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 102 章

102第 102 章

謝福兒回宮後跟蔣皇後為了協管的事做了個大致交接,之後得了恩賜,不用再特地登門請安。

蔣氏本來沒抱打算未來十來月再能見著謝福兒,沒料到這天,謝福兒卻帶著幾人來了圖華宮,身邊除了趙宮等幾個近身侍婢,還有蘇御女,聽說這些日子在跟她分擔職責。

謝福兒說是來給上級彙報情況。

蔣氏面子足了,說話客氣多了。

要說蔣氏現在也沒什麼追求了,爭了幾次沒成功,早有些麻木了。

高六郎有什麼好?不會憐香惜玉,還是先婿最懂芳心,最近又沉浸在緬懷舊日的情懷中……

見貴妃上門,蔣氏雖然客氣,卻也詫異,更有些樹敵的姿態,不會是野了心,協管想要變主管吧?

自己的后位因高長寬一事,本來就不穩了。謝福兒風頭起來了,現在是協理後宮,再等生下皇子,隔個幾年,攢些年資,皇后的位置不是她的,也成了她的。

蔣氏安靜聽她說完:「貴妃料理得這麼好,身子又不便,今後就不用特意跑來知會了。回宮幾天就人事兩清,今後本宮與太后只怕都趕不上你。」

謝福兒知道皇后在試探,笑著將刀子插到旁邊人身上:「妾現在這種狀況能做什麼事?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都來不及,全靠……」將蘇娃的手一捉,捧在掌心一拍,「全靠蘇氏勤快,幫妾出謀劃策,打點跑腿,妾不敢攬功。」

蔣氏看看貴妃稍有隆起的小丘肚,眼光又落在蘇娃身上,冷得要命。

蘇娃被看得一抖,別人家火星子沾到自己身上,明明是受了謝福兒褒獎,卻又像是被謝福兒推出去擋了刀子。

謝福兒見蘇娃香汗淋漓,被蔣氏盯得渾身打顫,好心好意:「你們陪御女出去吧,本宮同皇后再接著說會事兒。」

蘇娃忙不迭隨一群人離了。

蔣氏見沒人,也沒什麼避忌,傲然坐挺:「本宮這輩子兩任為後,這執掌之權縱使有朝一日移交他人之手,也沒什麼遺憾了。」

果然空谷小百合,死鴨子還得嘴硬個兩把。謝福兒望著蔣氏:「從沒人說過要拿走皇后的權,皇后又開始妄自菲薄了。」

蔣氏不信:「難道貴妃沒這個心思?本宮就不信了,天下有不願意當皇后的女人。」

謝福兒說:「當皇后許多事都做不得,事事放在人眼皮底下,有什麼好,做好了只是國母本分,做差了受萬人指摘,後宮宮人一遇錯事,統統能算是中宮訓教不力,夫人們任性那叫撒嬌,皇後任性那叫不識大體,說起來,皇后倒跟太子這位置差不多。」

蔣氏早是一愣一愣:「怎麼說?」

謝福兒依舊笑:「皇后沒聽古人云么,愛一個兒子就叫他去當太子,恨一個兒子也去叫他當太子。對,跟皇后這位置差不多,就這麼回事兒。」

蔣氏熟讀書經史傳,倒不知道這是哪個古人云過的:「貴妃既然無心中宮位置,今天來跟本宮拉關係是什麼目的,總不會就是來給本宮下保證你沒有當皇后的心思吧?」

謝福兒拍手:「對,說來說去,可不就是個關係二字!皇后就是皇后,一說就捉到了重點。」

蔣氏一愣,見貴妃嫣然笑開,睫毛黑蛾般忽閃,看得人眼發花,伸了粉頸過來:「皇宮人際關係錯綜複雜,妾協管不久,但也看在眼裡,妾與皇后如今是後宮地位關係最親的人,皇后是後宮女相,妾便是您身邊副手,該是守望相助,免得叫一些與咱們關係不親的看笑話。」

