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試探

6試探

虧自己看他第一眼時,怎麼會覺得他生得標俊絕倫?

畜牲就算穿了一張好皮,還是個畜牲。

現如今翻閱自己的入學資料幹嘛?占完便宜后,還得瞧瞧這受害者值不值?

謝福兒手一哆嗦,被氣的,不慎碰到窗格邊的小銀鎖上,戈登一響,迅速蹲下身。

仍是驚動了室內人。

精廬院長老而彌精,頭一個望過來,沒看見什麼異常,正要再出來巡視,卻見背後人放下大部頭花名冊,陡然開聲:「老余,你先下去。」

余學官不敢,弱弱提醒:「陛……郎主,近旁無人伺候,怕不大好哇,可要微臣將胥大人喚進來?」

對方搖頭,慢慢悠悠:「說了下去就下去,哪來的廢話。」

余學官頹手轉身,又聽背後傳來叮囑:「出門直接下樓,切勿疑神疑鬼,東張西望,聽見聲音,也別掛記著。對了,別鎖門。」

余學官一呆,鬧不準這位天潢貴胄的究竟是玩兒哪套把戲,也不敢多問,咬了牙眯縫著眼,依照意思推門而出。

謝福兒貼住牆角壁面,抱臂縮身,眼見著老院長耷著佝背出來離開了,再挺身一瞧,室內只有那賤人一個了。

一股子火往嗓門直涌,她擼起袖推門而進。

虧這藉由職銜便利染指女學生的可恨賊徒,竟然沒半點羞恥和恐慌,這會子坐在老院長的書案後方學士椅中,只眉峰輕輕一攢:

「怎麼也不叩門。」

謝福兒想不到他這樣氣定神閑,積得幾尺高的火氣一下子就滅了。

按照常理,就算兇嫌心裡素質再強悍,見受害人突然闖進來,多少也會有個反應。

他靜如潺泉輕風,謝福兒琢磨不透,動搖了。

當天那人,……莫非不是他?

說起來,她也只是猜測,那人的相貌,壓根兒沒瞧清楚啊。

一名師長在書院誘|奸女學生,這可得需要多狂妄,做了不跑,還敢回來……本朝律法言明,奸|淫|婦人的罪責,重可到流徙,輕也是坐監。

他是教化育人的師長,明知故犯,對象還是學子,更是得罪加一等。

一般人,該不會這麼猖狂吧?

況且,生得還這樣體面。

他的如虹氣勢,讓謝福兒把自己原先的推斷推翻了,竟不戰而屈,吶了一句:「喔,學生忘記敲門了。「

面前男人皺皺眉,卻挺大度:「冒失小鬼。下回注意些,這回外傅就不計較了。」

哪兒有兇嫌能這般氣態悠然?

謝福兒更是迷糊了,情不自禁垂袖:「多謝外傅不計較。」

外傅徐徐問:「來這兒,是找為師?」

謝福兒喉嚨一緊一澀,不管是不是面前這人,必定也與他脫不了干係,就算脫得了干係,他也是最清楚當日狀況的。

不從他入手,哪能尋到那賊子?她不顧師生禮儀,靠近案前,卻還是不敢大聲,靜悄悄試探:「那日學生在外傅的廂房,後來不慎……暈了,在外傅卧榻上躺了小半時辰,起身後不見外傅蹤影。這事,外傅可知?」

外傅盯住面前少女,眸光沉沉,若有所思。

這令謝福兒呼吸不順,這人,真的會是不法之徒,亦或是不法之徒的幫凶?

外傅望著謝福兒半晌,才開口,淺淺溫煦:「為師,只是個代課的。」

言下之意,他那日與謝福兒分開后,也就走了,並沒在精廬多呆。

謝福兒聲音一提,不信:「可那日,外傅身邊的長隨,給學生送過茶水,學生懷疑那茶水不同一般。」

外傅還是溫煦:「為師,只是個代課的。」

言下之意,他不過臨時領了這份代課之職,來去匆匆,根本沒辰光也沒本事做手腳。

謝福兒恨恨:「可!外傅離開屋子之前,說過有事情沒完,叫學生等,外傅後來沒回來嗎?」

外傅溫煦如故:「為師,只是個代課的……」說著一停,補充:「還真沒回來。」

謝福兒見他不配合,也實在確認不了究竟是不是他本人乾的,心裡一慌,眼眶子紅了。

可恨那日醒來后,仍是暈暈乎乎,也沒考慮那麼周全,一瞧自己受害,鎮定下心緒不讓阿賞發覺,趕著回家都已經算是極限,哪兒還記得將那壺餘下的茶壺帶走,叫人看看有沒有摻迷藥。

吃了這一記悶虧之後,她沒哭,可現在知道這事很可能得要成無頭公案,一輩子或許都不知道行兇之人,她氣不過。

豈有此理……

這副身子十七歲,上一世,她也才活到了十五,比現在可還得要小兩歲。

她現如今,不折不扣就是個蘿莉身子里裝著個更小的蘿莉啊!

雖然那時代訊息發達,十五歲懂的事不比這時代二十五歲懂的少,但到底都是光說不練,一片白紙,統統沒試過啊!

