨行賓客匆匆商議下,太子不顧勸阻,率領同行的羽林禁衛,帶江南官兵數隊,在揚州郊區撒網,捕獲混入本朝的匈奴人,抓了那匪徒頭目的現行。

太子率隊回城,令裨將卸掉匪首頭顱,挖空腦髓,裝上稻草,挑在竹竿子上,親自高懸在揚州城門,引得百姓喝彩。

餘下一些匈奴匪徒雖然還在逃,但首腦都沒了,估計一時也蹦躂不起來。

江南的異族匪禍一事消停,生靈免遭塗炭,百姓歡天喜地。

幾家本來要遷徙祖業根基去避禍的江南大戶不用傷筋動骨,更是個個將太子當成再生父母,這幾天,天天去行館外道謝磕頭。

太子的名聲響徹江南,在民眾心目,說是大恩人也不為過。

皇帝的手抓住黃綢奏章的一角,「啪」一聲,擲到地面上。

胥不驕一驚,連忙捧起地上的奏章,放還上去,又輕輕說:「太子這次是去養病,卻沒有經過皇命就擅自做主去擒匪……也算是個錯處。」在天子身邊當差多年,哪兒會不知道皇帝的心意?皇帝腸子怎麼繞就能怎麼跟著轉。

錯處?擒匪失敗了就是錯,如今成功了,還是江南臣子百姓中的英雄,那就是大功勞了。

擅自做主,更加有理由好辯。

匪禍橫行,民不聊生,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太子代表皇族征伐賊子,時辰不充裕,並沒提前彙報京城,也是情有可原。

皇帝冷笑。

提筆酌令江南幾個郡守盯人,整理好,已經入了一更。

皇帝想了想,眉頭一壓:「不驕,替朕擬一道夾單密函,給長沙郡,盯著江南太守。」

胥不驕明白,這是一個盯一個呢,當皇帝的疑心病都重,叫江南的長官盯著太子還不放心,只怕時間長了,太子將江南郡守買通了,再用別人監管一道才算穩當。

長沙郡離江南一帶不遠,派出長沙郡也是自然。

只是……

「皇上,這密函,是要擬給長沙郡的太守么?」胥不驕循例問。

皇帝說:「密稟中多加個人,叫那人協助長沙郡太守完成。」

一個崗位只有一個,容易徇私,要兩個人相互牽制監管才行。

「皇上屬意誰?」

皇帝眼一沉一亮,笑笑:「朕不是有個親戚在那兒么,調他到長沙郡太守身邊,輔以佐之。」

胥不驕一個木楞,想了半天才會過來,不會是說謝昭儀他姨老表,那個瘋瘋癲癲的小縣令吧!

上次召進京,沒成功招呼好這大舅子,說要升,結果還下旨有生之年不準進京……怎麼著,現在是強迫症發了,又記起來了不成。

小縣令一接任務就是給天子搞暗探,也不知道能不能勝任啊。

可皇帝既然吩咐了,還有什麼好說。胥不驕提筆在一邊兒,默默草擬。

皇帝見他臉色詭異,明白他在想什麼,有些羞惱,筆一扔:「你說什麼鬼話!」

胥不驕一驚,摔,臣連個屁都沒放啊。

皇帝置若罔聞,繼續羞怒:「你是想說朕私心重,國事當前,居然只知道給謝昭儀家人送提拔和升遷的機會,是不是。」

胥不驕:「……」。

皇帝擲地有聲:「什麼人能辦什麼事,朕知道。小縣令性格雖然有些怪,但是兩袖清風,廉潔得很,連個瓜都捨不得吃的朝廷命官還能有幾個?而且一條路走到底,倔驢子一樣。這種人要是都不適合監察官員的活計,就沒幾個人適合了!幾名州郡太守彼此有交情,光靠一個長沙郡太守去監察,朕沒譜兒!新官上任三把火,把這小縣令調到太守邊,錯不了。你卻還在心裡暗搓搓地埋汰朕這是徇私枉法,是個耽溺女色的昏君!別說不是!你肚子里裝的什麼朕會不知道?呸,真是齷蹉得很。」

胥不驕都要哭了,噗,尼瑪短短時間沒點兒腦補能力還真想不了這麼多啊……。

太子日常和擊匪事的奏摺旁邊,是宗正府求問關於蕭充媛的處置,另附帶朝臣意見。

宮闈女眷的爭風案本與朝臣無關,但大司馬權傾朝野,提攜的門客多,都紛紛憤慨進諫,要求從重懲處。

小部分人則認為,蕭家一蹶不振多代,近幾年受了皇恩,十分低調,好好當官,天天向上,做了不少政績,蕭嬪犯事不過女子家醋事所致,切勿因為此事又傷了蕭家報國盡忠之心,小懲大誡算了。

另外捆成一堆的奏章是臣子勸諫充實後宮的事。

這幾名上奏的臣子是皇帝的封地老人,跟陳太后相反,巴不得叫皇帝多生育。

這五年的後宮生育情況,讓他們很失望,可還在孜孜不倦。

左右都不是個事兒,皇帝翻來翻去,凈是些不順心的,仰在鏤花寬背大椅上,索性小憩一會兒。

外面人影見天子休息,素手扒開帘子,招了招。

胥不驕一看是嬌娥,估計又是皇後來詢問。

打從那日夜罰過後,黏得像塊膏藥。

這邊雨停了,那邊又開始鬧了,胥不驕只得出去。

嬌娥指指裡面,悄聲說:「聽說皇上今晚去了遠條宮,怎麼又回來了?」

「昭儀身子不好,睡了,皇上回來先辦公。」

原來是吃了女人的閉門羹。還真是盛寵,白走一趟夫人宮殿,又灰溜溜回來寢宮干私活兒,也沒說另招一個。

嬌娥有點兒替主人牙酸,朝里踮著腳望了一眼:「瞧皇上樣子,累得慌。那……今晚可有人?」

「你看這樣子,能有人嗎?案頭事都壓得透不過氣,估計是沒心情了。」胥不驕擺擺手。

嬌娥腦子一個靈光,連帶著眼珠都是一亮,福了個身,匆匆轉身走了。

*

遠條宮。

謝福兒一覺睡到了亥時兩刻。

醒的時候通體舒泰。

趙宮人伺候她服了葯,才說:「聖上剛來過了,見昭儀睡著,陪了會兒,又回永樂宮了。昭儀既然醒了……要不要禮尚往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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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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