蔣氏聽她話裡有話,到底沉穩,並不胡亂猜,裝馬虎:「什麼跟咱們關係不親?貴妃這話,本宮不明白。」

謝福兒見她這關頭還在拿腔調,說:「皇宮現如今人員複雜,後宮就不說了,總歸都是熟面孔了,不是後宮的也來湊一腳。聽聞還打擾過皇后的清寧呢,那日鬧到皇上面前,妾還在場。妾都還記得,怎麼皇后就不明白了?」

寵物鸚鵡被殺的氣還沒咽下去,蔣氏暗下捏了捏拳,也明白了謝福兒意思,——她對那小兔崽子,居然也是有怨言的。

這是要跟自己打聲招呼,一條心,結個盟。

蔣氏雖對謝福兒存敵意,但對著趙王,就不僅僅是敵意了。

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

趙王上位,被自己害得沒了頭髮的酈氏成了太后,蔣氏光是想想天都要塌了,自己好歹也是兩朝中天下最貴重的女人,豈能被個舞娘和小兒欺負?

這樣一想,與貴妃交好,靠譜多了,更別提謝福兒還保證對中宮位置沒興趣。

掂量過後,蔣氏起杯盞,呡了一口,蹙起柳眉:「怎麼都涼了!來人啊,快給貴妃續上熱的,貴妃怎麼能飲涼水?!」朝謝福兒彎唇一笑,善意款款。

她蔣宜娘,註定就是個貴氣命格啊,當皇后的日子,恐怕還長得很呢。

宮人們再次進來服侍,后妃二人已經是親如姊妹,相互噓寒問暖。

謝福兒臨走前,蔣氏突然開口:「後宮進新人之事,宗正府的摺子已遞上來了,貴妃過些日子又有得操持了。」

謝福兒步子一止。

蔣氏看她反應,知道她恐怕還不知道這事,雖已跟她修訂友好條約,但女人心思總還是女人心思,眼巴巴瞧著她意氣風發不大爽快,遞根刺兒過去叫她不那麼順暢也是好的。

蔣氏笑著解釋:「去年那一批,貴妃是翹楚,無論性情還是才貌,都壓得旁人黯然失色,成了六郎這一年裡的心頭肉……今年不知道會有哪戶的佳麗,能有貴妃一樣的福分呢。」

後宮一年一次汲取新鮮血液,光陰似箭,轉眼都一年了。

又有女人要進來了……

本朝選新的流程,底下相關部門的臣子先遞摺子,提出進諫,相當於是提醒,喂老闆該進貨了哈。

因為涉及充實後宮,皇帝會將這進諫轉達管理後宮的人,一般就是皇后或者太后了。

自己現在協管後宮,宮中馬上要進新人,他卻沒通知自己。

謝福兒說:「多謝皇后提前告訴。」

蘇娃擔任助理的不安沒有持續多久,發現不對勁了。

建始殿那一夜雨露后,雖說沒晉位,但每次跟後宮夫人遇著,對方對她是客氣的,有時還套個小近乎。

自從當了貴妃助理,那些夫人們反倒抱團孤立起自己。

謝福兒叫蘇娃來幫自己,也不是隨口說說,還真是事無大小就叫她來一起督辦。

每次為表嘉許,還總從梯己中撥些禮物,今兒一個耳墜子,明天一個鐲環。

貴妃對自己越好,那些夫人就越不給自己好臉色。

非但如此,趙王那邊也看得有點兒皺眉毛。怎麼,是想跳槽了?

這天陪謝福兒去了一趟圖華宮,蘇娃徹底明白謝福兒想幹什麼了,軟刀子殺人,還是借人家的。

這天,遠條宮又派內侍送來一套秋冬成衣。

蘇娃看著這身華服,正發愁,要不然借個病,推掉以後給謝福兒幫忙的差事,送衣的內侍已經在軒外高聲囑咐:「貴妃今天在立新規,後宮幾位夫人們都已經去了遠條宮,蘇夫人也請快快換上衣裳,去幫貴妃。」