這叫她情何以堪。

外傅眼皮子一掀,略有所動:「你哭了。」

這麼一說,謝福兒哭得更兇猛了。

他還真沒試過女人在面前嚎喪,見了自己,一個個笑都來不及,要麼嫻雅端莊,要麼綽約多姿,拿最好的精神狀態迎接自己,一時屏住氣息,豁然站起來,隔著辦公案桌,對準她彎下腰。

謝福兒兩眼霧沙沙地看他,當他發了人性,要安撫或者告訴自己真相,卻見他將放在下面的案卷搶救過來,溫和道:「你哭歸哭,旁邊去點兒,不要把精廬的閱卷哭髒了,這是要呈進宮裡的。」

那些試卷是每季度由精廬從優秀學子中挑出來的,定期送去太常署,再精挑細選一道,擇出人才,末了呈給皇帝親閱,以此為途徑,拔擢國之棟樑。

謝福兒哭得更大聲了。

朦朧間,她見外傅坐回對面的學士椅內,不知道是不是不耐煩了:「你有什麼話想問,直接說就好,不必像剛才那樣故作試探,遮遮掩掩。你要是大大方方,為師說不準腦子靈光了,還能記起些什麼。」

當皇帝的,最厭憎的就是底下人支支吾吾,說個熊事兒還得繞個九彎十八曲,煩了,一律拖出去剮了,可沒這好耐性。尤其現下被她潑婦般一哭一鬧,心裡堵住了一般,極不通暢。

原來是怪自己問話問得太繞。

謝福兒揉揉淚眼,吞下貓尿,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好隱瞞,直接挑明了也好,還能觀察觀察他動靜,也不怕丑了,鼓鼓氣道:「那日外傅離了屋,學生飲了茶,後來被迷昏了,再後來學生就被……」

到底還是不好意思講出口。

「被如何了?「外傅眉形一頓,托腮疑問。

謝福兒閉上眼,捂臉:「……就被人迷|奸了!」從指縫偷望對方反應。

話甫一出,外傅一躍離椅,宛如蛟龍,憤憤拍桌:「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天子腳下的國學書院竟出了這種事!「

謝福兒見他義憤填膺,若非演技過人,那就絕對是真情表露,心裡疑團更大,難不成還真是不關他半點事?只見外傅泄怒完畢,又緩緩坐下:「你可告知家人了?」

「沒有,這是醜事,學生不願傷家人的心,想要私下先查一查那害人者。」謝福兒咄咄。

外傅摸下巴:「不好辦,這麼多日了,就算逮著那賊子,也難說清楚。況且你當時被迷得暈頭,別說長相,連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一頓,道:「唔,自然是男。」

謝福兒一怔,確實如此,現代有基因技術,這年頭有什麼?

自己怕被家人發現,連褻褲小衣都叫阿賞埋了,就算抓到了,怎麼將那人入罪……可還是得將那人找著啊。

她慨然:「所以才要從外傅這邊打聽細節。」

外傅眉皺得似溝壑峰巒,拿定主意:「那你回憶一下,那人有個什麼特徵,雖說看不到臉,畢竟你二人也算親密接觸過,看你記不記得他身上可有創口,身型如何……這樣方是能夠按跡緝兇。」

當天被迷得連是不是豬在身上拱都不知道了,哪兒知道那人身上有沒有疤。

謝福兒一回憶,臉蛋漲得酡紅酡紅,半晌囁嚅:「有處特徵,也不知說了有沒有用。」

外傅目光清冽:「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好直言。」

謝福兒雙手捂臉:「那人,天賦異稟。」

「嗯哼?」外傅眉央擠川。

謝福兒只當自己言語不清,聲音由指縫中羞赧滑出:」那人,器巨。」

外傅一頓,一口冷氣抽上喉:「這個難說。得要跟人比較一番,才知巨不巨,有多巨啊。」

謝福兒本止住的淚水,又是滾滾飈出。

別說比了,這罪證怎麼又可能呈堂?

就算自己女扮男裝當官的事都干過,但還是得羞死。

捧臉間隙,她從縫隙處,無意瞥到他臉色。

那是什麼?莫非是哭得眼睛花了,為什麼他唇際浮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在描述那淫徒器巨,他……那股子壓不住的得意,是什麼意思?

謝福兒心尖一凜,本是充盈起來的信任,又渙散了,止住眼淚,眼一眯,卻仍作抽噎狀:「另有一事,學生依稀能嗅到他身上好像有股氣味,若是仔細盤查,想必能追出源頭。「說完牢牢注視他神情。

那香味很獨特,是染在衣料上的熏香,卻不是時下坊間一般人家熏衣的普通腦丸,就連偌大個太傅府,也沒男子用過這種香,貴不貴重不知道,但肯定是極少的。

面前男子聽她這麼快就跳過了大器一事,無端生了幾分失望,語氣都慵懶起來:「噢。」

剛還那麼熱情出謀劃策找嫌犯,這會子一聽自己有了新證供,就萎了,肯定是有鬼。

謝福兒心一冷,淚眸婆娑:「學生雖與男子為伍日子不淺,但生性呆拙,以前從來沒在意過,不會辨男子氣味,還請外傅幫幫。」

外傅眉頭弓聳,喉結一動:「你要為師如何幫你?」

謝福兒咬唇:「實在是大不敬,也難為情講出口,但如今學生這樣,也豁出去了。學生想要……想要借老師胸懷靠一靠,原景重現,回憶回憶當日那氣味。」

他若拒絕,肯定更是有問題,若不拒絕,也能確定他身上味道是否跟那人一樣。

書案對面男子凝神,少女瑩白編貝叼住紅粉唇瓣,一艷一素。

明明一套雪青男袍,秀髮綰入束帶,卻無端端透出靡麗。

他嘆息一聲:」你怎能叫我做出這種為師不尊之事……「」

謝福兒嚶嚶:「若嫌玷污了老師清譽,學生這就收回無理要求。」

外傅勉為其難地站起身來,走出書案,展臂相迎:「倒是可憐……為師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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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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