蘇娃只得先換上過去。

遠條宮的耳殿聚著後宮十來名夫人,以及幾座宮殿的主事大宮女。

門窗緊閉,只有宮娥,沒有內侍。

夫人們面色驚慌,甚至有的還有些羞赧。

蘇娃看見她們手上各自捧著一套衣裳,再仔細一看,都是下裳。

趙宮人說:「請各殿夫人換上新裳吧,換好了,回去后再同你們殿內的宮女下人們傳達新規矩,今後這後宮,開襠褲統統以這緄襠褲替代。」

蘇娃拿過一個夫人手上的褲子一翻,襠縫上了,再沒那羞人的拳大開口了。

夫人們遲遲不動,顯然卻又不敢違逆貴妃的意思,一名大宮女鼓著勇氣發問:「後宮女子一入深宮,就得穿戴開了襠口的下裳。這樣……豈不是壞了祖宗規矩?」

趙宮人和顏悅色:「祖宗規矩?奴婢可不記得高祖立過這規矩,高祖的皇后那更是一等一的賢后,從不搞歪風邪氣。不知哪朝哪代起,宮中有低賤女子為了gou引帝王,才想出這法子走歪路,以至於其他有想鯉躍龍門的宮女仿效行之,壞了宮中風氣!成天穿著開襠褲在宮中走,在宮闈中進出的男子看到了,就算沒色/心,也給你們逼出來了,外使別國的人聽說了,還以為咱們是個什麼邪魔外道的朝廷。不多說,這陳爛規矩總得廢了,今天就是個開頭,從今後定期檢查,要發現有人再行舊矩,直接交由敬法殿處置。」

胡才人早是貴妃這邊人,與酈寶林姊妹一塊兒打起了廣告:「是啊是啊,緄襠褲好啊,小日子不用發愁,夏天不怕蚊蟲叮,那兒叮腫了還不知道怎麼給咱們皇上解釋呢!」

大部分宮中女郎其實是樂意這改革的,主要開襠褲實在太不方便,光是大姨媽就麻煩,只是因為習慣了,一時說要改,有點錯愕,這會一聽輕重夾擊的,開始66續續換了。

大殿內一片白花花的盛景……

卻還是有幾名存著小心思的夫人沒動。

趙宮人冷冷望過去:「那邊幾位夫人,是褲子的尺寸大小有問題?」

一名夫人大膽些,貴妃到底是貴妃,不是皇后,犟嘴:「這規矩已流了好幾代,如今突然一改,皇后可知道?」

趙宮人微笑:「不僅知道,還是極力支持的。」

那夫人啞口無言,卻依舊不動。

趙宮人幫這幾名夫人說出心意:「穿慣了破破爛爛的開襠褲,如今給你們完好的褲子穿,反倒不願意了?還是心裡抱著什麼打算?」

蘇娃見趙宮人眼神飄向自己,分明意有所指,臉一變。

改革總是有阻力的,緄襠褲妨礙了某些人的利益,自然有不屈不撓的勇士。

頑固派中又冒出個不怕罰的,見皇后已經是答應了,估計早就跟貴妃一線,又搬出皇帝:「那皇上可知道?」

男權社會生長下的幾枚死心眼兒絕壁不能接受讓自己舒服:「是啊……趙宮,皇上可准了貴妃這新規矩?」

「妾身記得幾年前皇上還贊過這開襠褲,說是透氣,涼快!」

這麼一說,更有人不怕死了:「咱們不換什麼緄襠褲,咱們堅持要穿開--襠--褲!!!」

「是,妾們要穿開--襠--褲!」

快要後宮起義了。

布幕背後的謝福兒瞧著形勢,並不發話,遞了個手勢出去。

趙宮人收到,瞟了蘇娃一眼:「蘇御女。」

蘇娃明白,自己既然是貴妃的幫手,這是要自己幫勸呢。這不是讓自己找罵么!可就算提出卸職,也得先過了眼下。

蘇娃咬了咬牙,上前幾步:「貴妃如今協管後宮,用意自然都是好的,幾位夫人快快——」

幾個頑固派看她一身錦羅綉紗,耀眼得很,氣不打一處,得了點兒好處便狐假虎威,一個御女,比她們還出挑,怨妒越發深。

不敢當面說貴妃,對付蘇娃還是不用客氣的,有人刁難:「你是哪坨蒜?咱們怎麼不認識你啊!」

蘇娃忍氣吞聲:「妾是桂軒的蘇氏,皇上欽定的七品御女。」

夫人們怎麼會真的不知道她位份,還知道她前些日子侍寢過呢!還特意回答得清清楚楚,不是故意耀武揚威嗎?

萬棉堂的馬才人,娘家武將門戶,性子向來急躁,進宮一兩年連皇帝的面都沒見著,眼前一個宮女出身的蘇娃偏偏一下子就能得了御幸,心裡煩,又遇著個打壓自己受寵之路的貴妃,將怒氣發在蘇娃身上,過去猛力一推,佯裝失手,回頭叫嚷:「你們擠我幹嘛,害我把——剛、剛、侍、過、寢、的、御、女推倒了!」

幾個夫人早妒忌蘇娃一介宮女出身的被捧得高,捂嘴去笑。

馬才人經這一鬧,越發壯了勢,橫豎鬧到現在貴妃也沒表個態,將緄襠褲往婢子手上一甩:「貴妃倒是說明白個理由,咱們為什麼要改這規矩。」

蘇娃單獨進耳殿,被馬才人推得摔在地上受眾人圍觀,連個扶的侍女都沒,氣得小臉兒紅通通,爬都爬不起來,肚子也不知怎的疼得厲害,耳邊儘是嘲諷。

她後悔主動找謝福兒,反著了她道,當時怎麼會想到依她性子竟把自己調到手邊。

從今後在宮裡哪還有好果子吃,就算謝福兒不玩死自己,在這些夫人中間也沒臉面和活路了。

被害妄想一步步加深,蘇娃幾乎燒紅了眼,肚子更加抽搐,撐起身子,趁局勢正亂,三口呼吸下來,平靜些,款款走到中間。

眾人見蘇御女朝向趙宮人,語氣倒還溫和楚楚,粉唇一咬,又有些無辜:「貴妃如今不能伺候聖上,生怕別人得寵於聖上,才叫咱們換褲子,讓咱們今後都不能親近聖上不能得聖寵嗎?」不是協管後宮充能耐么,就叫她失了民眾心,不被人信服。

眾女又不比蘇娃笨,心底多少有這猜測,只不敢明說,被蘇娃這麼臨陣倒戈一挑明,殿內窸窣起來。

這是狗急跳牆了。趙宮人倒沒料到蘇娃奮起一搏,將火引子牽到了貴妃身上,回頭望了眼布幕後。

謝福兒掀開帘子出來。

眾女見上級來了,再不爽,禮還是要行的。

趙宮人捏把冷汗,只想著自家貴妃怎麼接這賤人的質疑。

謝福兒掃一眼眾女,最後定在蘇娃氣得直哆嗦的身子板上:「蘇御女親近聖上的法子,原來是靠一條開了襠子的褲子。」

蘇娃頂頭一炸,數十道目光炬般射來,周身發燙。

謝福兒再不理她,心中揣摩那皇帝老兒對著大臣們是怎麼不怒而威來著?掂量了下,面朝大眾,汲含三分笑意:「今天你一條傷風化的殘褲得了聖寵,明天別人憑那褲子也能奪你的聖寵。你們穿什麼下裳不緊要,累壞的卻是天子。掃除邪風,破除陳規,確保聖上御體安康,這就是廢除開襠褲的由頭,再有不服,大可找皇后,或者直接去找聖上。」

眾女大氣不出,怎麼能還有異議,難不成向天子表達老娘生怕做不死你,哪管得了你安康不安康?

幾個離爭寵遠的宮殿主事宮女先行系好褲帶,響應:「奴婢們回殿這就告誡宮人,必當嚴守新規。」

剩下夫人隨了大流。

馬才人最強硬的人也禁不住同僚拉扯,憤憤不平地領下新規。

謝福兒頭略一轉,低問:「趙宮,這架勢,做足沒?」生怕震不下來。

趙宮人笑著揚起拇指:「極贊。」

話一說完,那邊傳來撲通一聲,繼而有驚叫:「蘇御女暈倒了!呀,還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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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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